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松柏之质经霜犹茂 (第一更)

恽日初父子相认之后,自然不可能再留在寺庙里做和尚了。

父子二人谢过具德大师的相助之恩,恽日初就带着恽寿平,一起回到了武进的老家。

回乡后,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恽日初亲自教授儿子读书作诗和绘画,给恽寿平的才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武进山水秀丽,风光无限,是作画的好题材。

恽寿平便先学习山水画。

而要学画,自然先从临画开始。

恽寿平就先从临摹黄公望王蒙等人的画作开始,一直临摹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才开始独自外出写生。

《仿古山水册》册页十二帧,就是在他早年临摹古画时,所创作出来的。

当时,禽兽花鸟画正在没落,恽寿平又开始学习绘画花鸟画。

他创作态度严谨,认为惟能极似,才能传神,每画一花,必折是花插之瓶中,极力描摹,必得其生香活色而后已,又以没骨法画花卉禽兽草虫,自谓承自徐崇嗣没骨花法。

而且,恽寿平的画法与众不同,是点染粉笔带脂,点后复以染笔足之,创造了一种笔法透逸,设色明净,格调清雅的恽体花卉画风。

随着恽寿平的诗词绘画水平逐渐提高,恽日初也渐渐老去,抚养老父亲的重担也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别无长物,只能以卖画为生。

恽寿平为人清高,视名利如草芥,绝不肯趋炎附势。遇到谈得来的,不论贫贱,求他作画,即刻挥毫;若遇见一些想用金钱来买画的势利小人,即使给他再多的钱,也不肯为他们提笔。

他一生不应科举,不做官,连个秀才都不去考。他的所有作品书信,从来不署清朝的年号,而是用天干地支来表示。

也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他和父亲的生活,都过得很清贫。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腊月,恽寿平离家到临安卖画,次年五月,又以卖画所得,托人购得临安坟地两处,决定迁葬其父灵柩于湖上,以了其生平所愿。

他急于筹款,抱病作画,以致病倒不起。

无奈之下,恽寿平只得返回常州。抵达常州的第二日,恽寿平便病重不治,于白云渡瓯香馆中逝世,终年五十八岁。

一代才华绝世的宗师,就此默默地终结了他坎坷的一生。

清朝文学家顾贞观曾言:薄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犹茂。

恽寿平无疑便是松柏,一生都在跌宕坎坷中度过,最终成为了一代画坛宗师。他的成就,影响的不只是一批人,而是一代代人,对华夏的画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向南缓缓地回过神来,脑海中思绪万千,恽寿平一生,是坎坷的一生,但又是何其幸运的一生。

如果在他少年抗清失败身陷囹圄时,没有遇到陈锦夫妇,没有被陈锦收为养子,也许一辈子都无法逃离那个阴暗逼仄的牢笼,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画坛宗师恽寿平了,更不会留下那么多珍贵精美的画作了。

向南正沉浸在恽寿平苦难的一生中,耳畔忽然响起了康正勇略带兴奋的声音:

老师,论文我看完了。

嗯,这么快就看完了?向南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有把握操作吗?

顿了顿,他又说道,整个操作方法,实际上和‘火烧去铅法’相似,只不过,在事先还需要在红色霉斑处涂抹强氧化物粉末。这样吧,你现在就准备一下材料,现场操作,我在一边盯着。

好。

康正勇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论文中有详细的操作方法描述,他看自然是看得懂的,不过真要让他看一遍就开始实际操作,他又有些畏手畏脚,毕竟这册《仿古山水画册》也是价值不菲,要是一个操作失误,将它烧坏了可怎么办?

可老师愿意在一旁盯着,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对于向南,康正勇的内心里,有一种盲目般的信任,他始终坚信,只要老师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康正勇从一个柜子里取来一瓶浓度75的酒精,又取了一些高锰酸钾粉末以及其它药物,将它们一一放在长案上。

然后,他将高锰酸钾粉末和其它药物粉末均匀搅拌在一起,再取来棉签,粘上一点混合粉末,轻轻点涂在古画上的红色霉斑上面。

等所有的红色霉斑上都被点涂上混合粉末后,康正勇又从另一个柜子里取来两条干净的白毛巾,放在洗手池里用水打湿后拧干,再将毛巾拧成棍子状,在古画上围成了一个圈,将所有红色霉斑都圈在了里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康正勇这才拧开装有浓度75的酒精瓶,将里面的酒精缓缓地倒在了毛巾围成的圈子里。

顿时,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康正勇耸了耸鼻子,继续往圈子里倒酒精,一直到圈子里的酒精略略高出画面有薄薄的一层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长出了一口气,康正勇将瓶子放在一旁,转过身来看了看向南,向南没有说话,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康正勇抿了抿嘴唇,回过身来后,又从长案底下的工具箱里翻出一个打火机来,哒哒两声,打着了火,然后往毛巾围成的圈子里一放,里面的酒精腾地一声就被引燃了,淡蓝色的火焰就好像漂浮在酒精上方一般,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康正勇一脸紧张,死死地盯着古画,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他是在担心这火会烧坏古画,还是担心红色霉斑依然无法清除。

当然,他坚信老师的办法是可行的,如果红色霉斑没有清除掉,那肯定是自己操作上出现了问题。

除了康正勇之外,付洪涛汪晓鸥等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个个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长案上的正在燃烧着的古画,他们,也在紧张地等待着:

这红色霉斑,真的会这么容易就清除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