第十章 绝望

场景再次回到阿比迪斯家的餐桌,

“去找一家冰淇淋店?是它亲口说的?”布里奇特阿比迪斯皱着眉毛,“恩神谕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不过真是难以置信,那个死亡除了嗯啊哦滚之外,原来还能说出完整的句子的啊。”

呵,它说的可不止一句完整的句子好吗,嘴可碎了我怕吓到你们罢了。索伦吧唧吧唧啃排骨。

他当然没把死亡的话全说给阿比迪斯家的骑士听,摆明了自己的穿越和这个死亡有很深的关联,搞不好两个人以前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天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除了死亡神谕什么的可以咨询下本地人以外,其他还是不要透露太多。

饭桌另一侧的大骑士阿尔弗雷德压低声音偷偷问女儿,“什么是冰淇淋?”

得,这家人估计指望不上了。

女骑士给了古董老爹一个白眼,对索伦说道,“你可以去图书馆找一些传奇故事来读,神谕是神明的魔法,大致是一种预言魔术。

神明布置任务,根据勇者完成的成果,赐下祝福或诅咒。神谕赐下的祝福比一般直接的守护祝福要强大得多,当然如果任务失败,被诅咒的下场也非常悲惨。

可以去找个预言者,占卜师什么的问问看。因为此类魔法的魔力太过强大,几乎每一次神谕都会被吟游诗人们侦测并记载。这个世界上但凡有一丝灵光的预言者都能窥测到神谕的一部分。

不过要注意,因为每个人对预言都有自己的解读,甚至会借机对前来询问的勇者给出误导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使冒险试炼又凭空多出很多变数。所以只能参考,还是得勇者自己判断。”

大骑士阿尔弗雷德点点头,“我也不能总结得更好了,不错嘛布里奇特,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传奇故事不感兴趣呢,是不是还在想着有一天做女勇哎哟!哎呦我的脚!”

索伦流着冷汗看血骑军的大团长倒在餐桌上哀嚎。

女骑士红着脸假装餐桌下面的一脚不是她踩的,“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今天白天的事,赛科洛普斯三兄弟是你杀的吧。你救了萨利。”

“啊,不,不用客气。真的,她已经报答过我了。”

稍早之前,索伦一头雾水得从地窖出来的时候,被放了鸽子的女骑士也带队赶回来了。

于是索伦也得知,看死骑的圣契一眼本身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个资格本来是要公会内部的侍从和骑士候们比武决斗来获得的。确实出类拔萃者才能得到召唤死亡的蜡烛。

是的,萨利怀特迈恩其实是把自己的一次转职机会让给索伦了,而且通往地窖的魔法钥匙正好就由书记官保管,所以你懂的,书记官为了报恩,让索伦很凑巧得走了一次捷径。

“对你是举手之劳,但对我确实是恩情。”女骑士勉强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死亡骑士这种传承制度,同一军团的战友都是手足姐妹,我和萨利,还有玛尔兰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她们真的有人出了事,我想我会发疯吧。”

布里奇特确实是出了一身冷汗,她的对头随手就摆了她一道,差点斩断血浆玫瑰的一条臂膀。死亡骑士就那么几家人还每年死一半,女骑士当然清楚铁锋会三胞胎的实力,即使自己和他们三个交手也不能稳赢。倘若不是有一柄先锋龙枪在这,萨利怀特迈恩是真的凶多吉少。

“不,你真的不必这么客气”索伦忙摆手。

“你之前很在意我给你蛋糕的事是吧,那么我们两清了,”女骑士把发丝捋到耳后,“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明,对我来说,你救下萨利这件事,就好像我的蛋糕救了你一命一样,这份感激的心情是一致的。所以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嗯,还要肉排么,我再去给你盛点。”

她似乎是表达了某种感情,有些害羞似得起身逃到厨房去了。

是啊,碰巧被一个女骑士救下,碰巧救下她本该死去的朋友,正好可以偿还欠下的恩情,然后还能顺理成章得见到了死神。

索伦皱起眉头。

太巧合了。简直像安排好的一样。

如果没有提醒他还真不会细想,但结合死亡之前对他说的话,索伦下意识得觉得,死亡,或者索伦自己,是不是真的策划过什么事,利用了死亡骑士布里奇特阿比迪斯和书记官萨利怀特迈恩以达成自己目的。

这么想着的同时,看到这些女骑士对自己感激涕零,索伦就觉得很反胃,对自己。

这难道是那种,原来老子才是个他妈的坏蛋,的设定吗?

“是个不错的女人吧,我把她教育得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大骑士阿尔弗雷德乐呵呵得伸手拍拍索伦肩膀,“你要是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或者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我管你是先锋军还是大团长什么的,抓到就把你脑袋割下来塞到你屁股里你懂吗?”

索伦瀑布汗狂点头。

“很好,那么吃饱喝足开始训练吧!”

大骑士把索伦提起来就走出院子,顺手抢走女儿端来的排骨。

“老爹,第一天而已别做的太过火了!”

哎哟我拜托你别帮倒忙了大姐,索伦觉得这老头看自己眼神都不对了。

女骑士在屋子里,隔着窗户看着他们,不就是训练吗,不知道为啥不跟着一起来。

大骑士阿尔弗雷德阿比迪斯则右手拿着排骨啃,左手手持一把剑刃被微亮的金光包裹着的单手剑,将剑尖斜指着地面,绕着院子转圈。

索伦能看到,金色的魔法光芒如溪流一般从剑尖倾倒出来灌注在院子里,地面隐藏的符法阵被魔力触发激活,在空气中延展开来,一层层,一圈圈,密密麻麻得,形成一个立方体监牢似的,将整座庭院隔绝起来的魔力牢笼。

“哦,训练前先激活结界,老宅子大抵都有这样的守护结界。虽然不见得能抵挡多厉害的魔咒,但起码被人窥测或入侵的话,能提前注意到。”大骑士把用来注魔的单手剑插在草坪上,剑刃都已经灰暗了,看来真就是随手拿来充电的电池而已。

“布里奇特说你没法感觉到气,但听你晚餐时描述的战斗经过,已经用过一次先锋龙枪了吧?”

索伦看着手里的龙枪点点头,大骑士说的用过自然不是用枪刺人,而是特指最后一击,当索伦面对最后一个光头死骑时,平架着的长枪枪杆突然伸长,瞬间贯穿敌人的用法。

“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么。”大骑士把排骨啃光了扔到一边,在胡子上擦着手。

“心情?”索伦思考着,“愤怒?”

“不对,恐惧。”阿尔弗雷德显然并不是个喜欢绕圈子的性格,“先锋军的力量来自恐惧。更确切的说,是极度恐惧之后的绝望,只有人类才拥有的,绝望之力。”

“绝望。”索伦莫名有些恍惚。

“闭上眼睛,握着你的枪,用大脑模拟这样的场景。”阿尔弗雷德说着自己也闭上了眼,“这是一片修罗战场,你的朋友,你的导师,你的亲人,你的战友,你拥有的一切全都死了,尸横遍野,倒在你的面前,而你的面前是泰坦”

“泰坦长啥样?”

“我又没见过,别打断我!好吧,你的面前是龙。龙你总见过吧?”

“呃嗯”

“好吧好吧!巫妖!巫妖好了!”

巫妖吗?这倒可以。

于是索伦闭着的眼帘前,就出现了乌尔里德斯白袍的身影,就好像法兰妮那个昏暗潮湿,充斥尖叫声和血腥味的庄园里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的,印在视网膜上的白色长袍,就站在他的面前。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仿佛透过雨幕传来,如同电影里的画外音。

你的敌人,你的仇敌,你宿命的终结者就站在你的面前。

你拥有的一切,一切记忆,

悲伤的,幸福的,喜悦的,苦楚的,

记忆里所有值得珍惜的东西,

都被它毁灭了,

化为了血污,化为了灰烬,

被摧残的一切在你的面前熊熊燃烧。

然后像灰烬一样消亡殆尽了。

只有它还站在你的面前,

你知道自己想向它复仇,

想向它发泄,想伤害它,让它感受到与你此刻一模一样的,不,百倍千倍的苦与痛!

但你做不到!

你做不到,因为你无能为力。

因为你就是一个精疲力竭的凡人,

实力的差距就是像天堑一般巨大,

就好像,

不可阻止的,不可抗拒的,彻底的毁灭,

面对它,那么迎接你的,也就只有注定的终结。

你曾经拥有的一切,

因为它,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注定的败北,

和永恒的死亡。

不,

不对,

你手里还有一杆枪。

你的力气还能刺一枪。

或者你可以把枪扔掉,

因为你知道即使刺出这一枪,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失去的一切,都再也取不回来了。

还不如省点力气,闭着眼躺下,迎接终局的到来。

又或者你可以用最后的力气,刺最后一枪,

哪怕知道什么也无法改变。

哪怕知道什么也不能挽回。

但你还可以最后无谓得反抗一下,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

好吧,

反正你也没有任何东西可输了。

“开眼!!”

索伦睁开了眼,

眼眶中如火焰般炸烈着流浆似的金光,纯粹的魔力从他的躯壳中倾泻出来,操纵他的骨肉,推动他的双臂,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魔能烈焰顺着他的指背,长蛇一般逆着枪杆盘旋,直到布满猩红血垢的枪尖,仿佛长枪就是他躯干的衍生,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一个宣泄口,一个道标,指引着少年,将他体内无穷的魔能倾泻而出。

大骑士阿尔弗雷德抱着脑袋趴在地上,偷眼看着从头顶刺过的金色光柱,从枪杆散发的炽热魔能如旋风一般点燃了空气,金色流炎在瞬间击溃了大骑士身后的结界。带着无穷魔能烈焰和杀气的长枪纵贯了三个街区,一枪击穿了不知多少间阁楼别墅,最后击中了一座悬浮着巨大紫色水晶的通灵塔。先锋龙枪在瞬间熄灭了南边半个城区的魔网能源供应,而附着在枪杆上的魔能烈焰将塔内贮藏的水晶引燃,爆炸了。

腾空而起的紫色火球掀起了巨大的蘑菇云。冲击波击碎了不知多少水晶玻璃,靠近通灵塔的建筑被爆炸造成的澎湃气浪掀得粉碎,不止是地上的砖石被炸得翻卷起来,地下的损失恐怕更为严重,起码两到三层地下城受到影响,靠近爆炸中心的市区大致是完全坍塌了。

“”

索伦低下头,先锋龙枪缩回他手里,又复原成两米的模样,好像刚才都无事发生。

“轰!”这时候爆炸的气浪才传到阿比迪斯家的宅子这边,索伦都被震得退了两步,差点坐在地上。

被烈风烧焦了头发,又被爆炸的气浪掀了一头一脸的灰,大骑士阿尔弗雷德吐掉嘴里的草屑爬起来,扭头看了看地面上,刚才魔焰龙枪灼烧出来的枪痕,从爆炸的中心笔直得指向自家的院子里

于是他拉着还处在懵逼状态中的索伦走过来两步,“再刺一枪。”

“啊?你说啥?”

“在下弦月反应过来之前再他妈刺一枪!!看着点枪道!小半个城区都炸了老子把布里奇特得嫁妆搭进去都赔不起!”大骑士竭斯底里的咆哮,狮子乱发在烈风中飘舞。

于是索伦迷迷糊糊得比了个OK,又刺了一枪,把另一边的通灵塔也点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