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汪藻的话,赵桓的老脸微微有些发烫。
这是一个有骨气的读书人,既有为民请命的心,又有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精神,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庄重地对着汪藻深深一躬:“冒犯先生了!让先生置身于险地,是我的过错!”
这话倒是发自内心,汪藻能落在别人的私牢里,起因还是因为他大肆惩处商人的事。
汪藻见他立刻认错毫不犹豫,已经准备要暴走的他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也没有着力的地方。
他摆了摆手:“你一个小书生,不关你的事!”
赵桓:……
汪藻好似余气未消,又坐在了地上,问道:“你为什么被他们抓来?想必也是个有志气的书生?”
赵桓想了想,答:“我不是书生,不过我倒是读过书!我之所以这身打扮,是因为我是大宋军统司的人,被他们识破身份抓了进来。”
“军统司?”汪藻有些意外。他对这个部司有所耳闻,但并不是太了解,印象也不太统一。
在官场上,军统司一直都是“猛于虎”的存在,各级官员对它的态度是敬而远之。
毕竟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一群时刻盯着自己的人。
但是在民间,军统司却成了正义的化身,平民百姓对军统司的信任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地的官员。
原因嘛,汪藻也了解过。
一是因为军统司的人全部都来源于品行端正的平民百姓,任何出身于富贵阶层的人一律不收,甚至沾亲带故的都不要;
二是因为军统司的人的确纪律严整,他们只负责如实的收集情报,并不骚扰当地百姓;
三是因为军统司的人实在是本领强大,一般的案子都能查个水落石出,并且敢于挺身而出抱打不平,为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撑腰。
汪藻本人对于军统司的态度譬如面对鬼神——“存而不论”,既不褒也不贬,知道它的存在,但不发表任何关于它的言论。
当然,赵桓并不知道这些,他见汪藻突然默不作声,以为他对军统司也很畏惧。
他又坐在汪藻的面前:“看来先生对我军统司的印象并不好,我军统司只论善恶对错,不论高低贵贱,并没有先生所想象的那么可怕!”
汪藻摇了摇头:“汪某行得正坐得直,害怕绝不至于!只不过你们的使命是保护底层百姓,维护这世间公正;而我做过朝廷的官,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们是对手……不,应该说曾经是对手,恕我无法与你结交!”
“先生这话就错了!”赵桓摆出了一副讲道理的模样,苦口婆心道,“维护世间公正的确是我们的使命,但保护底层百姓不是——哦,也不能说不是,是‘不全是’!”
汪藻疑惑道:“难道还有别的?”
赵桓道:“那是当然!先生有没有想过,假如哪一天当官的和当官的有了争执,我军统司会站在哪一方?”
汪藻只犹豫了片刻,便脱口而出道:“应该是对的一方吧?”
赵桓立刻竖起了大拇指:“先生心如明镜,不愧是天下一等一的才子!对于你的辞官,官家如今已经是追悔莫及——从这里出去后,先生还是去做官吧,大宋百姓和大宋江山都需要你!”
汪藻黯然:“你不过是军统司的一员,又不是李纲闻焕章那样的人物,如何能左右官家的主意?只怕官家现在都还不知道我这个人!”
“以前不知道,但以后就知道了!”
汪藻正要问,赵桓又道:“难道先生不想大宋天下是正义的天下吗?先生若是隐遁于江湖,无疑就是临渊羡鱼;只有成为朝廷的一员,能够为这天下做些事,才算是退而结网,不虚此生!先生也不必立刻答应,只先把小生的话放在心里想一想,其余的事等出去后再说!”
赵桓又看了看外面,口中问道:“这地牢里,别的房间都关押的是什么人?”
“哼!”汪藻脸上又生了些怒气,“能被汪伯彦、蔡绦之流的奸贼关押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这里面有几个是江南有名的善商,没做过恶事、躲过了朝庭清洗,却又不愿意雨汪伯彦同流合污的人;但更多的是铁骨铮铮的大儒和文士,像我这般既伤心于朝庭的鲁莽决断,又不愿意从贼,也被关押到了这里。”
赵桓点点头:“如果是这般,理应得到朝廷重用!”
汪藻见那大大咧咧的模样,噗嗤一声差点笑了出来,摇头道:“难道军统司的人都觉得自己是政事堂的大员吗?你说重用就重用,这天下还不都乱了套了?要官家说重用才算数!”
赵桓笑笑,也不跟他争论,知道他是当时的文人中集大成者,便与他谈论起文学来;得益于系统往日所赠送的文学高级技能,赵桓很快便被汪藻刮目相看。
又说了不知多久,外面的大铁门咣的一声响了一下,随后便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串金属的哗哗声,随后他们所在的小铁屋便被开启。
刘慧娘、陈丽卿、刘赟、黄魁、胡春、程子明出现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他;刘赟正要说话,赵桓摆了摆手,道:“把这些囚室全部打开,把人都放出来,验明身份,辨明善恶,全部送到东京去……先不要,先送到苏州城吧,咱们跟汪伯彦一党还有笔账要算!”
刘慧娘犹豫道:“郑居中倒是被抓了,但杜充、蔡绦、汪伯彦、黄潜善、刘豫、李成、秦桧、王次翁、万俟卨、勾龙如渊等人都逃了;胡春和程子明逃到半路被黄魁拦住,会返回了这里!”
赵桓沉默,片刻后道:“这倒是怪我先提醒了他们黄魁会投靠朝廷,以致让他们有了防备!”
“不过无妨,这些人只要在我大宋境内,早晚会被抓到!”
随后又向汪藻摆出了个请的姿势,笑道:“先生,现在逃出升天了,先跟我去苏州吧!”
汪藻盯着他看了半晌:“恕我眼拙,早看见你气度不凡,就应该猜到你身份绝不简单!敢问阁下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