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过于神秘的店员
“欢迎光临,请问您要点些什么？最近原味珍珠奶茶正在绝赞热卖中，是本店的推荐菜单哦。”
最近新开的一家奶茶店里，戴着印有店铺Logo的口罩和鸭舌帽、白色高领毛衣外套着围裙的店员语调温和地推荐着店内的招牌。
双眼看着店员的口罩,米格尔沉默了片刻。
“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卖奶茶啊，夏油。”他并没有点单，而是有些复杂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沉默持续了片刻。突然,店员从口罩后发出一声轻笑来。
“暴露了吗？”他说，抬手用指关节将帽檐微微顶高了一点，露出下方蕴藏着一丝讽意的细长双眼来。
“倒是你,见到是我来了，还打算继续装傻？”米格尔叹了一口气，“还真是让我吃惊啊。”
“有什么事等下再说,还有别的客人等着点单呢。”夏油杰对米格尔的话不置可否，而是拿了一杯已经做好的珍珠奶茶塞给了他,朝着店内角落里的桌椅看了一眼,“等这边忙完了,我在慢慢和你聊。”
“……”米格尔只好转身朝着角落里的桌子走去。
坐在角落里,米格尔一言不发地看着正在柜台前忙碌的夏油杰。奶茶店的生意不算差，有七八个顾客在柜台前排队,而夏油杰有条不紊地制作餐品,态度礼貌，途中还不动声色地顺手给其中一个顾客祓除了身上的蝇头。
见状,米格尔抓着奶茶杯的手骤然收紧，杯子都差点被他挤爆。
——不对劲。
那个夏油杰，怎么可能自降身价,对待那些“猴子”的时候那么客气？
米格尔如坐针毡地在角落里的桌子前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顾客都满意离开,夏油杰才推开柜台侧面的小门走了出来。他走到门口,在玻璃门上挂上了写着“CLOSED”的小木牌，随后摘下挂在脖颈上的围裙。
来到米格尔的面前，夏油杰取下帽子和口罩，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看见了米格尔手里被捏得微微变形的奶茶杯，却依旧和气地说：“米格尔，不喝吗？这个是店里卖得最好的奶茶，味道很不错。”
“你……”
米格尔没想到夏油杰竟然会说这话，差点发飙。但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夏油杰又接上了后半句：“而且今天奶茶里的手作芋圆是我亲手搓的。”
“……”
米格尔顿时停下了话头。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拿起一根吸管戳进奶茶杯里。
温热的奶茶顺着吸管涌入口中，中间还混着几颗大小均匀的珍珠，嚼起来绵软弹牙，味道确实相当不错。
“不过说到这个，”夏油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是有人告诉你我还活着的消息吗？”
“怎么会。”米格尔定了定神，回答道，“最近咒术界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吧？”
“受害咒术师联盟的壮大直接威胁到咒术界的结构，高层的地位摇摇欲坠。而就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刻，有人匿名公开了许多咒术界高层与涉谷事件中发动恐袭的诅咒们勾结的证据……”
“总之，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高层的换血是板上钉钉的事件，御三家则因为内部年轻一派与掌权的老一辈的争端而自顾不暇。整个咒术界恐怕都要产生一场大变革了吧。”
说到这里，米格尔望向夏油杰：“掌握了那么多高层与诅咒详细勾结的证据、而且还将其公布出来的人，除了曾经被那个羂索占据过肉〇体的你以外不会有别人了吧。这就是我断定你还活着的理由。”
“是吗？”夏油杰笑了笑，“你没有猜错。那的确是我。”
“不过既然你能猜到，那悟那边的人应该也猜到是我了吧。”他托着腮，目光飘远了点，“虽然不太情愿，但如果和他们遇到了，多数又得打一场。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不要出门，低调一些好了。”
但米格尔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夏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质问道。
“因为菜菜子和美美子提议说要用剩下的钱开奶茶店，我就答应了她们。”夏油杰坦然自若地回答，“这家店平时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在负责，她们对自己开店很感兴趣。而我今天只是闲得慌，所以来做一下店员的工作而已。”
“……不，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米格尔透过墨镜紧盯着夏油杰的脸，沉声说道：“我跟随你也有好几年了。那时候，你是盘星教呼风唤雨的教主，立志要创造一个只有术师的世界。但现在的你，竟然对着‘猴子’也依旧和颜悦色，而且还在亲手为他们做奶茶……”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带着几分烦躁敲击着桌面，“夏油，告诉我。”
“……因为我发现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并没有意义。”
出乎米格尔的意料，夏油杰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你是什么意思？”米格尔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停下了，“你是在否认我们过去追随你做过的一切吗？”
“没错。”
夏油杰仿佛察觉不到米格尔的烦躁一样，平静地点了点头：“那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了能够轻易推翻我过去一切理念的存在。那个人的存在让我发现自己的错误之处。”
“那个完全没有咒力，却能一拳解决特级，即便被人百般诋毁，却丝毫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仅仅依靠着兴趣行动的人。”
米格尔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什么亮光闪闪的、鸡蛋一样的东西：“你说的，莫不就是……”
“果然，你和五条派一起行动了一年，认识他也不奇怪。”夏油杰点了点头，“就是埼玉。”
“……”
脑海中那亮光闪闪的鸡蛋状物体正是埼玉那五官简陋滑稽的头。米格尔想起了在镰仓见过的、埼玉那足以分割大海的普通一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自称兴趣使然的英雄——直到听到这个词语，我才明白过来，当初叛离高专，走上诅咒师之路的我，缺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原来并不是想要成为咒杀别人的反派，追寻的东西也并非‘恶’，而是打从心底渴求着真正的正义的存在，同时痛恨着这个没有正义的、不公平的世界。”夏油杰缓声说道，“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也是个能够拯救其他人的英雄，但那时候我连英雄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也仅仅是个咒术师而已。”
“英雄与咒术师，在这其中，有很大的偏差。我曾经迷失在这份偏差之中，因此才在发现自己不是英雄，也无法做到理想中的英雄之举后，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以为消灭所有存在非正义的因素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正义’，也是我的‘大义’。”他说，“但是这个世界上的恶永远不会消失，而过去的我缺少的，是能够成为真正的英雄的那份发自内心的‘纯粹’。”
米格尔说不出话来。他没有经历过夏油杰的人生，自然也无从彻底理解他此刻说出来的话。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米格尔？”夏油杰问道。
“……”米格尔憋了半天，终于盯着菜单问出了口，“为什么你会卖珍珠奶茶，还有章鱼烧、糯米团子、冰淇淋球、巧克力球这些东西？它们根本一点也不搭。”
“因为它们都是球，”夏油杰回答，“而我搓的球特别圆。”
米格尔：“……”
就在他看着一脸正经的夏油杰，内心感到无语的时候，店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咦，这家店卖珍珠奶茶啊，要不要买一杯呢？……诶，已经关门了吗？”
夏油杰重新拉上口罩，戴上鸭舌帽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喊道：“不，现在已经开放了哦。”
他径自走到门口，正要抬手将挂在门上的“CLOSED”标牌拿下来，看见门口的顾客时不由得一愣。
“原来是开的啊。那干嘛要挂着闭店的牌子。”
明媚的阳光下，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表面划过一道亮光。黄色紧身衣与白披风的搭配与奶茶店精致的装修格格不入，引来路人频频注目。
站在门口的埼玉手里提着刚从超市里买来的白菜和大葱，一脸纳闷地看着来收牌子的夏油杰，显然并没有认出他：“害我还以为你们店不营业呢。”
“抱歉。”夏油杰很快便回过神来，顺势取下牌子，打开了店门。
埼玉抬腿走了进来，红色靴子踩着木质地板，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冬日店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室内外温差大，光头不由得过电般一抖：“哦。”
看清来人，坐在角落里的米格尔不由得吃了一惊。然而埼玉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而是径自看起了菜单。
“店里的推荐是珍珠奶茶对吧。哦，还有章鱼烧啊，我看看……”
埼玉的目光落在了菜单的珍珠奶茶价格上。只见普通杯奶茶299日元一杯，大杯奶茶599日元一杯。章鱼烧的小份与大份也是同样的价格。
“……”他收回目光，从身上摸出了卡扣小钱包，打开看了看。
钱包里只有几枚硬币。
“刚才买特价菜都快把钱花光了……那个，来一杯最便宜的饮料吧。”
埼玉拿出了几枚硬币，放在了夏油杰手里，又补充道：“小吃就不用了。”
夏油杰看了看手里的硬币：“……”
夏油杰很快就转身过去制作奶茶了。而埼玉则站在柜台前，看着钱包里剩下的硬币发呆。
“今天回去只能吃鸡蛋盖饭了。”他自言自语着，叹了一口气，“幸好不用交房租水电，不然过得更紧巴巴的……”
“不过杰诺斯约了我明天切磋，明天就让他请我吃晚饭吧。”
埼玉正在一旁小声嘀咕的时候，夏油杰那边的餐品也已经准备就绪了。
听见东西放在柜台上的轻响后，埼玉抬起头来，愣了一下。
只见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刚才点的最便宜的饮料，而是大杯的珍珠奶茶。除此之外，还有一盒10个装的章鱼烧。
“请慢用。”夏油杰说道。
“那个，我点的不是这些……”埼玉指着面前的奶茶和章鱼烧，“我点的只有一杯标准杯的……”
“我知道。”夏油杰微笑点头，“但您正好是本店第1000名顾客，因此这是本店的特别赠送。”
“哦哦！”埼玉睁大了眼睛，“赚到了！Lucky！”
埼玉拿着奶茶杯和章鱼烧推开门，而夏油杰目送着他那锃光瓦亮的后脑勺。
他刚想收回目光，突然听见店外传来了一个声音：“埼~玉~”
隔着奶茶店的玻璃推门，夏油杰看见一个熟悉的白发眼罩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轻飘飘地朝着埼玉走了过去：“真巧啊，你买菜吗？”
——是五条悟。
“哦，是你啊。”埼玉回头看见五条悟，兴冲冲地说道，“今天我运气可真不错，不仅买到特价白菜，还正好遇到奶茶店的特别赠送了呢！”
“是吗？”
五条悟不经意地回头朝着奶茶店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珍珠奶茶啊，最近这个很流行呢。”他说，“好喝吗，这个？”
“我都还没喝，想知道的话自己去买啦。不过章鱼烧倒是可以分给你……”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远去。而店内，米格尔无声地走到了夏油杰的旁边，低声说道：“五条悟好像没发现？”
“……怎么可能。”
夏油杰看着埼玉与五条悟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收回了目光：“假如面对普通术师还有可能蒙混过关。但你别忘记，那可是六眼啊。”
五条家百年一遇的六眼，能够精确地识别咒力，甚至能够通过咒力的流动判断空间距离。就算五条悟蒙上了眼睛，一切在他的感知之中都无以遁形。
更不必说夏油杰身为特级的咒力了。
“他恐怕早就发现我了，刚才故意向埼玉搭话，就是为了旁敲侧击确认我的危险性吧。假如从埼玉的描述里发现一丝危险因素，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解决掉我——”
夏油杰笑了笑：“没有立刻对我出手，恐怕是因为我公开的那些、足以令高层万劫不复的证据吧。他等这种东西可是等了十几年。”
“毕竟是个会容忍腐败的高层存在那么久，一点一点培养咒术界新生力量的人，悟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动手，什么时候不该。”
说到这里，夏油杰回头看向米格尔：“受害咒术师联盟在涉谷事件之后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到现在真正对高层造成了威胁，背后的原因你知道吗？”
“……是什么原因？”米格尔不解。
“是悟及时把握住了涉谷事件的时机，让五条一派帮助受害咒术师联盟，及时向对咒术界的制度不满的术师们递出了橄榄枝。”夏油杰垂眸说道，“他从很早开始收集能够团结的术师的情报，因此才能这样快速精准地打击高层。”
“根据拉鲁他们调查到的内容，加茂家的加茂宪纪、禅院家的禅院真依……这些人收到的、有关受害咒术师联盟的详细情报，都是悟设法送过去的。”
“当然，他也没有强迫任何人加入，只是及时将情报放在了当时可能想要加入的人的眼前罢了。是否真要加入，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最终那些人会选择加入，也仅仅是因为现在的这个咒术界让他们彻底失望罢了。”
“那个吊儿郎当的五条悟暗地里做了这些？”米格尔愕然睁大眼睛。
“埼玉能够在涉谷事件中发挥那么大的作用，也因为他足够沉得住气，把埼玉这张王牌留得够久。因此才能将高层与诅咒都打一个措手不及。”
夏油杰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不过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今天可真的不关店不行了啊。先避避风头再说吧。”
看着“CLOSED”的小木牌再次出现在了门口，米格尔犹豫了片刻，还是对着正在脱围裙的夏油杰问道：“接下来……你会变成怎么样呢？”
“谁知道呢。如果运气好能活久点的话，就多卖几杯奶茶吧。”夏油杰背对着米格尔，抓起挂在置物柜门上的驼色风衣穿上，这样回答道。
“啊，不过你想问的如果是接下来自己要回来我这边，还是继续跟着悟的话……”
夏油杰回过头来，对着米格尔笑了笑：“这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毕竟在即将到来的、新的咒术界里，所有人都是自由的，所有人都必须自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也一样。”
说完，夏油杰推开了与刚才埼玉与五条悟离开方向相反的、奶茶店角落里的后门，走了出去。
米格尔默默站在了奶茶店的中心。左手边的门是夏油杰离开的方向，右手边的门则是五条悟离开的方向。
良久，安静的奶茶店里响起一声叹息。
“真是，近几年就没有好事发生在我身上啊，麻烦一桩桩一件件的……”
米格尔一边说着一边抬步，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