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岗上,岳飞、张宪、王德、牛皋、王贵等十几人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的虎牢关。
虎牢关内不断有结队的的军士出来,也不断有结队的军士带着若干青壮百姓入关。
鞭子的响声络绎不绝,那是贼军抽打争辩或者反抗者的声音。
“他们在抓壮丁!这帮狗娘养的!”
牛皋咬着牙怒骂。
“将军!打吧!俺老牛打头阵!”
牛皋看向皱眉沉思的岳飞。
岳飞转头:“若是你来打,会怎么打?”
“还能怎么打?悄悄绕到近处,发起冲锋,趁他们没有准备夺关!这些兔崽子防守这么松懈,我有把握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冲进关去!”牛皋不假思索道。
岳飞摇了摇头:“如果这样,那就不能让你去!”
“啊?为何?”牛皋很是不解。
岳飞指着关上:“敌军虽然防备松懈,但关里面却有不少的人,也有很多百姓,吊桥又非常狭窄。你这样冲进去,首先自己就有很大危险,其次也会伤到百姓们,所以不能强攻!”
众人顺着岳飞所指一看,果真如此。
“那将军的意思是?”
众将知道岳飞很聪明,既然他说出这话,说明他心里已经有数,所以都望向他,等着他下令。
果然,岳飞双眉一扬,道:“我需要三十个武艺高强的人装成百姓,混进虎牢关,等今夜夜深人静时里应外合杀进去。你们谁愿意带头?”
“我!”
众人一齐应道。
“好!”见大家这么积极,岳飞也兴奋道,“张宪、王德、牛皋、徐庆,你们四个都去,我带人在外面接应。如果得手,举火为号,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咱们里应外合杀进去!”
“是!”
四人悄悄下了山头,各自挑了七八个武艺好的猛士,脱去盔甲,只穿便衣,背着一切破旧衣物分散成十几波,化妆成种地或砍柴的农人。
王德带着两人在山上折断了一棵枯树,每人扛着一截走上官道,很快就看见五六个贼军拿着刀枪跑了过来。
“你们!站住!干什么的?”
五六个贼军一边跑一边问,眨眼之间来到三人面前。
王德一个手下陪笑道:“我们砍柴的,这会儿要回家……”
为首的贼军一皱眉,嚷嚷道:“回什么家!爷爷带你们去吃饱饭!走!”
“我们还要回家……”
王德三人还要争辩,那伙儿军士已经举起了刀,指着三人;三人无奈,只得跟着他们去。
来到虎牢关外,见张宪、牛皋、徐庆等人也被人从四面八方往关城里赶,王德不由暗暗好笑,脚下慢了半步。
“啪——”
火辣辣的疼痛从背上传来,王德一看,原来边上站着监督的一个贼军,正拿着鞭子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这个汉子不错!打仗的时候能多挨两刀!赶紧滚进去!”
那人嚣张地扬起鞭子啪啪两下又落在王德身上。
王夜叉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双拳一握就要开打,被旁边的同伴摁住。
“怎么?还不服气?找死!”
那贼军见王德瞪着眼看他,不由大怒,扬起鞭子又要抽打。
王德怒极,两排钢牙咬得咯吱咯吱乱响,两肩膀一用力,把两个同伴震开。
“娘的!欺人太甚!爷爷跟你们拼了!”
王德大叫,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几名贼军身边,蹭蹭两下拔出两把刀来,左劈右砍瞬间杀了四人。
“造反了!快来人!杀了他!”
贼军纷纷乱喊,哗一下从关里钻出几十号人来,就向王德围去。
旁边,张宪、牛皋、徐庆等人相互望了一眼,牛皋大叫道:“难不成就站在这里任他们打死?拼了!”
“好!拼了!”
张宪、徐庆也跟着大叫,各自抢了身边贼军的刀枪,先结果了押送自己的几人,而后向王德那边杀去。
王德四人都是顶尖的猛将,虎牢关里的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是他们的对手,不到半刻钟,贼军已经死了一片。
关城上,守将张禄看着关外大骂。
“真是废物!拿我的大刀来!老子亲自收拾了这帮刁民!”
手下人取出张禄的大刀来,张禄接刀上马出了关城。
城门外,张禄旁边有比较机灵的亲兵,大声向王德等人喊:“虎牢关主将张将军到!尔等刁民还不束手就擒?小心拿下你们把你们碎尸万段!”
王德等人抬头去看,果见一名贼将骑马舞刀杀了过来,不惧反喜。
“等的就是你!”
王德怒喊一声,砍翻两个贼军,两腿用力跃到半空中,狠狠向那张禄劈去,张禄冷笑一声横刀去挡。
当——
双刀狠狠砍在大刀的刀柄上,刀柄被砍成两节,王德左手的刀用力过猛也随之折断,右手却+一挥割断了张禄的脖子。
噗通!
张禄的尸体坠落马下,砸起一蓬尘土,随后一动不动。
贼军瞬间呆住了,看着张禄的尸体一步步后退。
“将军死了?”
“将军死了!快跑啊!”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数百贼军丢刀弃枪向关城里逃去。
张宪、牛皋等人汇集到一起,看着虎牢关合计:
“咱们违了将令了!”
“事已至此,已经没奈何!杀进去夺了关隘,咱们的责罚还轻些!否则,军法无情!”
“好!杀进去!”
“杀!”
四人意见一致,带着三十多个猛士就往虎牢关里冲。好在贼军群龙无首,也没人想起来关门拉桥,只顾死命向西逃窜,竟被张宪等人轻松夺了虎牢关。
轰隆隆——
马蹄声响起。
是岳飞、王贵瞧见关下大乱,急忙带着大军赶到救援了。
……
虎牢关上。
寒风中,张宪、王德、牛皋、徐庆四个人光着背,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从王德动手的那一刻,四人就知道会有这个时候。
刚过去的一个月,除了练兵,就是普及军法。
他们这些领兵大将,每一个都把军法记得滚瓜烂熟。
“张宪、王德、牛皋、徐庆四人,夺关有功,各记甲等功一次!”
“张宪、王德、牛皋、徐庆四人,违抗将令,按军法当斩!但这次是我作为主将计策不密、用人不明,主责在我!按军法,处岳飞杖刑八十,张宪、王德、牛皋、徐庆四人各四十!”
岳飞一边大声判决,一边脱去盔甲,跪在四人身前,露出一身白肉。
张宪、王德、牛皋、徐庆四人本来面如死灰,岳飞到底还是赏罚分明,不允许将功赎罪。
大宋新军法: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任何人不能仗着功劳违反军规。
但听到后半句,岳飞竟然宁愿自己受刑八十,来换他们四条性命,不由大吃一惊。
大战在即,主将受杖刑八十,还能有几口气?
恐怕没死在战场上,要死在自己杖下了!
不!
四人大急,猛地抬头就要制止,却正好看见岳飞雪白的脊背上,四个血红刺字,在寒风中,在夕阳下,泛出金光。
“精忠报国!”
王德跪在地上疯狂大叫,泪湿两颊。
“不!将军!杀了我吧!事儿都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跟你们无关!杀了我吧!我不怕死!我王德不怕死!来!来呀!”
张宪、徐庆、王贵、刘经等人也都一个个忍不住失声痛哭。这四个字刺上去的时候,他们都在。
岳飞学艺归来,召集同乡伙伴们投军,出发之前,岳母刺字。
字刺在岳飞的身上,却像千斤巨石一样压在他们每个人心里。
“你已经违反了一次将令!难道还要再来一次?两罪并罚,我岳飞愿挨一百六十军杖!”
“不!不!我不敢!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德大声痛哭,以头触地,泪湿一片。
“执法军士!行刑!依律,杖杖到肉!有敢徇私情者,罪加一等!”
“是!”
旁边的军士擦了一把眼泪,棍棒落下,打得岳飞背上的四个字一阵乱颤。
岳飞怒道:“汝安敢徇私舞弊!重来!”
“是!”
行刑军士咬着牙,一杖杖落下。
“打我!打我!”
王德四人在后面大叫,各有两名行刑军士举杖落下。
三十杖过,岳飞背部已经血红一片。
五十杖过,皮开肉绽,四个大字模糊不见。
王德仍旧趴在那里大喊“继续打我!继续打我!”却感觉刑杖一直不再落下,趴在地上痛哭。
众人哭着看完岳飞背上噗噗落下的军杖,王贵在旁边已经悄悄数着。
“六十九!七十!金疮药!快!安神医给的金疮药!快去拿!七十三!七十四……”
“八十!停!快上药!”
王贵一把扒开刑杖,把一大瓶金疮药全部撒在岳飞背上,一边抹一边念叨:
“五哥儿啊!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军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打了王庆再处罚不行吗?你……”
“不……不要乱说!军法不严……就……不是我们打王庆……是王庆打我们……”
“好好好!”王贵止住他,“你说的都对!你别说话了!养几天再说!”
“不……殿下他们还在寒风里趴着……传令……姚政把守虎牢关……等朝廷派人来接收后再西上……大军……明早开拔……打西京……”岳飞咬着牙断断续续道。
王贵愣了。
“五哥儿!你不要命了?明天你能上马吗?”
“没问题……行刑军士没……有打屁股……有安神医的金疮药……两三天就好……”
王贵仰天长叹。
五哥儿的脑袋啊,就是实芯儿的!
“岳将军有令:留姚政把守虎牢关,大军明天一早开拔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