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徒弟臭骂一回,嫌弃得不行,转天老道祖还是叫小童子带着好些东西,给送到灵台山来了。
梼杌肩头上驮着他小闺女,把一个个储物袋拿出来,指给大家看,“这些都是木材,这个里是雷击木,这个是阴沉好了的金丝楠木,做房梁立柱再好不过的。”
菩提忙问,“有多少根?”
梼杌想了想道,“老爷那库房里堆着好些,我进去装了一袋子,好也有个几千根?不够我再去装,回头给送来!”
够够够!
一听这数目,菩提乐得眉开眼笑的,神识探进去看了看,见都是粗细合意的上好房梁材料,赶紧都接过来了,又笑嘻嘻地道,“还有什么?”
梼杌嘴角直抽抽,又递过来一些,“就木头是大头,新的没用过,剩下这些都是散碎的材料,这个青石白玉,都是大块儿的,做个墙面栏杆地砖啊,都行。”
“这是琉璃宝瓦、瓦当,滴水什么的。”
“这一袋子里装的都是各色的漆。”
“哦,还有这个,这个是老爷当年自己雕刻炼制的各色小兽,不论摆在哪里,都是极好的,知道这回是给家里女孩子盖房子,我们一起选了些好看又逗趣的!”
梼杌随手摸出来一个,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是只一人高的食铁兽,憨态可掬地抱着竹子坐在那儿,傻乎乎的。
“瞧这个,摆在床头,多可爱呢~”
……众人一脸黑线地看着他:您这个可爱,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林林种种地拿出来怕不是有百十来个袋子,梼杌给解释道,“这里好些材料,都是当初建紫霄宫时剩了些的,没用完,一直放在库房里,就是不大多了,师兄您上次画的那个图纸,能用个四五回,也就没了。”
“老爷说正好清理清理地方,就都叫我给送来了,要是能用得上就用,用不上老爷也不要了。”
盖紫霄宫剩下的??
那是什么等级的宝物啊!
用来盖房子?
只怕随便拿出一个去,略略修改,都能做个仙器等级的法宝出来!
黎山老母听得眼睛瞪老大,跟菩提道,“师父,就给孩子们修个落脚之地,也不是多好的洞府,用不着这么奢侈的材料吧?”
梼杌又拿出来一个袋子,“这是灵石,老爷吩咐,给埋在屋子下面的阵眼上,可散灵聚气,蕴养福地,哪怕是凡间的地界儿,也照旧能养成洞天福地。”
黎山老母就不说话了:她等会儿跟师父说,把骊山上下拆了,重新盖一回,不知道行不行?
菩提笑呵呵地把东西都收了,跟梼杌道,“回家跟道祖说,等过后房子盖完了,小辈儿们必定给他老人家立个牌位,日日叩拜!”
梼杌还没说话,冷不丁凭空里一道紫色小闪电,把菩提原形都给打出来了。
满脸黝黑,一头黑发都打卷儿了!
一张口,一股子白烟就冒了出来。
噗叽~~
梼杌肩头的咪咪给眼前这个猛然出现的黑色“怪兽”吓了一跳,伸出爪子来够菩提,“喵呜……”
福宝缩在球球的后脖颈里瑟瑟发抖,给这活蹦乱跳的小猫吓得,捧在胸前的小爪子冰凉。
球球有点痒,本来想把这小胖老鼠抓出来,不过一看她吓成这样,便也不吱声了:暂且叫你躲一会儿吧!
一屋子人忍着笑,菩提若无其事地一挥手,又恢复了老师的那张脸来,因为心里不忿,甚至还变得更苍老了些。
眼尖的悟空惊讶的坐直了道,“师父,你脸上怎么多了好些斑,眼角也耷拉了!额头褶子也多了!”
“师父,我都说不要师娘了,您不用变得这样老了呀……”
屋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呛咳声,之后又是好一会儿的沉寂。
梼杌呆呆地道,“师兄,那我回去了?”
回去跟老爷学一回,说小师兄给他打伤了,变得可老,都娶不着媳妇了。
真可怜……
咪咪趴在他爹肩头,“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不是说要在灵台山玩儿几天,爹爹说话不算话,竟骗猫!
梼杌抱着闺女,急火火地撩了,咪咪在他脸上抓出三道红檩子来都没顾得上。
晚上的时候,老道祖给徒弟发来水镜,纳闷儿地道,“梼杌说你快死了?”那大狗急三火四地跑回紫霄宫,说得跟他小徒弟马上要咽气了一样。
菩提:……
他要掐指算一算,最近这几年是不是流年不利!
老道祖送了东西来,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得了消息,也都各自帮衬了些,菩提乐呵呵地盘点算计一回,细细地做了许多规划,在黎山老母选的地方里,挑出来四个上好的,图纸修修改改,刚好能把材料都用上。
给黎山老母的女弟子们盖道场这事儿,也就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了。
要按着黎山老母的想法,不用一气盖那么多,先起一座,慢慢地修着,然后就叫她二徒弟去凡间历练,等历练的差不多了,孩子该回来了,这道场也就盖好了,正好可以住进去,闭个大关,把凡尘里得来的感悟沉淀一下。
但是菩提不同意,家里这么些人呢,慢慢地建做什么?
老师父手一挥,把家里三十个徒弟都叫了来,一人带着百十多个手下,按着图纸,带着材料,只几天,就把四个道场给盖起来了。
菩提笑呵呵地与黎山老母道,“比当初师父在碧游宫给你们姐妹修建的院子可漂亮多了,相中哪个就去住哪个!都喜欢就轮流住,左右孩子们还没分家,就先做你的别苑!”
黎山老母眼泪就落下来了,对着菩提行礼道,“徒儿多谢师父!”
这么多好材料,说用就用,一点儿没留,都花在她身上了。
菩提虚扶起来,唬着脸道,“挺好的事儿,哭什么!不哭!”
从前都没哭过,那么多血撒在地上,他们都不哭,如今慢慢地好起来了,做什么要哭?
黎山老母擦了把眼泪,痛痛快快地答应一声,“哎!”
福宝又粘过来,很舍不得地道,“师父和师姐又要走嘛?”
黎山老母很疼这个小徒弟,把福宝抱起来啾啾小肉脸,“师父师姐走了也带着你,好不好?”
啊。
这下就轮到福宝舍不得灵台山了。
东西好吃,哥哥们疼她,每天有许多的东西能学,可以知道很多新鲜的事儿,好玩儿的地方也多,只要不去有怪兽的地方,哪里都随便她跑……
福宝揪着手,愁眉苦脸地道,“那能不能带着厨房的嬢嬢和哥哥他们?”
你个贪心崽!
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菩提老祖却叫福宝给提醒了,“家里厨子分你几个,咱家里现在就厨子三界里最出名,另外当初给你们使唤的人手,要是用惯了的,也都带着走!人手还缺的话,再叫广林给你挑。”
黎山老母笑道,“当初说好了,叫我来给广林师弟做客卿长老,这可好,我还一件事儿都没干,就先划拉他一堆东西和人走了。”
广林也笑,“那等以后我们去师姐的别苑去玩儿,师姐可别嫌弃我们待得久!”
一家子说说笑笑的,金蝉就道,“待了这许久,我也该告辞了!”他闺女有了好归宿,他也该放心了,再者他的课程也结束了。
众人还没说话,福宝就挥着小肉手道,“爹爹以后常来玩儿!”
呜呜呜……
尊者走的那天,灵台山新一年的春雨下得超大!
闺女不要自己了呜呜呜……
黎山老母哭笑不得,“福宝就是拜师,又不是给我做闺女,尊者什么时候想孩子,自然能来看啊!我这几年就都住在别苑,离着灵山也不远,您不是抬抬脚就到了?”
金蝉哭得稀里哗啦的,连雨都顾不上遮挡一下了,僧袍淋得精湿,“万望老母好生照顾我家福宝,我来年、秋天、下个月,下个月就来看她!”
行吧~~
瞧您这改口的样子,保不齐下旬就过来了呢。
福宝跟爹爹挥挥手,眼瞅着金蝉嚎啕大哭地离去了,小胖娃还叹了口气,“爹爹真叫人操心,淋了雨,又这么哭,到家会不会得风寒呀?”
那倒是不会,你爹他好歹也是个菩萨呢,金身加持,佛光护体,哪里就那么容易风寒了。
金蝉回了灵山,就一天一个水镜的找菩提,“前辈,我闺女干啥呢?”
“今天有没有哭鼻子啊?”
“好好吃饭了嘛?”
“没偷偷跑去玩儿水吧?”
“有没有欺负人?”后面还要小心翼翼地问,“没被人惹哭了吧?”
菩提乐呵呵地道,“可好呢,欢实极了,爱说爱笑爱闹呢,吃得也多,都不往腮帮里藏吃的了,知道吃新鲜的好了。”
“不欺负人,也没人敢惹他呀!好几个哥哥护着呢,走哪儿都威风极了。”
金蝉就松口气。
菩提逗他,“我把福宝叫来跟你说两句?”
金蝉吓得直摆手,“不了不了不了!我怕福宝看见我了哭鼻子。”
菩提暗自腹诽:我看你是怕看见你闺女,你自己哭鼻子!
连着说了十多天,菩提这一日接通水镜,金蝉在里面高高兴兴地道,“明日就是初一,等初二我就过去看福宝去!”
菩提呵呵一笑,“那你来我这儿是不行啦!”
金蝉大惊失色,“怎么啦?”
菩提笑道,“福宝她师父,今早带着徒弟们,去别苑了。你忘啦,福宝她二师姐,要下凡历练去了!”
哦,对吼,忘了这茬了……
金蝉瞬间蔫吧了。
菩提奇怪地道,“怎么不高兴?”
金蝉叹道,“别苑里都是女子,我一个出家人,不方便去……”
……
那没法子了。
金蝉长吁短叹的,“早知道我昨天就去好了,还能见着我闺女一回!”
被晚辈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的菩提很是淡定地一摊手,“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她们要走的,唉,我那个徒弟,你也知道,最是个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性子!”
金蝉一想,倒也是,黎山老母素来与观音几个交好,他从前也是熟识的,确实是个性格爽利的人。
唉。
金蝉蔫哒哒地道,“要是她们回灵台山探亲了,前辈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一定一定!
菩提满口答应着,瞧着金蝉失魂落魄地挂了水镜。
真可怜呀!
啧啧啧,哪天把这苦爸爸接来灵台山散散心,那闺女不在,教过的学生可都还在呢,就不行给复习复习功课了?
黎山老母带着徒弟们去了别苑,瞧着二徒弟改换身形,选了一妥当人家,下凡历练去了,自己便带着徒弟们在别苑修行,另外给老朋友们送送信,告诉他们自己搬家了,有事儿西牛贺洲说话。
观音没在家,文殊普贤可闲着呢,一收到黎山老母的信,都吓了一跳,俩人一合计,转天就奔着西牛贺洲来了,一直找到了黎山老母的新道场,登门拜望。
两位菩萨到的时候,正是暮春时节,这处别苑漫山遍野的晚樱,开的灿烂极了,云蒸霞蔚一般铺着一地粉色的云雾,就冲这美景,那就真是除极好的地段儿。
俩人在半空就笑,“黎山可真是会选地方,就冲这花儿,我都想住下来不走了!”
普贤笑道,“花好虫子多,下去看看她房子盖得怎么样吧,这匆匆忙忙的,能住人嘛?”
结果两人落下身形,瞧见花草树木掩映中的璀璨琉璃瓦和屋脊走兽,就愣住了。
这俩也不是没见识的,是不是好东西,还看不出来么?
等落在山门前,就更是无语了,这山门建的,也忒……
文殊说不出来,普贤呆呆地道,“忒奢侈了……”
整块儿整块儿的白玉,雕龙画凤,刻花描树,一笔一划,尽见功力。
就不看这材料,但看这山门上的画,就值个回头票了!
文殊菩萨喃喃地道,“这黎山,是打劫了洪荒哪个兵解仙人的洞府了?怎么突然这么阔绰了?”
普贤道,“她不是一直手指缝儿挺松的?身上仙丹特别多?我从前单知道她富,可是竟不知道她这么有钱……”
这么一个奢华的山门,说盖就盖起来了,那里面能差了?
什么样的房子,能配的上她们俩刚才惊鸿一瞥的琉璃宝瓦和屋脊神兽?
文殊无奈地瞥了普贤一眼:这傻子,现在都坚定不移地认为,黎山老母是个有钱的女修!
呆瓜,人家不是有钱,人家是有背景好不好!
不过这太乙玄门,真的这么阔绰?能给黎山盖起来这么大的一座道场?
俩人正发呆,山门旁边的角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穿淡粉裙子,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探了头出来,大眼睛咕噜咕噜的直转悠,瞧着就机灵,熟门熟路地道,“二位夫人,是有什么事嘛?”
结果没等文殊普贤回话,小丫头就继续笑眯眯地道,“我们这里是黎山老母的别苑,您二位要是想进来参观,惠赠灵石两块~”
……
小丫头递出来一张地图,“上面画着路线的都可以去,但是打着红叉的是内院,不能随意乱闯。”
文殊很是无语地接过来,小丫头又递给了普贤一张,嘴巴甜甜地道,“我们别苑特别美,来一趟不吃亏哦~”
普贤打开来一看,什么花坞,雅舍,涧水流……
她指着“客舍”问道,“这处也可以去?”这看起来,应该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吧?不怕客人给外人冲撞了生气嘛?
小丫头探头看了一眼,笑着道,“不仅可以去,还能住下来呢!”
等文殊普贤听完这个“客舍”的含义和用途之后,深深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黎山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她是不是在骊山,悄无声息地做了好多年这个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