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河,发源于中京之西的深山里,几乎一条直线向东流过中京,再向北一折注入辽河。
三道沟,是涂河迅猛而下的拐点,位于中京城一百里,位于神山县七十里,地势低洼,还是涂河河谷的起点。
陈箍桶等人随着辽国百姓走到三道沟的时候停了下来,没有沿着大路向神山县而去,在这里他们只要折而向南五十里就能与大宋军队汇合;反而停到了西边一条小路路口所在休息,只是让赵构、王渊、贺云等带着几百余人护送家眷沿着小路向西。
逃了半夜,天已大亮,所有人皆疲惫不堪,唯有贺重宝等骑马的人体力尚存,其实用不着休息。
“不好了!有大批金兵在前面与宋军作战!”
前面走得快的几千人突然逃也似的回来,边跑便向人群大喊,立刻引起了人群的慌乱,显然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没怎么关注整体战局,不知道神山县已经被金兵占据。
“那怎么办?难道往回走?”
“金人发现咱们出了城一定已经杀过来了,往回走不是个死?”
“咱们走小路吧!”
“小路是去往哪里的?”
“不知道!那也比死了强啊!”
……
几十个“见多识广”、看起来不平凡的百姓很快把目光瞄准了陈箍桶所在的那个路口,见状,陈箍桶示意贺重宝,贺重宝会意,带着人先行一步,一直走了一里到了一处岔路口才停下,占住了继续沿河向北的路,把向西的路留了出来。
沿着这条路,人们会发现,他们是围着山在转,最后还是会回到神山县,从金人的右侧出山。
“大家快跑啊!金兵追来了,见人就杀!”
恐惧的声音从东边一波波传了过来,逃难的人群瞬间忘记了疲惫,一个个连滚带爬向西逃去,好在这条路不算险峻,否则不知有多少人跌落山崖。
“可怜我辽国百姓……”
贺重宝眼见此情此景,不由得眼中含泪,这个比常人高出一头、会使法术的猛将,比很多辽国贵族还要心疼故国。
可越是心疼故国,就会越怨恨天祚帝。
陈箍桶来到河边,低头看了一眼河水,这里不比下游的水流大,只有小腿深浅,但他记得一个月前自己经过这里时河水至少是要淹没人的。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河床,发现石头上湿湿的印子距离水面很远,应该是涂河原本的水面。
“太宰!我们真的能平安抵达大宋吗?”
贺重宝走到陈箍桶身边,带着满脸藏不住的担忧。
“应该能保住绝大多数人!”陈箍桶满脸歉意道,“可能保不住所有人,但这已经是我们想到的最可行的办法。”
他看了一眼拼命逃亡山谷的难民,“辽国溃兵一定是跑得最快的人,他们冲到金阵背后带去的威力最大,普通百姓们跑不过他们自然就能大部分人保住性命。不让他们沿别的路是因为别的路都是死路,我大宋在修长城,他们过不去的,我们也不能容许他们过去。”
“追兵呢?金国的追兵快要来了,咱们怎么挡住?”贺重宝听到耳边传来的惊叫、哭喊、哀嚎,心里无比难受。
“追兵的问题不必担心,会有人阻击的!中京百姓虽然比不过金兵的四条马腿快,但他们是在逃命,每个人都在尽力,有皇宫一场爆炸牵制,差不多能在金兵追来之前逃进这条路。”
贺重宝远远地看了一眼,小声向陈箍桶又问道:“太宰以为……陛下能不能逃出来?”
陈箍桶摇了摇头:“天祚帝一定会有高手护送,但一定逃不出中京城!金人宁愿放走满城百姓,也会重点搜寻捕捉他们,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能使得这满城百姓大多数都能逃出西门……天祚帝最终能成全百姓一回,也不妄辽国百姓跪拜了他二十年!”
这……
贺重宝听到陈箍桶的话,哑口无言,只得又看向东边,关注着辽国百姓逃难的队伍。
神山县。
宋军和金兵还在交战,面对三千不惧金人射柳箭术的大宋重骑,完颜娄室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后退。
完颜习室、完颜活女、完颜浑黜、蒲察石家奴四将请战多次,都被完颜娄室喝退。
金兵的无敌来源于两点:一是不怕死,二是射柳箭术。
不怕死,让他们拥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足以以少胜多;而射柳箭术,才是他们杀敌的法宝。
金人射柳,要把树上细细的柳条上的一截剥去外皮露白,然后策马奔腾用箭射断白处,算是合格;若能再在树下接住断柳枝,算是优秀。
要射断细细的且一直迎风摆动的柳条何其艰难,由此可见金人骑射。
可这样的箭术,却奈何不得武装到面部和手指的大宋重甲军。
好在重甲骑兵冲锋一次、逼退金兵五百步就要休息一下,否则他们金兵就只能直接逃回中京城了。
咚咚咚——
大宋鼓声又起,重甲骑兵开始发动第三次冲锋。
“将军!后面就是岔路口了,有两条路,是直接退回中京,还是退到龙山县?”完颜浑黜十分气闷地来到完颜娄室身边,显然对于一直被动撤退十分不解。
“退到龙山县!”完颜娄室没搭理完颜浑黜,而是眯着眼盯着步步紧逼的宋军。
“龙……龙山县?”众将不解,“为何不会中京?龙山县还没到咱们大金国手中啊!”
“我知道!”完颜娄室道,“许贯忠虽然步步紧逼,但却并没有真正与我们短兵相接,应该是就想逼退我们,很可能在去中京的路上设了埋伏。而龙山县虽然还在辽人手中,但要拿下来易如反掌,还是去龙山为好!”
“传令大军:神山县守不住了,全军撤往龙山,不必再与宋军纠缠!”
完颜习室等大将大惊:“将军!神山一失,宋军可直达中京,到时候国主怪罪……”
“不必惊慌!”完颜娄室道,“国主令咱们拿下神山县,是为了防备宋军干扰我大金攻打中京;如今中京应该已经拿下来了,神山县也没那么重要了,宋军敢追击,才是我们大金勇士大展神威的时候!”
“况且我总觉得背后有宋人的阴谋,咱们还是早点走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