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空中楼阁

这三针药剂,以无可争议的姿态,落入了池芯的口袋里。

汤姆老头还是不甘心,几次想要抓住池芯的肩膀摇晃,看还能不能摇出点什么东西来。

当然都被林朝文给拦住了。

他现在算是看透了,池芯这个老板绝对是个大客户,不但本身能打,随手一拿竟然也是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汤姆博士,您冷静一下,现在已经鉴定完了,您可以下去休息了。”

林朝文说这,朝下面的警卫使了个眼色,还在不死心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的汤姆,就被硬生生带了下去。

而经受着所有目光洗礼的池芯,则神色淡淡地坐回了椅子上,深藏功与名。

她的神色,林朝文看得最清楚,那不是暴发户刻意装出来的不在意,如果是装的,在如此近距离的高光下,怎么也能看出她脸上隐藏的激动和得意。

但是池芯一点表情都没有。

锎珍贵到甚至能作为普通拍卖会上的压轴,就这么被她随随便便地浪费了一颗,而且并不在乎。

这位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啊……

林朝文深吸口气,凭借超强的职业素养压住了自己的震惊,重新回到拍卖台后。

“那么,拍卖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拍卖中,无论池芯举不举牌子,都不影响她受到的瞩目。

而想要举牌子的人,一旦看到池芯动了下胳膊,都会中途犯怂,甚至还有以为池芯对某件商品有意,就刻意不去举的。

就算她最后没举,也犯不着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去争,毕竟她只是一个人,能拿出这么稀有的资源,谁也摸不清,她背后究竟站着怎样的势力。

池·无势力·芯丝毫不知道后面的老板们对自己有些什么复杂的想法,在每一样卖品出来之后,她只是轻轻瞟一眼,看不是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就垂下目光,径自想着自己的事。

她拍下药剂,除了不想让这个药剂落在不明目的人手里之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景修白!学霸!大佬!你给点力!看能不能研究出成分行不行!

哪怕景修白不行,他背后还站着个A基地研究所所长的老爹,那个一定可以!

有了方向和期待,池芯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也不能回头去找景修白,她只好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只等着拍卖结束。

商品又顺利卖出去了几样,距离最后压轴的完美异能药剂已经越来越近。

池芯感到后面开始传来不安的窸窣声,大家似乎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下面这间商品,我们之所以把它安排在这么靠后的位置,是因为它具有同类型工具中无可媲美的特殊性!”

池芯也挺佩服林朝文的,这把嗓子能撑到现在仍然洪亮激情真是不容易。

不过他对每一样卖品都能吹出花来,业务能力可见一斑,池芯神色淡淡,没有生出过多的期待感。

林朝文小心翼翼地打开呈上来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小到以池芯的视力居然看不清,需要抬头看向上面的大屏幕,才发现里面装着五粒像一号电池大小的东西。

林朝文激情澎湃:“这就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微型耳麦!让它在同类中脱颖而出的原因只有一个——它拥有独特的信号传输线路!可以不受卫星控制!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无论在地下还是高空,只要拥有这个耳麦,你就能和同伴无延时进行交流!使用范围——五百千米!”

一般的卫星电话覆盖范围只有五十公里左右,通话中还有延迟,因此池芯一直看不上。

听到这个距离,池芯直了直身子,目光定在林朝文手中的盒子上。

“只是十分可惜,如此高明的科技产品,至今也只有五个。”林朝文说,“底拍价,无,卖家希望能以枪/支/交换。”

枪/支?

池芯眉梢一跳,差点以为这是天凉给她送温暖来了。

她点了点空间里的库存,好整以暇地等着后面先出价。

“机/关/枪一百把。”

“加狙/击/步/枪十把。”

“加榴/弹……”

也许是因为这东西对很多人来说算个鸡肋,用作交换的又是得以保命的枪/支,因此竞争不算激烈。

几轮竞价下来,池芯觉得差不多了,摁亮牌子的灯光,将之举起:“加突/击/步/枪五十把,95式。”

见到她出价,全场不太热烈,但连续不断的叫价声断了一瞬。

林朝文眼睛一亮,脸上笑出一朵花:“零号池老板又加了五十把突/击/步/枪!”

池芯一口气加的数量不少,以这耳麦的受欢迎程度来看,应该到此为止了。

然而几秒钟之后,有人再次咬牙出价:“加……再加十把!”

全场皆静,许多人都忍不住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

池芯倒是不觉得意外,既然是拍卖,自然会有竞争者,她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正要再次举牌,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加二十把。”

池芯顿了一下,眼角瞥到代表林老板的“10”号牌子在安静地举着。

想抢?

池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反而暂时关掉了手中的牌子。

刚才出价的那个人见池芯不再出声,再开口时声音平稳了许多:“加冲/锋/手/枪十把。”

到现在为止,所出的价格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的心理承受限度,已经没有人继续出价。

池芯向后面瞥去,见林老板面露犹豫之色,握住牌子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林朝文:“现在是80号老板出价!还有没有——”

“加导//弹,十枚。”0号牌子举了起来。

全场哗然。

林朝文不禁掏了掏耳朵,“池老板您刚才出了个什么?”

池芯预料中会有这种反应,平静地说:“导/弹,地对地,地对空,随便选。我猜应该不会再有人出价了吧?”

的确不会再有。

客人们相互之间窃窃私语几句,果然都保持了默认。

只有刚才和池芯竞价的80号尖锐地出声:“我有异议!”

林朝文笑容满面:“请问这位老板有什么异议?”

“我对池女士能否出得起这个价格表示怀疑。”80号老板说,“之前我亲眼看到她是以容凤容老板女伴的身份进来的,她根本无法独立支付这些枪/支!”

哦豁,还能在这等着她呢?

面对林朝文惊讶的目光,池芯笑了笑:“关于这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容老板本人呢?”

一束光凭空射下,正正照到了容凤的身上。

景修白向一边挪了挪,巧妙地避开了万众瞩目的中心。

容凤的脸在出门前已经被收拾个干净,此时面色冷淡地坐在那里,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淡淡地开口:“承蒙池老板看得上眼,肯给我面子罢了。”

他移动目光,隔着三排座位和池芯的对上,眼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池老板,几天后的那批货,可千万要给我留着。”

在一片寂静中,池芯转头看向林朝文,“确定了?”

林朝文眨眨眼,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简单的两句话里回过神来,破天荒问了句拍卖会之外的话题,“容老板的意思是说,他那里的货,是从池老板您这进的?”

这自然不是事实,实际上池芯也没想到容凤会编出这么个理由,然而赶鸭子上架,她也只能维持着从容的神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副模样在场中人看来,无疑等同于默认。

霎时间,他们对池芯的身份,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好奇,以及几分更甚的敬畏。

这下子,池芯背后有某种“庞大势力”的流言,可再也洗不清了。

对此,池芯轻咳一声,装作没事人一样地重新坐了回去。

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反正后面都……她眼里流淌过一丝暗光,看着林朝文崇拜的表情,垂下头作为掩饰。

耳麦成功归池芯所有,可惜拍卖会尚未结束,还不能交给池芯,她遗憾地望着侍者将盒子端下去,又换上来了新的卖品。

这次上来的,是一个精致的密码箱。

看到这个箱子出现,池芯立刻听到后面传来阵阵抽气,以及无可压制的粗重喘息。

看来,这就是今天的压轴戏码了。

林朝文面对这个箱子的态度也比之前都慎重许多,他用双手接过,并且特意换了一副白手套,这才小心地输入密码。

随着咔哒一声,密码箱开启,探照摄像头立刻准准地照在上面,顿时所有屏幕上,都出现了里面物品的高清影像。

那是一支针管试剂,里面装载着纯金色的透明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原来异能药剂长这个样子。

这是池芯的第一想法。

之前给姜从筠的那一支,池芯压根没见过本体,装在盒子里拿到手,又装在盒子里交给了景修白,算起来这才是她第一次见到异能药剂。

这是这场拍卖会的最后一样卖品,也是最大的噱头,当它一出场,就瞬间点燃了场中的气氛!

“各位老板,各位老板不要着急!”林朝文加大声音,压下底下激动的议论,“如大家所见,这正是我们今天最后的卖品——完美异能药剂!”

“它的功效想必不用多说,大家都有所了解,没错!只要将它注射进身体,就一定会激发你体内的某种异能!并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林朝文说到这里,几乎声嘶力竭,池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因用力而泛起的青筋。

“只要这一针药剂!就能改变命运!你将成为人人艳羡的异能者,拥有强大的力量,在这末世纵横!”当啷一声,林朝文一槌敲在桌子上,“这针药剂的底价是——无底价!大家随意出价,卖家会实时根据诸位的筹码来进行选择!”

“竞拍——开始!”

这是拍卖场上从未有过的规则,但是这针药剂值得!

刹那间,后面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就像疯了一般,一个个用尽所有力气,抛出自己最大的筹码,号码牌的灯光闪烁一片。

池芯沉思了片刻,琢磨要不要随大流举一举牌子,都要担心是否会淹没在这声声浪潮中。

“老板们请冷静!一个一个说!一个一个出价!”

林朝文显然也被这过于爆炸的气氛弄得晕头转向,他不断敲着拍卖槌,努力从他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加澎湃的出价中分析出内容。、

见此,池芯刚要举起的牌子又放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眼前突然震荡了一下,就像突然被投入一汪水池中,周围所有的声音霎时离她远去,有那么一秒,意识陷入了迷蒙状态。

池芯一惊,下意识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痛感让她灵台霎时清明起来。

整个会场变得一片黑暗和空旷,唯有池芯所在的座椅,以及前方拍卖台上悬空漂浮的密码箱在光明的范围之内。

身穿深色对襟长袍的少年凭空出现在拍卖台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地看着池芯:“怎么样,没想到吧?”

池芯额角的青筋蹦了一下,但还是颇为意外,“你现在能不用通过梦境操控意识了?”

“这么长时间了,被你欺负了那么多次,我也是有长进的好伐?”娄辰晃着脚,随手从悬空的盒子里拿出那根药剂,举到眼前看了两眼,颇为厌恶地将它扔了回去,那随意性,那扔的力道,让拍卖会的其他人看到,少不得要当场来一个心肌梗塞。

池芯沉默地望着他。

娄辰等了片刻,脸上的得意僵了僵,“我进步了,你怎么不夸夸我?”

池芯:“我是你爹?”

娄辰连脚都不晃了,脸上闪过一道气愤,他动了动身子想要跳下来和池芯理论三百回合,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忍了下来。

熊孩子忍气吞声,龇牙咧嘴:“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我特意为你冒了这么大的险,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骂我?”

池芯揉了揉太阳穴,深感带青少年的无力和焦躁,“娄辰,你现在又想干什么?行行好,给我个痛快话。”

娄辰看着她略带疲惫的表情,张牙舞爪的神色滞了滞,脸上有一瞬极静的沉默。

他又伸手将扔回盒子里的药剂给拿了出来。

池芯察觉到他的动作,顿时警惕地望过去,可是娄辰没有带一丝敌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来到她面前。

池芯坐在宽大的欧式花雕椅子上抬头看他,只觉得娄辰的眉眼似乎长开了些,有了青年的轮廓。

正当她以为,娄辰应该是长大了,不再那么孩子气的时候,娄辰一把将手中的药剂塞给了池芯。

池芯:???

娄辰啧了一声,颇为不自在地撇开了头,“我看你们上来的三个,有一个好像还是普通人吧?那么废物怎么活得下去,还不是拖你后腿。我刚才看了,这药剂是真的,想你们也抢不过那些膘肥体满的家伙,我就好心帮帮你们吧。”

他一副“老子难得大发善心快来感激感激我”的表情,全然没发现池芯看着手里的药剂,眼神都要呆滞了。

池芯:“你等等……”

突然,娄辰臭屁的表情一变,脸色倏然白了一下。

“该死的,果然不该趁那家伙在的时候冒险。”他暗骂一声,猛地扭头看向池芯,“这飞船上有厉害的,你打不过别硬抗,赶紧溜!”

池芯:“等等!”

她几乎站了起来,但是娄辰就像火烧屁股了一样,匆匆留下这句话之后,“啪嗒”一个响指,他整个人就像烟雾一样,随着一阵波纹的出现而消失了。

周遭喧闹的声音立时涌入池芯的耳中,让她过于灵敏的听觉乍一下都有些受不了。

她知道自己回归现实了,还没等捋清楚思绪,一低头就看到了她手中安静躺着的药剂。

以及拍卖台后面林朝文仿佛要阻止她却定在一半的动作。

池芯:……

林朝文:……

后面的客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在密码箱里的异能药剂,就出现在了池芯手上。

他们霎时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浪潮!

“这是怎么回事?”

“拍卖会上,可以不出价就碰触卖品的吗?”

“这是明抢!明抢!”

承受着如此汹涌的指责,池芯回过味儿来。

也许这次娄辰……真的是好心,他看她的小队里有个不会异能的普通人,就想将这支药剂黑箱操作给她。

但是这孩子实在欠缺在社会上生活的经验,他压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将这支珍贵的药剂单独交给池芯,不但不会帮到她,反而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认清这一切之后,池芯嘴角抽搐一下,强行压下扶额的冲动。

这时林朝文终于缓过神来,他谨慎地看着池芯,“池,池老板,您这是打算?”

池芯脸色不变:“那什么,我动作不小心快了一点,这东西还给你,我没打算出价。”

她说着,就要把手里的药剂递还给林朝文。

可是林朝文就像面对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一下子就向后退了一步,“池老板,你有所不知,我们卖场里的东西,但凡是交到客人手中的,就断没有收回来的理由。”

池芯:“什么?”

“池老板,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林朝文无奈地说,“您出个价吧,这东西只能是您的了,相信以池老板的豪横,也不是拿不下吧?”

池芯:……

真是要被那个熊孩子给坑死了!

池芯怀抱着一丝希望:“如果我不想出这个价,或者出不起呢?能强行送给我不成?”

林朝文尬笑一下:“您真是会说笑,如果您出不起这个价,却强行抢夺卖品的话,那就不是我们卖场能处理的事儿了,我们会交给组织处理,我劝池老板不要这么做,大家和气生财嘛。”

池芯:更想揍熊孩子了。

她额角蹦了两下,看着手里这支命中注定的药剂,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叹了口气,“刚才出价出到多少了?我没听清。”

这话的意思是,她认同了这个规则,想要先出价度过这一场再说。

而看到她这么说,底下的喧嚣也渐渐安静下来。

老板们互相看看,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

为了争夺这唯一的完美药剂,之前他们的出价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就算池芯是个不为人知的神秘势力,想要压过他们的价格,也难免会退一层皮。

到时候,无论是什么势力都会元气大伤,既然大伤,就自然不会像之前一样,让人完全抓不住马脚。

他们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池芯的笑话,无论她是想强行出价买下,还是干脆出不起这个价,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一时场中格外寂静,都在等待池芯听到价格后色变的那一刻。

林朝文陪着笑,正要说出之前的叫价,张开的口却猛地凝滞住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池芯发现,他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脑袋却微微向旁边偏去,似乎在听着什么人的指令。

在这么高的地方,普通的传声装置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池芯微微眯起眼,目光在他的耳朵上一掠而过。

林朝文的异常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他马上就恢复了活力,只是他没有说出老板们所期待的那一句话。

“池老板,各位老板,对不住,刚才我实在忘记了一条规定。”林朝文拍拍自己的脑门,一副懊恼之极的样子,“之前我说,这针药剂最后的价格要由卖家亲自选择,卖家交代过,当最后的出价人出现的时候,他将亲自和出价人谈一谈。”

林朝文赔笑着看向池芯:“池老板,得麻烦您亲自和我走一趟了。”

此言一出,全场哄然。

池芯没有拆穿他,颔首:“可以。”

在一片混乱和质疑中,林朝文肩扛压力,用拍卖槌敲了几下,“诸位老板稍安勿躁!今天的拍卖会圆满结束!接下来会有侍者带着拍下卖品的老板们单独前往侧室,以检验货物!等一切没有问题之后,飞行器自然会下降,将各位平安带向地面的!”

“至于现在,就请没有拍下卖品的老板在原地稍后——尽情欣赏这高空景致吧!”

伴随着轻轻的“滋啦”声,飞行器的墙壁以卷帘门的状态,缓缓向上升起。

突如其来的光明四敞大亮地照射进来,人们反射性地捂住了眼睛。

池芯不受影响,她眨了眨眼,瞳孔中映出万丈高空的飘渺云霭。

她不禁向前走了一步。

飞行器的墙壁全部被打开,此时犹如独立悬浮的空中楼阁,周围全是透明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