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边看恐怖片边喝酒?”席贝楠无情吐槽,“怕情节太恐怖了自我麻痹?”
“这话是你说的啊,一会你喝你是狗。”顾亨玉捧着两瓶宝贝葡萄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开始捣鼓买来后就被他扔进了柜子里积灰的小投影仪。
云野今天本来就有点看不进去代码,回来后趁着顾亨玉他们吃饭的时间洗了个澡,本来是想洗完澡清醒一点,但效果似乎不太明显,因此答应了顾亨玉以后,他就直接关掉了电脑,起身去阳台拿顾亨玉方才说的瑜伽垫。
瑜伽垫是顾亨玉和席贝楠在大二时候买的,在阳台堆了一年,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云野在阳台上找了一会没找到,被窗户下的簸箕绊了一下,险些脚下不稳,一只手先搭上来扶住了他。
紧跟着那只手拉着他往外走了一点后,陈铭辰的声音响起:“我来找吧。”
云野站在原地,就看见陈铭辰迈进一堆杂乱的东西里,三两下就翻出了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的瑜伽垫。
“有点脏。”陈铭辰拿着瑜伽垫离开阳台说,“需要擦一下。”
两个瑜伽垫都是偏大款的,一个人拎着有点费力。
云野见状,抬手想从陈铭辰手里接一个。
陈铭辰笑了一下说:“不用,你去卫生间拿一下我们用来擦窗户的毛巾。”
云野闻言,仰头看了陈铭辰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点点头照做了。
等两个人把两张大瑜伽垫擦干净,顾亨玉和席贝楠也已经捣鼓好了投影仪。
顾亨玉拿了张椅子把投影仪摆好,示意席贝楠关掉宿舍灯。
灯一关,投在白墙上的画面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顾亨玉调好角度,颇为满意地感慨了一句:“这投影仪质量还挺好的嘛。”
话毕,他用手机连上投屏,找到要放的恐怖片,没有马上点开始播放,而是先走到了瑜伽垫上坐下。
他坐下时,瑜伽垫上的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坐好。
最开始擦好垫子,陈铭辰是第一个在瑜伽垫上坐好的。
他的正好是中间靠左的位置,很明显左边留出了一个空位,右边留出了两个空位。
等云野把毛巾放回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席贝楠已经把陈铭辰右边那两个空位靠外的位置坐了。
也就意味着不管云野选哪个位置坐,都无法避免挨着陈铭辰。
比起当夹心饼干,他自然没有任何犹豫地选了剩下那个另一边没人的位置。
顾亨玉过来坐下的时候,似乎很满意这个留下的两人都有人的位置。
他坐好后将手机放到膝盖上,颇为正经地搓搓手,道:“我按开始了啊?”
席贝楠日常怼他:“怎么的?你还打算先来个宣讲誓词?”
顾亨玉扭头白了他一眼。
其实顾亨玉是有点怕看鬼片的,但他从小就很毛病,越怕越想看,有的时候好几个月不看,还容易心里痒痒,所以今天才提出的整个寝室一起看。
他看着屏幕里恐怖的电影海报搓了半天手,半分钟过去了也没见按下手来,最后反倒是把手机一放,说:“这样,既然都说喝酒助兴了,那咱们就先喝个酒吧。”
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回应,直接起身迅速将云野和陈铭辰桌子上平时用来喝水的杯子一并拿到了瑜伽垫前放下,而后弄开葡萄酒的盖子,给三个杯子都倒了个满。
“朋友们,将就一下,虽然这喝酒的东西欠了点意思,但酒是真的好酒。”
他说着,赶集似的自己咕嘟喝下去几大口,真跟席贝楠说的自我麻痹似的,喝完把杯子一放,总算是点开了恐怖片的播放。
阴森的音乐在安静的宿舍里缓慢响起。
这个时间点的楼道里还算安静,只有偶尔的开关门声和闲聊声。
大约三十秒钟左右的阴森音乐放完,忽地画面一黑,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顾亨玉明显在黑暗中惊颤了一下,但好歹没出声。
越久的黑暗和安静反倒是让人对接下来可能会忽然出现的画面越没底。
云野本来没太害怕,但余光里顾亨玉三不五时地抖一下,抖得他整个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收回落在显示屏上的视线,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酒,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喝。
喝了酒肯定看完电影就直接睡了,但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写几行代码,晚上大家睡了寝室安静,他还想着再挣扎一下。
正思索间,余光中陈铭辰忽地抬手,拿起了装着酒的杯子,仰头不急不缓地喝了两口。
云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他没敢很明显地直接扭头去看陈铭辰,因此便扬起了头,脑袋微微侧向陈铭辰那边一点,像是在盯着墙壁上还黑着的屏幕看。
陈铭辰因为一段军训时喝水的视频成为学校论坛名人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不管做什么动作,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斯文得体。
他喉结的形状漂亮,下颚线条流畅,原本就立体的五官从侧面看过去,更加放大优点。
陈铭辰只是喝了两口葡萄酒,就将杯子放回了地上,可云野的视线却久久收不回来,甚至感觉喉咙里有一点要冒火的迹象。
直到伴随着电影里出现“砰”的一声动静,顾亨玉忽地惊呼了一声。
身侧的陈铭辰因为顾亨玉的大动静收回了落在屏幕上的视线,云野才连忙转移开自己的注意力,下意识地抬手拿起了面前的葡萄酒,一连喝下去大半杯,想要缓解喉头冒火的感觉。
席贝楠吐槽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大哥,开头第一个场景你就叫,一整部电影下来,你是打算把宿管大爷叫上来吗?”
顾亨玉的声音明显在发抖:“我克制一下哈。”
云野以前没喝过葡萄酒,喝下去大半杯,发现越喝喉头越烧,于是微蹙着眉头把杯子放下了。
放下杯子后他抬眸看向墙壁上的投屏。
画面依旧是以阴森为主基调。
一条幽暗小巷子里,一个高大的身影隐没在暗色下,他一只手上拎着像是斧头的东西,斧头上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滴落,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响声,落在地上化为一片深色。
这时,一群明显喝醉了酒的小混混从巷子里嘻哈经过。
没有一个人在意那个身影,甚至有两个醉酒的混混还故意从那人身上撞过。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原本看起来有几分笨拙的高大人影忽然间一个飞速抬手,画面里头颅飞过,鲜血浇在镜头上,一片暗红色下,“正片开始”的字样在屏幕上残缺地浮现。
整个电影的主基调就是暗黑风,所以所有镜头都是近乎黑白的颜色。
电影是国外的电影,故事讲述了几个恐怖猎奇向主播听闻某地近几个月来高频率出现无头尸的案件,便商量着一起去当地旅游直播,为直播间增加人气。
结果一行五人在初到当地的小镇时,就被接连的暴雨困进了小镇上的一家民宿里。
民宿的经营者是一对年迈的夫妻,除了五个主播以外,里面还住了五个其他人。
而就在所有人入住的当晚,夜里两点,一个主播直播完想要下楼去民宿夫妇经营的小超市里买点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大雨的缘故,二楼楼道里的灯全都坏了。
主播出门时没有带手机,懒得再回去拿,于是一路摸黑往楼下走。
快走到一楼收银台附近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他脚边。
黑夜里看不清,他以为是球,抬脚想要把面前的东西踢开,却不料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他的脚一动,地上的“球”也跟着动。
主播有点烦地弯下腰打算把缠住的东西拨开,结果一弯下腰,就和一双充血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在他脚边的根本不是球,而是一颗脑袋,民宿女主人的脑袋。
死去的女主人一双充血的眼睛瞪得奇大无比,嘴角被割裂了像小丑一般狞笑着,而缠绕住主播脚的,正是女主人的一头长发。
随着主播“啊”的一声惊声尖叫,整部电影正式步入了正轨。
而寝室里,随着顾亨玉“啊”的一声惊呼,他直接开启了疯狂吐槽的自我保护模式。
一群人入住的当晚,民宿夫妻惨死在柜台,女主人的头滚落在地上,男主人的头不知去向。
民宿外是磅礴大雨,至少要开出去几十公里地才能看见人烟,然而屋外的雨水已经要有漫进屋里的架势,车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连开火都成问题。
众人商议下决定先这样度过一夜,第二天趁雨小后报警离开,不料一个小时后,又一具尸体出现在了一楼的厨房里。
这一次不再是无头尸。
死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的头还在,但是整个人被从中间折成了两半,一半整个强行塞在了厨房最大的蒸笼里,另一半被塞在了正在燃着火的油锅里。
云野小时候胆子比较小,再加上有一阵子格外怕黑,所以几乎没怎么看过恐怖片。
大了以后陪着他姐看过几次,大概是因为他姐每次看恐怖片的表情都像是在看喜剧片,所以他一直没觉得恐怖片吓人。
这是第一次,云野在看到屏幕上忽然闪现血腥画面时,产生了一点发怵的感觉,因为顾亨玉实在叫得太吓人了。
尤其是厨房里那具尸体出现的时候,顾亨玉差点就从瑜伽垫上蹦起来。
云野被他一吓,整个人也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拿起面前的葡萄酒打算喝一口压压惊,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一整个杯子都已经被他喝空了。
难怪脑袋有点发晕的感觉。
云野放下杯子,轻抿了一下因为紧张有些干涩的嘴唇,杯子空了原本也没打算再喝,不料顾亨玉因为过于害怕,不敢再看屏幕里的人被怎么被油锅煎炸,埋下头又是一通把三人的杯子都满上了。
他刚满完三个杯子,电影里又出现一声惊呼,顾亨玉几乎是同步地也跟着大呼了一声。
云野被他近距离的呼声喊得心头一颤,忍不住轻呼出一口气,又拿过杯子来喝了几口酒。
席贝楠和陈铭辰似乎不太害怕,两个人都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几乎没怎么移开眼过。
第四具尸体出现的时候,云野的脑袋已经有点晕得厉害起来了。
他这才意识过来因为下意识紧张酒喝得有点过多了,似乎有点醉了。
他想凑近看看杯子里还剩下多少酒,他不打算再喝了,如果剩下还多的话,得放到旁边的椅子上,防止一会一群人看完起来的时候没注意踢到。
然而脑袋晕晕的,视线也跟着迷糊了起来,他弯下好一段腰,也看不清楚杯子里究竟还剩多少酒,于是整个人越来越往前倾。
酒精极大程度地削弱了他身体的灵敏性,前倾到他整个人就要往前栽去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然而为时已晚,他浑身发软得根本没力气撑住让自己不往前倒,眼看着脸离地面越来越近,就在快挨着地的瞬间,他被整个人往后一拉,紧跟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铭辰压低了的带着两分笑意的声音响起:“怎么了,看着害怕,打算脸朝地直接睡一觉了?”
云野迷迷糊糊间想,这也一点都不陈铭辰。
陈铭辰怎么会打趣人。
可山上的时候他也是打趣过他的,只是那次比较隐晦一点。
云野的脑子又开始乱糟糟起来了,于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干脆任性地什么也不想了,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陈铭辰:“我没有要睡觉。”
电影里的几个主角还在时不时狂叫,大概是又有下一具尸体被发现了。
顾亨玉仍旧叫得比电影里的主角叫得还要吓人,声音响得云野耳边“嗡嗡嗡”声不断,于是云野有些苦恼地微蹙起了眉头。
在顾亨玉惊声尖叫落下后,云野看到陈铭辰靠近了他一点,几乎是要凑到他耳边,开口问他:“小野,你是不是喝多……”
陈铭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野一阵往后缩的笑给打断了。
实在是太痒了。
云野忍不住抬手护住了那只被陈铭辰使用过魔法正痒得不行的耳朵。
陈铭辰也喝了酒,云野看到的。
每一次陈铭辰喝,都只喝两口,喝完后会盯着屏幕细细地品一会,才把杯子放下。
有一次屏幕里的脑浆都蹦到镜头前了,陈铭辰刚喝下去一口酒,竟然也面无表情地细品了起来。
胆子真的好大,云野想。
但是喝酒的样子真的好好看,云野又想。
还有凑到他耳边说话的样子……为什么要凑到他耳边说话呀?
云野一只手抵住陈铭辰的肩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弯了起来,整个人往下缩了一下,小声对陈铭辰说:“太痒啦,你不要这样子和我讲话。”
陈铭辰那边安静了好一会,片刻后没有再说其他,往后直起了身子,离开到了原来的位置。
包括刚才拉云野时环住云野腰际的手,也一并收了回去。
云野一下子又失落了起来。
他只是想要陈铭辰不要那么近跟他讲话,因为真的太痒了,他没想让陈铭辰远离他的。
如果陈铭辰不远离他的条件一定是要凑在他耳边讲话的话,那他忍一下也是可以的。
但是没有条件可谈,因为陈铭辰没再有靠过来的意思了。
云野楞坐在原地好半晌,才挪过去坐回去,和其他人一起再次看向大屏幕。
但其实他已经看不清电影里在放什么了,就看见一堆人跑来跑去,喊来喊去。
电影里的人喊就算了,旁边还有人喊得比电影里的人喊得更大声更吓人。
云野迷迷糊糊,脑袋点下来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的时候,忽地被一阵惊呼声吓醒过来,整个人一抖,重心不稳地往旁边倒去,一只手按在了瑜伽垫上。
垫子有点膈,温度也比他的手温度要高一点。
云野觉得好神奇,那比电影有意思多了,于是他低下头,朝触感神奇的“垫子”看去。
入眼才发现,原来不是按在了垫子上,是按在了一只大手上。
那只大手撑着平放在垫子上,手臂露出一截,能看到紧绷的手臂线条。
云野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陈铭辰的手。
因为他不知道偷看过多少遍,甚至人生的第一场少男梦,那只手就已经在他的梦里干尽了坏事。
真坏,他在说他自己。
就比如现在,他坏心眼地就是要把手压在那只手上面。
要动就让那只手的主人动,反正他不动。
然而过去好久,那只手的主人也没动,反倒是悄无声息地舒展开一些手掌,让他按得舒服。
云野晕乎乎地盯着看了半天,开始企图蹬鼻子上脸。
他其实已经有一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如果是在梦里,他按着的早就不只是这一只手了,但他记得,他好像喝了点酒,所以不太确定是不是在梦里,保险起见,还是先对这只手下手好了。
又是他又怂又大胆地抬起压在陈铭辰手背上的手,十分不讲理地将陈铭辰的手拉起来,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塞到底下,和陈铭辰的手十指相扣住以后,才松开。
其实不能算是十指相扣,因为陈铭辰的手指是舒展开的,五指扣住的只有他自己的手。
有那么一点点小遗憾,不过他是一个懂得满足的人。
他正晃晃脑袋这么自我安慰的时候,被他握住的手忽然收拢,反扣住了他的手,紧跟着那只手调转了位置,将云野的手换到了上面,把自己的压在下面后,才安静着没有再动作了。
云野有些楞地眨眨眼睛,盯着两个人终于真正意义上十指相扣的手好半晌,脑袋一磕,抵到了陈铭辰的肩头上。
是梦啊。
早知道是梦,就占大便宜了。
可他现在太困了,占不动大便宜了,他好像得进入梦中梦了。
迷迷糊糊地想着,他脑袋一歪,就靠在陈铭辰的肩头上闭上了眼睛。
云野整个人除了和陈铭辰拉在一起的手,就脑袋磕了那么一点在陈铭辰的肩头上。
睡着后整个人无法再保持平稳,眼看着要往后栽去,陈铭辰及时伸出手,将云野拉到了自己身边,让他整个人靠着自己。
从云野要看杯子里的酒往前栽开始,陈铭辰的注意力就已经不在电影上了,因此云野的每一个小动作他都收在眼底。
青年一如往常地醉了就变得嗜睡。
电影已经进行到后半程,顾亨玉嗓子叫哑了,慢慢也有点叫不动了。
陈铭辰垂眸观察了云野半晌,见云野睡得的确熟,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云野睡得舒服一点后,才扭回头继续看向电影屏幕。
半个小时以后,电影在阴森的片尾曲中结束。
一片黑暗里,顾亨玉跟整个人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无力地哑着嗓子感慨:“太吓人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看恐怖片了。”
席贝楠在他旁边木着一张脸揉了揉被摧残得发痛的耳朵:“谢天谢地,终于结束了,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这句话,我再也不想有第二次和你一起看恐怖片的可能了,还好我们是在熄灯前看的电影,不然你这个尖叫分贝,分分钟被全楼投诉。”
两个人都跟打了一场大仗一样,席贝楠率先起身,打算去开宿舍的灯,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云野正半靠在陈铭辰怀里。
他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发现云野似乎是闭着眼睛的,便开口问了一句:“小野睡着了?”
陈铭辰应了一声:“嗯,不小心酒喝多了。”
席贝楠扶了扶眼镜,再次忍不住吐槽:“还怪顾亨玉,看个电影给人添酒跟添茶一样。”
顾亨玉缓过劲来,看了眼熟睡的云野,这点倒是没反驳,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正好嘛,小野可以直接睡了,我们也别开灯了吧,东西放着明天收拾,反正也十点了,洗洗躺床吧。”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问陈铭辰:“老陈,我跟你搭把手把小野扶上去吧?”
陈铭辰摇头轻声道:“不用,床中间的楼梯太窄了,三个人反而不好挤。”
顾亨玉闻言,也觉得在理,便没再多说什么,起身跑去跟席贝楠挤卫生间去了。
卫生间的灯亮起,照着宿舍里也有了些许的光亮。
陈铭辰轻喊了云野两声,见云野的确一点反应都没有以后,才起身,将人慢慢扶了起来。
他一只手还被云野紧拉着十指相扣,睡梦中的人似乎暂时没有要松开的打算。
这样会让行动困难上很多,但是陈铭辰也没有强行拉开云野的手,就就着这么个姿势,慢慢地把云野半抱上了床。
宿舍里每个人都安了遮光帘,因为学校有要求,白天不在床上时,遮光帘都需要全部拉开。
云野床上的被褥叠得十分整齐,整个四方的小空间里,都有他惯用的沐浴露的香气。
晚上顾亨玉和席贝楠在吃饭的时候,云野洗过澡,这会他身上的味道和遮光帘空间内的味道如出一辙,只是浓淡的区别。
陈铭辰小心地把云野在床上放好,给他盖好被子后,又替他把四边的遮光帘放下,在床旁静坐了一会,才抬手打算分开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
然而刚拉开云野的一根手指头,那只手忽然一拽,直接将陈铭辰整个人拽了过去。
好在陈铭辰反应迅速,另一只手及时撑在了旁边,才没有一下子撞在云野身上。
他稳住身形后抬眸,发现云野还是闭着眼睛,一副熟睡的模样。
然而过了一会,闭着眼睛的云野忽然又动作起来,另一只没和他握住的手抬起,将他整个人搂住,而后小声开口说:“亲一下再走吧。”
陈铭辰愣了一下,静默片刻后又看了云野一眼,发现云野还是闭着眼睛。
但刚才的确是说话了的。
像是为了验证陈铭辰的猜想一般,隔了一小会,云野又闭着眼睛小声开口:“现在你得听我的,所以这次你亲我吧。”
云野说话的语气是白日里绝不会有的轻快,还带了一点点小傲娇,有点像一只得了便宜于是使劲卖乖的小猫。
陈铭辰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云野,眼底浮上一点笑意,一时半会没有动作。
闭着眼睛的人大概是等了一会没等到想要的,于是支吾了一声,带点妥协意味地说:“好吧,看在你第一次主动的份上,我就让你一下吧。”
说着,稍微撅起了一点点嘴巴,似乎是想要人方便亲一点。
陈铭辰看着面前格外招人的青年,眼底的笑意渐渐被深意取代。
他静默了片刻后,抬起一只手,大拇指指腹轻轻滑过青年泛着一点水光的嘴唇。
不料刚碰到一下,手就被打开了。
青年认真开口:“我很聪明的,你拿手糊弄不了我的。”
陈铭辰被打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眸去看云野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但青年的表情却是洞察一切的表情。
陈铭辰一时间不禁失笑,而这么会空档,云野又重新摆好了准备好被亲的架势。
那张漂亮的脸因为醉酒染上了红,但这份红在黑夜下又不是那么分明,却将他醉后的懵懂模样彰显得淋漓尽致。
大概是许久还是等不到陈铭辰动作,云野的嘴巴瘪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点伤心的神情,有点气馁地问:“不可以吗?”
陈铭辰的眼神不自觉地暗了两分,脸上残存的笑意收得一干二净,逐渐被认真取代。
又是短暂的片刻安静,云野似乎不抱希望了,正失落地想要埋下脑袋的时候,一只手贴到了他脸上,紧跟着温热的,同样带着葡萄酒香气的吻,如他所愿地落到了他唇上。
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吻,陈铭辰只停留了五六秒的时间,就轻轻地抬手揉了揉他脸侧,往后退开了。
但云野的脸却在睡梦中迅速变得通红,整个人也在慢慢发烫。
就这样过去了好半晌,他忽地收回了拉住陈铭辰的手,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就露出一个头顶在被子外面。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安静了好久,久到陈铭辰都以为他又睡过去了的时候,他忽然出声:“你做的很棒,今天就先放你走啦,下次就不能只是一个吻了。”
语气幼稚得像是在跟一个幼儿园小孩说话。
陈铭辰的眼底又逐渐浮上笑,就在他打算开口问问云野那下次要什么,看看云野会不会回应他的时候,床下传来了顾亨玉叫他的声音。
陈铭辰沉吟了片刻,出声应了顾亨玉一句:“我在小野这边,现在下去。”
话落下,他抬手将云野脸上盖着的被子拉到云野的下巴下,而后凑过去在云野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开口:“别再把被子拉上去了,会闷。”
说完,他直起身,又抬手将云野温度有些高的额头上的头发拨到两边,才转身下了床。
顾亨玉出来后没多久,席贝楠也冲完了澡出来。
陈铭辰进浴室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各自到了自己的床位上。
他简单地冲过一个澡,用毛巾将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以后,关掉浴室灯打开门,忽地被浴室门口站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是云野。
寝室里的其他两个人似乎睡着了,能听见顾亨玉很轻的鼾声,席贝楠那边倒是没有动静。
陈铭辰见云野直愣愣地站在浴室门口,便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怎么下来了?”
他走近了,才发现云野一只手紧捂着脑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在民宿醉酒的那晚一样,已经没了朦胧醉意。
陈铭辰的问话落下去好一会,云野才看向他,认真道:“你刚才多亲了我这里一下。”
陈铭辰理解了一下,才意识过来云野说的“这里”应该是额头。
他眼底浮上笑:“所以?”
云野眨眨眼睛,忽然靠近他,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揉了两下,而后很认真开口:“所以我得亲回来呀。”
话音刚落下,他就微微踮脚,生怕陈铭辰不同意似的迅速在陈铭辰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亲完后,他才放下一直捂住自己额头的手,笑起来道:“扯平啦。”
额间因为那一瞬的触碰仿佛从中心那一圈开始往旁边烧,陈铭辰垂眸看着面前的云野。
云野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嘴角两个酒窝出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孩童般天真的稚气。
所以当他用着这副表情做坏事的时候,往往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什么错。
就像现在,他笑着说完扯平以后,忽然又将两只手环到了陈铭辰的脖子上,像那天民宿的晚上一样,歪了歪脑袋狡黠道:“不过我是赖皮鬼,所以我还要多占一点便宜。”
大概是因为之前陈铭辰拒绝过他,所以这一次他说完亲就马上亲,一点都不给陈铭辰拒绝他的机会。
还是那么蛮横,带了点胡搅蛮缠的意味,压着陈铭辰往后,将人逼到了浴室对面的墙上。
云野其实没有什么吻技可言,他亲人完全是想到哪亲到哪,一会咬咬嘴巴,一会撬动一下对方的齿关进去抢劫似的搅两圈,搅够了再退出来,跟玩似的。
那天夜里,云野其实没有强硬地胡搅蛮缠多久,因为他气势汹汹了没一分钟,就往陈铭辰身上一趴,睡过去了。
但今天的云野似乎比那天兴致高了很多。
在后背抵上墙的时候,陈铭辰才缓慢地从云野的亲吻中反应过来。
云野是捧着他的脸在亲他的,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满脸的虔诚。
陈铭辰就着夜色,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云野看了好久后,抬起手,落在了云野脑后,很轻地尝试着开始回应云野的吻。
他的回应让云野一瞬间浑身战栗了起来。
青年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直直撞进陈铭辰漆黑的眼底。
刚刚还嚣张地说自己时赖皮鬼的人,却在陈铭辰给予了回应以后,一下子怂回了醉酒前。
他一时间没了动作,就这么和陈铭辰嘴巴贴着嘴巴,有点傻地看着陈铭辰。
陈铭辰原本正打算尝试着和云野摸索一下接吻这件对他而言陌生的事情,不料云野停下了动作,反应还有些可爱。
他一时间没忍住笑,只好暂时将人拉开一点,问他:“怎么了?”
云野就盯着他没半点反应,一副傻了的模样。
陈铭辰注视云野半晌,抬手轻轻捏住了云野发烫的耳垂,开口:“小野现在是清醒的吗?”
云野好歹是眨了眨眼睛,但仍然没给予回应,只是片刻后脑袋轻歪了一下。
陈铭辰见状,沉默片刻后温声开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云野似乎在思考,好一会过去,他回答:“宿舍。”
陈铭辰嘴角的笑明显了两分,他搭在云野脸侧那只手轻缓地将云野耳边的头发一点点别到耳后,循序渐进地温声问:“那小野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吗?”
云野这次卡壳了好一会,好半晌过去,他忽然低下头,小声说:“我喜欢你呀。”
这个回答明显在陈铭辰的意料外,他贴在云野脸侧的手顿住,胸膛起伏的程度不由自主地加大了两分后,才重新找到声音似的开口:“我是谁?”
云野这一次陷入了很长久的沉默,沉默到陈铭辰都以为他可能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陈铭辰,认真道:“你是送我回家的人。”
陈铭辰这一次彻底愣住。
如果说刚才的答案是意料外,这一次的答应却是他根本连想都没想到过的。
这一次换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原本眼底的笑意逐渐收敛,最后收作了黑沉沉的一团,压在眼底深处,但他贴在云野脸侧的手依旧温柔:“小野,谁送你回家过?”
云野看着他,再次回答:“你呀。”
“我叫什么?”他落在云野脸侧的手慢慢下落,最后落在了云野的后颈上。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是一个不自觉地想要掌控的动作。
云野这一次陷入了彻底的长久沉默。
陈铭辰能感觉到,云野不是答不上来,而是不愿意回答,就好像那个名字于他而言是一个绝对的禁区,不可提,不能碰。
陈铭辰落在云野颈后的手不自觉收紧,多年的修养让他保持了仅有的一点温笑在脸上。
半晌后他再一次开口:“那你能跟我形容一下,我长什么样吗?”
云野这一次有了反应。
他看向陈铭辰,很认真很认真地看了半天后,开口:“你好高呀,我都要仰头看你。”
陈铭辰看着只矮了自己半个头的云野,大拇指指腹在云野的颈间轻轻摩挲着,道:“我高你多少呢?”
云野仰起头,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说:“我才到你下巴。”
陈铭辰手上的动作一顿,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莫测的意味:“还有呢?”
云野又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认真思考,思考了好久以后,才开口:“你戴着眼镜,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说话的语气又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稚气,说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想凑上去亲陈铭辰。
然而这一次陈铭辰抬手挡住了他。
云野疑惑地看着陈铭辰,像是不明白刚才还回应他的人,为什么忽然不让他亲了。
陈铭辰搭在云野颈后的手轻轻捏着他的后颈肉,控制着不让云野远离,但也不允许云野再靠近。
许久的沉默过后,他将云野拉近两分,对上云野的视线,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云野,你看清楚,我不戴眼镜,也从来没有戴过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