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怎么回事?”江天浩指着夜市东门方向问宋玉普。
宋玉普踮着脚尖望了望,“像是‘乐乐’海鲜屋。这个王老板,又在搞什么呢,还嫌我们不够忙啊!”
算上这一次,他们一晚上来夜市跑了三趟了。也不知犯了什么邪性,今晚这些警情和夜市飚上了。
“去看看。”江天浩正了正帽檐,大步走向王老板的摊位。
王老板的摊位前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指着里面议论纷纷,江天浩还没进去,就听到王庆春的大嗓门和女人尖利的吵闹声。
“让让,让让……”江天浩拨开围观人群,走到乱成一锅粥的店铺里。
海鲜屋的食客几乎都走光了,王庆春黑着脸,挥舞着双手正在驱赶看热闹的人,餐桌附近,有几个人正撕扯在一起。
“姐,别打……姐……”一个小姑娘踉踉跄跄地退出暴风圈。
“混蛋!骗子!你居然还跟她搞在一起!”
“你说话啊!她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敢说,是你心虚!”
“苏娅菲,你这个死不要脸的妖精!我打死你!”
现场一片混乱,不时传出女人的惊叫声和喘息声。
南燕!
江天浩惊得一愣,脚步自动停住了。
南燕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陈家齐……他怎么这个打扮?
职业特性使他迅速冷静下来,“住手!”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控制住撒泼打闹的南燕。
南燕被他揽着腰拖离暴风中心,她疯了似的甩着头,不甘地用脚踢踹着对面的一对男女。
“南燕!是我!江天浩!”江天浩在南燕耳边低声吼道。
南燕身子一震,双手僵在半空。她大口喘着粗气,蓬乱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庞,只有头发缝隙里露出的眼睛血红血红的。
“是我。冷静点,南燕。”江天浩按了按南燕的肩膀,神色关切地安抚道。
南燕看到江天浩,心中的委屈和愤懑登时化作泪水决堤而出。
“江……天浩……”她羞耻地闭上眼睛,肩膀如同筛糠一般剧烈抖动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刚刚走出阴霾的南燕性情大变,当众撒泼胡闹呢。
江天浩皱着眉头,目光严厉地看向对面的男人和女人。
一个男人当众把前妻欺负成这样,还算是个人吗?他对陈家齐向来没有好感,现在再加上南燕,他就更加瞧不起他了。可陈家齐的衣着打扮,还是让他感到一丝诧异,难道他在王老板的手下工作?
陈家齐似是感觉到他的注视,朝他望了过来。两个男人目光对上,半空中似有噼啪电光闪过。最后,陈家齐神色黯然地转开脸,主动避开江天浩刀子样凌厉的目光。
站在陈家齐身边的女人,应该就是拆散南燕一家的罪魁祸首,那个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了。
叫苏……什么来着。
刚才一通撕扯,这个打扮高贵时尚的女人也被折磨得不轻。头发竖在头上,大衣也被撕开了,靠右耳的脸颊上有一道抓痕,隐隐透出血色。
她似是被吓坏了,故意挨靠着陈家齐,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其实江天浩一眼就从她那双状似无辜的眼睛里看出浓浓的心机与算计,这个女人精明又实际,她比脑袋一根筋的南燕可聪明多了,她知道以何种方式能够激怒南燕,同时还能获得陈家齐的怜悯和关注。
南燕就是太傻了。她就不会像那天晚上干脆利落地拒绝他的告白一样,彻底斩断和陈家齐的关系吗?
陈家齐那样伤害她,她还是忘不了他。这不是傻,是什么?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弯下腰,低声劝慰着南燕。
“家齐,你没事吧。”苏娅菲态度亲密地抚摸着陈家齐的手臂。
陈家齐本能想避开苏娅菲的碰触,可一看到对面格外刺眼的一幕,他神情一黯,硬着头皮把手盖在苏娅菲的手上,“我没事。你的脸……疼吗?”
苏娅菲怔怔地看着陈家齐,心里渐渐涌上一阵狂喜,家齐这是转性了吗?他终于醒悟了,看到她的存在了?
她点点头,又慌忙摇头,“不疼。有你在,就不疼了……”
“啊——”南燕忽然发出一声悲鸣,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了。
“南燕——”江天浩狠狠瞪了陈家齐一眼,推开挡路的王老板,追南燕去了。
宋玉普这才刚把人群疏散开,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呢,一个两个的都跑了。
他摸摸后脑勺,一头雾水地嘟哝说:“谁能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啊。”
南燕的身影一消失,陈家齐倏地缩回手,人也向后退了几步,他看着神色愕然的苏娅菲,语气歉疚地说:“对不起,刚才冒犯你了。”
苏娅菲刚刚变得火热的心脏瞬间被他的话浇了一盆冷水。对不起,刚才冒犯你了。
他这分明是过河拆桥啊。
陈家齐!
夜深了。
苏娅菲和陈家齐占着一张大圆桌,桌子上杯盘狼藉,一堆空啤酒瓶东倒西歪地杵在上面。
“家齐,你别喝了。”看陈家齐又要打开啤酒,苏娅菲忍不住按住他。
“别碰我,别……碰我!”陈家齐摇摆着上身打掉苏娅菲的手,颤巍巍地打开瓶盖,端起酒瓶就朝嘴里灌。
陈家齐醉了。
从南燕离开后,陈家齐就默不吭声地坐在这里喝闷酒,只是喝酒,谁来劝也不听。
苏娅菲低头看着发红的手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舍弃脸面还要留在这里陪他胡闹。
不忍心,还是不舍得。
她也说不清楚。
今天要不是她早有预见遣散了同事,后来发生的事,就要让她在同事面前无地自容了。
南燕出现以后,她心虚地躲在一边,不想被牵扯其中,可偏偏离开的时候,却被南燕发现了。南燕看到她,情绪瞬间失去控制,她发了疯一般冲过来,撕扯她,用最难听的话骂她,攻击她。她生平第一次被人当众打骂,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儿时的玩伴,曾经最亲密的朋友,这种异乎寻常的羞耻感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她心中复杂难言,一时间忘了还手,竟被南燕抓伤了。
那一刻,脸颊上传来的刺痛感一下子激发了她体内的戾气。而南燕那张怒气十足的脸庞也突然幻化成父母打骂她时暴厉恣睢的扭曲嘴脸。那些被恶魔占据的儿时记忆,那些可憎可恶的画面,一帧一帧被揭开神秘的面纱,露出真实的,散发着恶臭的伤口。
想必此刻南燕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报复手段总是又准又狠,无论是对待患有易怒症的父母,还是色厉内荏的南燕,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可她也有做不成的事,搞不定的人。
面前这个死心眼儿的男人就是她过不去的坎儿,趟不过去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