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池芯的身体重新和意识连接的时候,她正陷在一种诡异的感觉里。
浑身干涸,皮肤紧绷,就像有人把她扔进咸菜缸子里泡了三天,然后又放在太阳底下晒成了干。
然而让池芯产生警惕的不是这诡异的感觉,而是周围越来越靠近的,陌生的气息。
有大概两道呼吸,很弱。池芯简单地下了个判断。
意识到这点之后,她心里的警戒微微放松了一下,甚至还有工夫回忆,原本漂浮在海上的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状态的。
五天前。
这是池芯四人漂洋出海的第四天,姜从筠在做午餐,池芯和郁襄在二楼的小客舱里玩跳棋,景修白一个人待在船长室,对着舵轮和一本打开的册子,眉头紧皱地研究着。
郁襄的蓝棋子往前蹦了两格,就听见姜从筠美妙的召唤:“吃饭啦。”
池芯和郁襄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洞察了对方的心思,他们几乎同时起身,齐齐向着门口冲了过去!
“池芯这次你不能作弊好好走路我一定能赢你——”
郁襄嚎叫着奔向楼梯口,在他的余光中,池芯握住二楼的栏杆,一把将自己撑了起来,从二楼一跃而下。
郁襄:“池芯你又作弊!”
当他气喘吁吁地蹿到一楼甲板上时,池芯已经进入餐厅,等着姜从筠开饭了。
郁襄气呼呼地坐在池芯对面。
池芯视若无物。
姜从筠端着意大利面出来,看到两人这副样子,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哑然失笑:“你们这个游戏就玩不腻吗?”
不知道是不是海上的生活太无聊了,郁襄和池芯都是不太甘于寂寞的性子,两人一拍即合,不停地互相找事,就连下来吃饭这种小事,都一定要比个高低。
当然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郁襄龇牙咧嘴:“只要池芯不作弊,谁赢还不知道呢!”
池芯挑眉:“我凭本事赢,你赢不过我就说我作弊?”
“你一个末世战神,非要和我一个弱小无辜普通人比体术,你不是作弊是什么?”郁襄理直气壮,眼尖地看到姜从筠手里的盘子:“我要肉丸的!”
“这是牛肉丸,是给芯芯的。”姜从筠毫不留情地把郁襄的爪子拍开,把堆了满满五个大丸子的面放在池芯面前,又恢复成一脸温柔:“够吗?”
郁襄的脸霎时垮了下来:“从筠你也向着她——”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帮姜从筠把剩下的盘子端出来,快乐地准备开吃。
“够够。”池芯小鸡啄米,刚要拿起叉子,视线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景修白又没出来?”
“应该还在研究怎么开船吧。”郁襄说,“他这人就这样,不允许自己有需要用到却不会的技能。”
池芯哭笑不得。
说起这个事,他们集体都经历过一场心理的剧变。
在乌姆尔的时候,景修白信誓旦旦地表示要乘船去A国,从提议到上船为止,都十分镇定从容,甚至大家还信心满满地对留在岸上的小伙伴挥手告别,场面那叫一个温馨圆满。
但是当船漂流而下,在海上孤独地晃荡的时候,四人在甲板上面面相觑。
“这船……设定了自动导航功能?”池芯艰难地猜测,否则现在的情况很难解释。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景修白。
“啊。”景修白仍然淡定,然而很久没有出现过的习惯——去摸鼻梁的动作一出来,就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心虚。
池芯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你不会……根本不会开船吧?”
景修白:“可以学。”
接下来,在四人的人仰马翻中,从驾驶舱里翻出来了一本操作手册,好在景修白学东西着实上手,这才让他们免于刚出海就折戟的命运。
池芯来到驾驶舱,看到景修白还在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操作手册,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大学霸别用功了,来吃饭吧。”
景修白如梦初醒:“又到吃饭的时间了?”
他放下手册,在操作台上点了几下,转过身不对上池芯的目光,“现在真的是自动驾驶了。”
池芯气得在他肩头捶了一拳。
吃饭的时候景修白一直在拨弄他那个手表,池芯吞下五个肉丸子,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见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代码,顿时失去了兴趣。
她转而加入郁襄和姜从筠的聊天,并对衣服如何穿搭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他们嘻嘻哈哈,不像是要奔赴战场,更像是一群年轻人周末出海游玩。
然而,这种欢快的气氛很快就结束了。
景修白点了几下手表,脸色倏然严肃起来。
池芯一眼瞥到,笑容顿了顿,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知道这个神奇的手表,在某些时候能起到通讯器的作用,让景修白能收到他父亲的消息,现在他脸色不太好看,八成人类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景修白看了一眼三人,“刚才收到消息,人类基地现在集体陷入资源短缺的状态,无论是食物,还是能源,连采购途径都断了,如果再无法抑制尸潮和兽潮,大部分中小型基地可能挺不过下一个冬天。”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郁襄愣了愣,“那A基地那边怎么样了?他们那么大一个基地,应该不会马上出事吧?”
“你给我闭嘴!”
池芯和姜从筠异口同声。
郁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神奇乌鸦嘴体质,他立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讪笑着闭上了嘴。
当然这个问题还是要回答的,景修白说:“消息里没提,用这种方式传消息非常困难,不但有延迟,还有字数的限制,当时没事,现在有没有影响到他们,不好说。”
郁襄的表情低落下来。
池芯知道这是为什么,根据电影里的信息,郁襄的父亲现在应该是A基地的首领,而同时A基地又是全国最大的幸存者基地,郁襄父亲此时所面临的压力,恐怕非同小可。
“会没事的,只要我们成功了,全人类都会得救。”姜从筠安慰他。
池芯又看了眼景修白。
景修白的父亲是末世前国家研究所的所长,现在应该也在A基地,但是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紧张和急迫。
郁襄打起精神:“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景修白摇摇头,“收一次消息时长太久,这一条还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发出来的。”
池芯沉思片刻:“上面说采购途径断了……会不会和市场毁灭有关?”
“很有可能。”景修白说,“现在说这个也无益了,只能尽快进行计划。”
池芯叹了口气:“能不能给他们传回消息,告诉他们我们目前的进展?”
毕竟有个盼头地等,要比空茫绝望地等强很多。
“很遗憾,现在没法传输。”景修白垂下眼,“手表因为缺少能源,已经自行关闭了。”
池芯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刚才还闪着代码的手表,此时已经陷入黑屏。
她长叹一声,这种问题她也解决不了,空间里毕竟没有能源发动机。
为今之计,只有加快速度,在人类被彻底耗尽之前,尽快取得疫苗。
有了这层重担,几人也没什么心思玩闹了,景修白更是像一块海绵,拼命将操作手册上的内容吸进脑子里。
景学霸也不愧是男主,第二天船的速度就加快了许多,而且十分平稳。
郁襄开心了,他一开心,就想开腔:“看目前这情况,只要不遇到海难,我们一定能很快到达A国的!”
池芯刚下楼就听见他在这大放厥词,而没捂住他嘴的姜从筠向她看过来,露出一脸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从那时候起,池芯心里就蔓延上一层阴影,有种浓重的不祥预感。
接下来的两天都风和日丽,平安无事,让受到池芯一顿暴打的郁襄异常委屈:“你们都说我是乌鸦嘴,但是哪里成真了!”
正当池芯也在反思,是不是白打了郁襄一顿的时候,当天晚上,还没到黑天的时间,翻滚的雷云就从天边席卷而来,犹如天兵天将要诛魔一样,一场暴雨倾斜而下,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这艘小船上。
郁襄惊呆了,其他人也惊呆了。
无论景修白多想力挽狂澜,大自然的力量也不是人类可以比拟,怒吼的波涛掀起澎湃的巨墙,狠狠向他们拍来。
如果不是景修白霎时将周围的海面全都冻上,让船只变成搁浅的状态,恐怕这一个浪头就能让他们葬身海底。
本来安安稳稳地撑过这场暴雨也该没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雨就像无穷无尽,惊涛骇浪一波比一波强横,让大海展现出最凶残的面貌。
景修白再厉害,毕竟只是一个人,即使有姜从筠这个奶妈在旁边不停加持,持续不停地和海啸抗争两天两天之后,两人的脸色都开始发白。
这情景让几人有些绝望。
只有池芯,一直盯着窗外的瓢泼暴雨,陷入沉思。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知道这里是个电影世界,并且通过之前系统只言片语的泄露,隐约可以得知,这个世界……是有自己的意志的。
现在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情况,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世界意志在搞鬼。
它想要干什么?
想亲自出手,清除她这个异世来的bug,还是……它想阻止他们,不想让他们继续前进?
池芯的心跳骤然加快,她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什么真相。
看着景修白已经快要坚持不住,她决定赌一把。
再这样下去只会先把景修白耗死,再把他们都淹死,左右都是死,不如试一试。
池芯猛地转身,大步走到景修白身边,握住他闪着蓝色光晕的手。
她的动作让几人一怔。
“我有个想法。”池芯有力的目光挨个扫过所有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眼神也依然冷静清明,给人灌输强大的力量,“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次了。”
出于对池芯的无条件信任,三人连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她的提议。
当他们放弃抵抗,一道遮天蔽日的狂浪遽然掀起,仿佛就在等待这一刻似的,将他们一口吞没!
巨大的漩涡从海底涌现,击破了冰层,旋转着将小船绞住。
池芯不会水,在被卷入漩涡时,她几乎立刻就失去了意识,迷蒙中似乎有人拼命地向她游过来,死死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一种隐隐约约的疑惑浮现在她的脑海:为什么这看似凶猛的海浪,包裹在身体周围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啊……
还没等她细想,就被拖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现在意识回笼,还没睁开眼睛,感受到照射在全身的灼热日光,池芯有种想笑的冲动。
她赌赢了。
想立刻起来看看其他人的状况,但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她选择暂时按兵不动,听着那两道呼吸逐渐向这边靠近。
一声倒抽气响起:“你看这是什么!”
另一声倒抽气跟上:“我的老天!这是……死人还是活人?”
第一个声音说:“过去看看吧。”
第二个声音有些退缩:“这不好吧,我们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的,万一惹了事……”
第一个声音有些不屑:“看你这怂样,溜都溜出来了,害怕看几个死人?”
第二个声音唯唯诺诺:“这里好久没有新人过来了,我怕……”
“怂东西。”第一个声音低骂,“你怕就滚,我自己过去看,到时候有什么财物,你也闭上你的嘴。”
说完,一个拖沓的脚步声就向这边走来,中间停顿了几秒,另一个脚步声也跟了上来。
池芯不动声色,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尽职尽责地装个死人。
她感到一阵阴影盖到了她的上方,随即是吞咽口水的声音:“妈的……这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海上遇难了吗?这妞真他娘的漂亮。”
之前第二个声音也响起:“这边也有……”
听到其他小伙伴似乎也在身边,池芯微微松了口气。
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第二个声音也来到这边:“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报告警卫?”
“啪。”清脆的巴掌声,“你是傻x吗?报给他们,暴露了我们偷跑出来不说,能让我们得到什么好东西?”
挨打的那个有些委屈:“但是这里有四个人,我们就这么把他们放在这里吗?”
四个人,一个都不少,很好。
池芯更放心了。
第一个声音犹豫了一下,池芯感到一个炙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
“不管了。”那人粗粗地喘了口气,“先把两个男的杀了,身上有什么都搜出来,这两个女的……我要这个。”
听出来他的意思,第二个声音也咽了口口水,“大,大哥,真的可以吗?”
“你不敢?”第一个声音嗤笑一声,听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八成都已经开始脱裤子了,“快去把那两个男的干掉,我们没多少时间。”
正当他的手要碰到池芯的时候,一只匕首凭空出现,由一只看似柔软纤弱的手握着,出现在他伸出来的手的上方。
那人一惊,慌忙抬头去看。
闭着眼睛就令他神魂颠倒的大美人目光清明,对他微微一笑。
下一秒,匕首狠狠扎下,穿透他的手掌,将他钉在了地上。
“啊——!”那人双眼暴突,发出惨烈的尖叫。
这一声将另一个人吸引过来,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怎么回事,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脑门上,让他一动都不敢动。
“你,你别……别杀我……”他哆哆嗦嗦地求饶。
“向后走,抵着树。”池芯命令。
这人没有丝毫主见,立刻向后退去,面朝树干蹲了下来,还自觉地用双手抱住了头。
他吓破了胆子,即使池芯没有伤害他,他也不敢逃跑或者反抗,整个人哆哆嗦嗦地蹲在那里。
池芯搞定了这两个人,看向躺了一地的小伙伴,眼神凝重地先走到姜从筠面前,拍了拍她的脸,“从筠,从筠?”
没用。
池芯想了想,拿出一瓶超强效风油精。
她拧开盖子,将它放到了姜从筠的鼻子底下。
几秒之后。
姜从筠:“咳!咳咳咳!”
池芯大喜,她立刻如法炮制,以同样的方法唤醒了其他两个人。
醒过来的三人苦不堪言,在看清现在的状况之后,又生生把吐槽吞了下去。
“是敌是友?”景修白直击重点。
“在你们醒来之前,这两个人刚要把你们干掉。”池芯如实回答。
大家的脸色立刻不善起来。
郁襄一脚踢上被钉在地上的那人身上,“口气不小,你倒是来干啊!”
“别闹。”景修白把他拉开。
池芯揪住蹲在树下的那人的后脖领,一把将他扔了过来,“一起问吧。”
他们刚刚醒来,问题还很多,放着现成的两个“向导”不用不是浪费了。
池芯抬眼向四周看去,这才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植物繁茂的岛上,海岸线绵延到很远,显示出这个岛的面积应该不小。
那边景修白已经开始询问:“这是哪里?”
被钉在地上的人浑身哆嗦,怨毒的眼神扫过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过来?怕是各位少爷小姐捅了狼窝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嘿我这暴脾气。”郁襄又是一脚踹到他身上,“好声好气的问话不想回答,偏要吃硬的是不是?”
那人闷哼一声,手上血流如注。
景修白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转过脸,问另一个人:“你说。”
这人的心理素质明显比另一个差远了,他立马屁滚尿流地趴在地上,“我说!我说!求你们别杀我!”
“咦?”郁襄讶异了一下,“这倒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得到郁襄的“赞赏”,这人似乎得到了一丝勇气,他哽咽一声,颤抖着开口:“这里是东鲁堡监狱……”
这个地名一出来,四人脸色都是一变。
东鲁堡监狱的名字在电影中出现过,后来当主角团杀上大boss的总部,从里面看到过一个记载实验体的笔记本。
而里面很大一部分实验体的来源,就是这个东鲁堡监狱,是个只存在于角色口中的地方,但是给池芯留下了一些印象。
当时她一闪而过的想法就是:这个地方的犯人也太惨了。
没想到他们现在居然来到了这里。
“东鲁堡监狱?那不是在沧海上吗?号称全世界最保险的监狱,绝对不会有犯人逃出去。”郁襄说,“怎么把我们卷到这儿来了。”
池芯听出了弦外之音:“离我们的目标很远吗?”
“不算特别远,有些偏航了而已。”景修白轻巧带过,又问出下一个问题,“这里有干净吗?”
在末世中,人类之间的交流也有了一些心照不宣的暗号,景修白问是否干净,实际上是问有没有丧尸或者变异兽,这是大家的共识。
可是这个人明显地愣了愣,犹豫地说:“干……干净?应该挺干净吧?我们每天都会打扫。”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池芯等人莫名其妙。
“你在装什么傻?”郁襄气笑了,“有没有丧尸,有没有怪物这么难回答吗?好好说话,不然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他本以为这么说,足以让这个胆小的家伙吓破了胆如实交代,可谁知,他的胆子是吓破了,说的话还是那样。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他几乎痛哭流涕,“什么丧尸什么怪物,你们在代指谁吗?”
这里是监狱,他还以为这两个称呼,是其中某两个犯人在道上的代称。
鸡同鸭讲。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但同时也彰显出另一个严重的点:这里居然不知道丧尸的存在,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景修白问:“这里谁负责?”
“监狱长。”这人回答得飞快。
“不管这里正不正常,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姜从筠不抱希望地问,“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去向监狱长请求,让他给我们一艘船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得见到监狱长之后才能知道了。”池芯说,“而且不用我们自己去找。”
在她的听觉中,远处杂乱而迅速的脚步声分外清晰。
“他们来了。”池芯说。
被控制住的两个人发出剧烈的颤抖,眼露绝望,显然对即将面临的命运十分惧怕。
池芯将姜从筠护在身后,又给了郁襄一把枪,她把插在地上的匕首□□,一队穿着警卫服的人就从树丛后面冒了出来。
“不许动!”
领头的人举枪怒喝,在看清面前的场景之后微微一愣,“陌生人?”
这种需要交涉的场景,一向都交给景修白和郁襄去干,池芯和姜从筠按兵不动,看着郁襄举起双手,笑嘻嘻地上前。
“这位兄台……”
“砰。”
一颗子弹击在郁襄的脚边。
“我说了,不许动。”领头的警卫冷冷地说。
郁襄的笑容淡了淡,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再动。
这一下能窥见一丝这里的处事方式,池芯和景修白暗暗对视一眼,同时做出了韬光养晦的决定。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哪里过来的?”领头的人应该是把景修白当成了领头的,紧紧盯着他问,“老实回答,别耍花招。”
景修白缓缓地举起手,示意自己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语气轻缓地说:“我们只是乘船在海上游玩,遇到了一场暴风雨,就被吹到这里来了,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一身贵气,神态沉稳,看上去的确是受过良好家教的公子哥的模样,再加上其他三人的形象,领头的人已经信了个七八分,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更加严厉地质问:“那你们的枪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两个人,是谁伤的?”
“枪?就是个玩具而已,你们想要就给你嘛。”郁襄随意地将枪扔了过去,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将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演绎得淋漓尽致。
池芯觉得他是本性出演。
郁襄看似大胆,实则避重就轻,领头的人见他们这么蠢,剩下的两三分也信了,至于这两人怎么受的伤,虽然没有解释,但他一定能自动脑补出前因后果。
毕竟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肯定是看见人家两个美女心声歹念,结果被这两个公子哥教训了而已。
捋顺了思路,领头的人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前几天的确下了一场大雨,你们居然能活下来?”
“实不相瞒,我们自己也很惊讶。”郁襄诚恳地说。
之前说了那么多,只有这句话是最真的。
领头的人皱了皱眉,语气缓和了一些:“这里是东鲁堡监狱,不是什么能游玩的地方,我带你们去见监狱长,你们不要乱跑,明白吗?”
几人点点头,领头的人一挥手,四个警卫上前来,将倒在地上的两个犯人拽起来戴上手铐。
“这是你们第三次偷跑出来被抓了吧。”领头的人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等着回去被监狱长审判吧。”
两个犯人顿时顾不得抖落出是池芯伤了他们的事实,连哭带嚎地求饶,警卫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揍了个鼻青脸肿。
池芯皱了皱眉。
他的用词很奇怪,监狱长只有看管职能,在他嘴里竟然能用到“审判”一词?
看来这个监狱的水,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池芯瞬间想象出,监狱长和实验室勾结,不但虐待犯人,还定期给他们提供犯人做人体实验这种勾当了。
她垂下眼,和姜从筠紧紧挨在一起,跟在景修白和郁襄的后面往前走。
周围许多眼神落在她们身上,她握住姜从筠的手,安慰她不要焦躁。
他们穿过一片树林,视野猛地开阔起来,看到展现在面前的景色,池芯怔了一下。
和她有着相同反应的,是同伴三人。
他们的确在一座孤岛之上,岛的面积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站在高处向远方望去,只能望见连绵的树林和,看不到尽头在哪。
一座漆黑高大的建筑耸立在不远处,上方交错着电网,泛着阴森的气息,这应该就是东鲁堡监狱的本体。
让池芯惊讶的不是这个监狱,而是在监狱旁边,居然有着大片的农场和农田,有许多犯人在田间劳作,看到一行人过来,都用奇异的目光望向他们。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看守他们的警卫一鞭子落在一个犯人的背上,随之而来的是不耐烦的低喝声,“看什么看,都做自己的事!”
整个监狱都弥漫着一股压抑飞氛围。
他们进入监狱中,高大的铁门发出吱嘎声响,在身后关闭。
明明不是这里的犯人,池芯却不由心中一紧,这种气氛足以逼疯心理正常的人。
“监狱长在他的办公室。”领头的人说,他对身后打了几个手势,“你们先把他们俩关进禁闭室,回头等待监狱长的命令。”
那两个犯人已经彻底吓瘫了,他们毫无反抗地被警卫架走。
池芯不可怜他们,却也不觉得这个监狱长是什么好东西,在去见他的过程中,全程都充满了警惕。
在她的想象中,这个监狱长应该肥肠满脑,一脸豪横贪婪之色,然而当领头的人敲开标着“监狱长办公室”牌子的门时,意料之外的景象又让她震惊了一把。
只见整个办公室的空间相当宽敞,不但铺着深色的毛织地毯,除了基本的会客桌椅之外,还有着庞大的书架,和一个摆着各种古董奇珍的柜子。
如果不是一面硕大的落地窗外,能看到那些在劳作的犯人,池芯都没看出来这居然是一所监狱里的办公室。
背对着他们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转过身来,完全不是池芯想象中的样子。
这个监狱长不但不肥肠满脑,反而相当英俊,他剑眉星目,眼神里有种凌厉的光,只是眼角和脸上的细纹暴露了他不像看上去那么年轻。
他穿着整洁的西装,池芯识货,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但是却留着寸头,在他两侧的鬓边,有两道头发是白色的。
不能说一身正气,看起来倒是气质特殊,池芯无法将他和电影里的恶名对起来。
“监狱长。”领头的人深深鞠躬,“我们在东侧发现……”
“不用多说,我都看见了。”监狱长抬手制止,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东侧的监控器还没换吗?”
“因为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外采购的联络人失去了联系,我们正在试图重连。”领头的人没有起身,池芯能看到他额头渗出的冷汗。
空气宁静了片刻。
监狱长不发话,初来乍到的池芯等人也不能贸然多嘴,直到领头的人凝聚出一颗冷汗滴落到地板上,监狱长才再次开口。
“看在这次有客人的份上,我不罚你。”他说,“尽快解决这件事。”
他没有发火,领头的人却如获大赦:“是,监狱长!”
“去外面等着。”监狱长淡淡吩咐。
在他离开之后,监狱长并不急着问什么,他端起桌上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几位解释一下来历吧。”放下杯子之后,他说。
景修白将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监狱长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没有刨根问底,反而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外面,哪个外面?
景修白试探着回答:“我们是从A市来的。”
A市就是现在的A基地,从刚才那两个犯人的回答来看,这里的人可能与世隔绝久了,连外面末世爆发都不知道,因此他采用了末世之前的说法。
“A市啊……”监狱长感叹一声,“好地方。”
他又说:“A市离这里那么远,你们为什么要到这边来游玩?”
“我们在进行毕业旅行。”景修白眼睛都不眨地说,“乌姆尔是我们计划中的最后一站,本来打算乘船出海,走水路往回走,谁知道遇到了暴风雨,就到这里来了。”
“哦。”监狱长应了一声。
池芯在后面戳了郁襄一下。
郁襄说:“那什么……监狱长阁下,你看我们也无意打扰到你们的清净,不如你想想办法,给我们弄条船,我们立刻就走,价格随便你出。”
“船啊,不着急。”监狱长摆摆手,手指上的钻戒光芒一闪而过,“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是个自给自足的监狱,没有备船。”
谁都没有说话。
“——不过也不是不能弄到。”监狱长一个大喘气,“刚才不是让裴嘉德去联络我们的采购人了么?你们在这里暂住几天,耐心等等,等采购的人到了,你们可以坐他的船回城市。”
采购的人为什么不在了,池芯等人比谁都清楚,但是现在也不能多说。
景修白不动声色:“既然如此,就先谢谢监狱长了。”
监狱长笑着摇头,他在电脑上点了下什么,“嘉德,进来领客人去休息吧。”
刚才领头的人再次推门而入,在几人刚要转身离去时,又听到监狱长的声音:“八号房。”
池芯发现,裴嘉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是,监狱长。”他说。
“去吧。”监狱长又端起了杯子。
当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走到放着古董的柜子前。
他伸手拧了一下柜门,整个柜子就如同一扇门,缓缓向外打开。
监狱长走进去,里面是一间休息室,而在中央的床上,赫然绑着一只女性丧尸。
它显然被绑在这里了许久,镣铐上挂着磨下来的皮肉,饶是如此,它的手指上还戴着一枚戒指,被保护得很好。
见到监狱长走进来,它嗓子里发出赫赫的声音。
监狱长站在床前,轻声呢喃,“阿然,又有外面的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