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啊。

对哦。

还有这件事。

明明自己当时都嫌麻烦不想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容诀要替她接受?

被容诀这么一提醒,桑宁宁原本畅快的心情,再次堵塞。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一凝。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容诀。

桑宁宁的情绪从不遮掩,此刻也直白地显露在脸上,不等容诀的回复,桑宁宁再不说一个字,径直转身走进屋内。

月照西竹,光影摇曳,就在她打算关上窗户盘腿打坐之前,一只小青鸟忽得从缝隙里窜了进来。

在落到桑宁宁掌心的刹那,小青鸟扑腾了几下翅膀,金光从翅膀中散落,半悬浮在她掌上。

【七日之后,午时之前,春昼堂中。】

……

七日眨眼便过。

在此期间,桑宁宁关闭了小竹屋的同道,专心修炼。

不止是剑法,而是修习心法。

也不知为何,容长老给她的那本心法口诀,桑宁宁怎么也看不进去,她又是个天生狗脾气,最后索性修炼的还是最普通的外门心法。

日光斜照,空气中带着些许苦涩。

桑宁宁缓缓睁开眼。

她的修为更近了一点,但距离突破筑基还差得很远。

往日她在外门时,所见过的所有外门弟子不是筑基就是练气,无一例外。

从练气到筑基不算得难,但从筑基到金丹,就是一道坎。

迈过了,从此以后道途宽敞,自有归处。

迈不过,那就不过尔尔,泯然众人。

虽然面上不显,但桑宁宁其实是有些急的。

在“簪玉容”时,她就意识到了修为的重要。

明明可以三招内解决的人,但是因为她修为不敌,就要花上数倍的时间。

而这个“时间”,落在内门,就可能成为难以逾越的鸿沟。

桑宁宁烦躁地在屋内打转。

她想走的更远,心底也总想要证明什么,但莫名其妙,一句话忽然涌入心头。

【欲速则不达】

伴随着那句话而来的,是青草的气息,糕点的香甜,溪水的潺潺,阳光的温暖,前所未有的放松惬意——

还有浅淡、温和的笑声。

桑宁宁忽得就平静了下来。

她推开门,走出去了几步,又回过头。

桑宁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可以加一个小风铃。”

想起小时候难得几次出门见到的景色,桑宁宁平生头一次的,有了除练剑之外的欲望。

她想要布置一个,独属于她的地方。

不同于桑家对她全然轻蔑的忽略,不同于外门弟子室人人一致的刻板,桑宁宁想要一个属于她的、私密的……

一个,也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抱着这样的想法,桑宁宁一路盘算着自己的小家里还差什么还缺什么,一不留神就到了春昼堂中。

到了后,才发现此地不止她一人。

“合着师父的意思是,让大师兄带小师妹,二师兄待五师妹,你们一同下山去清除内什么鸦羽镇上的怨魂?”

不说什么怨魂这样厉害,单说这安排也不合理啊!

景夜扬双手抱剑,又费劲儿地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左仪水一板一眼道:“师父说,沈家来信,你该回去一次。”

沈、沈家?

景夜扬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斩钉截铁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左仪水:“师父——”

景夜扬捂住脑袋哇哇乱叫:“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所有人俱是无奈,只得看向容诀。

唯有桑宁宁不解。

容诀注意到她的目光,便无视了所有人。

他偏过身体,俯身垂首,悄声问道:“四师弟不听话,小师妹以己度人一下,认为该怎么办?”

两人距离很紧,冰冷的唇息不可避免的落在桑宁宁耳朵上。

有些冷,又有些暖。

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人与她一同“共谋”的新鲜体验,实在令人新奇不已。

桑宁宁犹豫了一下,也小声道:“罚他不准练剑。”

容诀失笑,笑得胸腔都在震动,甚至轻微咳嗽了起来。

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弯起眉眼时像是被春风吹得柔软的雪月。

“这招对付小师妹大抵是最有效的,不过对待四师弟,那就要改两个字了。”

容诀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正紧紧盯着他和桑宁宁的众人,最后看向了景夜扬,从容道:“若是四师弟身体不适不愿去,不如就一直练剑,直到沈道友亲自来找你,如何?”

听听!

听听这是人话吗!

“不如何不如何!”

此话一出,刚才还抱着脑袋撒泼打滚的景夜扬立刻支棱起身体,深沉道:“我最听话了——我马上就出发!”

景夜扬一直很怵这个大师兄。

他总觉得容诀这个大师兄很奇怪,无论外表如何温和,态度如何端方,带人如何宽容,但内里都是冷的。

比如对待他人时,容诀总是有种上位者的从容不迫,就好似只是垂首俯视,无趣地拨弄着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棋子,聊以慰藉。

作为棋子,只有解闷的用处。

等何时不想玩了,自然可以一下掀翻棋局。

目前看起来,似乎只有对小师妹有关的事情时,大师兄会稍微正常些……唔,其实似乎也不太正常……

但是管他呢!

他又不是小师妹!

景夜扬自认十分上道:“有大师兄发话,我必然要去啊!待明日,哦不对今日、今晚——不不不,现在!就现在!我马上去!”

众人:“……”

这也太狗腿了!

左仪水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了景夜扬一眼,阴之淮也难得没和容诀抬杠,而是对着景夜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了一句“出息!”

桑云惜则是一直注意着桑宁宁和容诀的互动,发现容诀对桑宁宁的在乎后,指甲更是已嵌入了掌心。

至于她身旁的明晟更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桑宁宁。

明明他们才是一类人!

同为从外门试炼上来的弟子,同为不被家中重视的孩子,同为不喜欢容诀这个装模作样的大师兄的人——

他们才该站在一起啊!

心头冒出许多思绪,缠缠绕绕,像是容长老屋中的香炉烟,撩动心弦于无形,又就像是在剥橘子,明明他人得到的都很甘甜,偏偏自己放入口中的那一瓣却十分酸涩。

明晟很难描述此刻的情感,但这一刻,他想的都与桑宁宁有关,甚至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曾经他无比在乎的“桑小姐”桑云惜已经变了脸色。

桑云惜想起自己观察的容长老待明晟的不同,忍下心中焦躁,小心拉了下明晟的衣袖,态度体贴又担忧:“五师弟怎么神思不属的,在想什么?”

明晟正失魂落魄,一不留神,下意识道:“我在想小师妹——”

桑云惜“唰”得变了脸色。

然而这一次,明晟却没有如这几日一样,立刻注意到她的情绪。

小师妹?!

桑云惜心宛如从山崖边滚落的石头,失控似的下坠。

她不由怨毒地看向了桑宁宁。

又是桑宁宁!又是她!

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还不能乖乖认命,做个陪衬?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来抢她的东西?!

不及桑云惜开口夺回明晟的注意,一道嗓音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明晟的话。

“事不宜迟。”

容诀对着明晟的方向弯了弯眉眼,似是极为温雅端方。

待看到对方眼中盛满了怒火与嫉妒,乃至于转化为怨恨,容诀这才微微一笑,身体一转,看向了桑宁宁。

他背对着光亮,也挡住了身后所有人的目光。

桑宁宁看不到别人,就只能看容诀。

他似乎又笑了,嗓音更轻柔了几分:“我们该出发了。”

风吹过,衣袖袍角向后飘动,风姿凌然,不同于众生万物。

尤其是眼下的一颗泪痣,平日不觉,此刻细看,却如花开荼蘼,芳华难尽。

桑宁宁终于有一些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那样夸赞这位大师兄的皮相了。

若她是膳房管事,对着这张脸,她也愿意多给几份点心。

不过——

桑宁宁及时抓住了他的衣袖,一字一句,清晰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次出行,我要借用大师兄的清珩剑。”

桑宁宁的逻辑很简单。

她不喜欢玉容剑。

所以,绝不会委屈自己接受。

那么,谁帮她应下的这件事,就由谁来解决。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众所周知,剑修对于自己的剑可是极为看重的。

先不提什么本命法器,对于更多剑修而言,自己的佩剑之重逾过生命,那句“剑修的道侣就是他们的剑”也不全然是假话。

头可断,血可流,“道侣”不能丢啊!

不等容诀开口,自认抓住了机会的桑云惜率先跳了出来:“师妹这就有些过分了。”

“对于一个剑修而言,佩剑重逾生命。且不说师父已经将那神剑玉容赠你,就算你没有自己的剑,也断断没有夺走他人佩剑的道理。”

桑云惜鼓了鼓腮帮子,一幅为了大师兄生气的模样,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容诀。

她一直想要得到这位大师兄的关注与偏爱,可一直不得要领,更是因先前几次接触有了心理阴影。

然而近几日,看到容诀与桑宁宁越走越近后,桑云惜慌了神。

所有人的偏爱,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该集中在她的身上!

至于桑宁宁,终其一生,只能作为她的陪衬而活。

桑云惜定了定心神,低头解下了自己的佩剑,闷闷道:“若师妹实在想要,不如就用我的云空剑吧。”

这话一出,倒是显得桑宁宁咄咄逼人。

阴之淮最看不得桑云惜这样受委屈。

因为这会让他联想起曾经的自己。

阴之淮直接摁住了桑云惜将佩剑递出的手,抬头呛声道:“不论有没有,都不该抢别人的东西。”他停了一秒,又阴阳怪气道:“别以为自己年纪小,就能仗势欺人,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左仪水皱眉。

这话有些重了。

只是左仪水刚要开口,衣袖处却传来了一股力,顺着望去,就对上了桑云惜红着的眼眶。

刹那间,左仪水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云惜师妹总是如此脆弱,贯来喜欢多想。

此时他开口,她必然又是要多思多虑的。

……

左仪水张了张口,想起那道婚约,犹豫半晌,再要开口时,却早已有了一道声音响起。

又慢了一步。

“左师弟这话倒是奇怪。”

容诀眉头微微挑起,语气带着三分笑,温温柔柔地开口:“从头到尾,这都是我与小师妹之间的事,愿不愿意,该如何做,这些都该是由我来回应,也不知道与旁人何干?”

大抵是他的笑给了桑云惜一种错觉,她以为容诀从不会生气,于是扬起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再次开口试图用那日狡辩名册的逻辑偷换概念:“大师兄,我也——”

“你也一样。”

桑云惜的笑容卡在了脸上。

容诀敛起笑意,偏过头扫了她一眼。

桑云惜被这一眼死死地钉在原地!

她的四肢和口舌都宛如被透骨钉洞穿了一般,半点也动态不得,更别提发出任何声音——

偏偏周围人都半点也察觉不到她的异样。

容诀恍若未觉。

他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些许无需言语表达,也能够让人察觉的恹恹。

“旁人说话时,不要轻易插嘴。所谓的长水桑家,连这点教养也无么?”

作者有话要说:景夜扬(小心翼翼并津津有味地吃瓜看戏):所以我说你们惹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