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没有回答汪藻的发问,只是说道,“等到了苏州城再说吧”,便离开了地牢。
才过一天而已,这座庄园已经物是人非。
赵桓向胡春问道:“汪伯彦等人逃走,为什么没有处置地牢里的人?”
胡春小心翼翼答:“杜充和蔡绦原本是想杀人的,但是被汪伯彦和黄潜善阻止,说里面都是声望很高的人,万一日后哪天事情被捅了出来,他们就要遭受天下人的唾骂和朝庭无穷无尽的追杀,所以他们便放弃了!”
赵桓满含笑意的看着他们三个:“恭喜三位弃暗投明,今后有何打算?”
三人垂首抱拳:“愿效命于朝廷,还望大人勿弃!”
赵桓颔首:“毕竟都是为我大宋江山效过力的,朝庭连方腊都能容,怎么会容不下你们?放心就是!”
三人再三谢过,赵桓都一一抚慰,一行人向苏州城里而去。
……
景王赵杞到这苏州城已经两天了,他与何栗两人连夜提审了一干证人,再三比对,发现所有人的供词都与呈报东京的案卷一模一样。
按照大宋律法,这事已经无法逆转,除非动用强权,死保曹晟。
“铁证如山,只能结案了!”何栗放下最后一份供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看向赵杞,发现赵杞正盯着案上的惊堂木出神。
何栗走了过去,施礼道:“殿下,你在想什么?”
“哦……此案疑点重重,暂不能结案!”赵杞从沉思中惊醒,指着卷宗道,“至少有三大疑点必须要查明白!”
“疑点一,既然铁证如山,曹晟为何宁愿死都不愿认罪?我记得和大人堂审闲暇的时候说过,像这种情况很少有人在喊冤。”
“疑点二,义庄既然都有专人把守,何大人也说了很少有走水(古代称失火为走水)的情况,怎么偏偏在此案事发当晚,死者的尸身就被一把火烧了呢?”
“疑点三,曹晟的几个随从全部都被愤怒的百姓们打死,这很难想象。据曹晟所说,他带的这几个人其中两个武艺高强,即便不能在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中全身而退,也不至于就被活活打死吧?”
“人命关天!皇兄既然把这件事托付给咱们两人,咱们就必须要追查到底!”
何栗听说,苦笑着坐在一边,解释道:“按照大宋律法,苦主状告曹驸马,证据已足够;但曹驸马想要脱罪,就必须要证明这些证据有问题才行。下臣也知道这件事有很多疑点,也想尽了办法尝试着推翻现有的证据,结果没有任何收获。”
“就拿殿下这三个疑点来说,乍听的确很有道理,但从律法上说,只不过都是殿下的猜测而已,不是殿下怀疑这件事有诸多巧合、这事就是假的,相反,巧合也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比如曹晟爱惜名声胜过爱惜生命,他就会宁死不认罪;再比如说义庄走水,总不能说这事儿就不可能发生吧?再说曹晟的几个随从,苦主说百姓们有拿秤砣出手的,不小心击中了死穴,导致一个高手横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总之,巧合虽然是疑点,但并不能当做推翻证据的关键。”何栗耐心地向赵杞讲道。
他的经验比赵杞丰富得太多了,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但赵杞的学习精神让他很钦佩,自从在东京接到圣旨开始,赵杞就开始了研究卷宗和大宋律例,从东京来江南的路上也孜孜不倦地向何栗请教。
而是何栗的耐心,也正是出于要指教他的意思。
赵杞听了何栗的解释,苦思良久,最终仍然摇了摇头。
“我明白何大人的意思,一切依大宋律法而行;但皇兄在东京的时候曾教过我一句话:在任何时候的任何律法,都是不完美的,都是有疏漏的。所以他教我不单要遵循律法,还要把目光紧盯着事情的本质。”
“这件事,虽然按律法来讲铁证如山,但有疑点就是有疑点,如果不管不顾判了曹晟的死罪,等哪天疑点有了证据,难道曹晟还能活过来不成?”
“事关生死,必须谨慎!更何况这件事已经不只是一个人的生死问题了,还关乎到我大宋江山的稳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那些奸贼的阴谋诡计得逞!”
“这件事,我要再想想,直到所有的疑点消失为止,不然我就常驻在这苏州城里……”
何栗闻言,也皱了半天的眉头,最终还是认可了赵杞的主张。
“报!景王殿下,何大人!军统司的人来了!来了好多的人,还有青龙军的人马!”
宿良突然进来禀报,随后赵杞和何栗便看见外面进来了一大票人,多数都是身穿白色细甲的女兵,簇拥着为首的十几个男子。
随后,赵杞便惊得立刻站了起来:看这支女兵衣装,可都是皇兄的贴身卫队,难不成皇兄也来了苏州?
但还不等他开口,赵桓便快步向前,来到了赵杞和何栗的面前:“景王殿下,何大人,我等都是军统司的,奉官家的皇命前来相助二位!”
赵杞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左思右想偏偏又想不出来。
或许真是皇兄的手下人,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吧!
他暂且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看向赵桓的身后:“这些都是何人?”
“颇有来历!这三位原本都是东京的禁军将领,受蔡京等人的牵连逃难江湖,如今已然弃暗投明,愿意相助殿下!”
赵桓便让胡春、程子明、黄魁三人拜见赵杞,赵杞把三人扶起,态度甚是和气。
赵桓又介绍汪藻等人,赵杞在东京时便早已听过几人的大名,此刻听到赵桓说她们不屈于贼被关在地牢中,心中愈加敬服,也愈加谦和。
最后,赵桓又介绍了郑居中。
“郑大人当初被官家贬黜,一怒之下弃官离京,没想到上了汪伯彦的贼船;如今汪伯彦等人已经逃走,唯独郑大人候在庄子里,看见已经存了悔恨之心。景王,苏州城的案子,或许郑大人知道的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