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过于固执的大哥
漆黑的帐内,巨大的诅咒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但依旧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化作尘埃。
看着诅咒彻底消失,虎杖悠仁终于放松下来,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又结束一件!”
“是的,”和他一起来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解除了“帐”,“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项任务了。”
“而且虎杖,你现在对于咒力的运用更加熟练。不仅能够充分使用来自两面宿傩的手指的咒力,就连细节的处理都已经不输老手了。”
他感叹道,“虽然现在咒术界一片动荡,高层的升级评估程序也已经停摆,但你目前的战力被称为一级也毫不夸张。说不定等身体刻印上两面宿傩的术式之后,就可以冲击特级了呢。”
“是吗?”
想到伊地知洁高话里描绘的未来,虎杖悠仁的内心升起了复杂的情绪。
他想要变强,越强越好。然而强大的尽头,却是两面宿傩完整的二十根手指所带来的死亡。
半球形的黑色结界逐渐落下,远处的景象映入眼帘。就在伊地知洁高敲击着平板粗略记录任务内容时,虎杖悠仁余光突然看见了街尾经过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深紫色毛衣与黑色长裤的男人。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窄沿帽,微垂双眼,鼻梁上横贯一道明显的印迹。
但即便打扮与过去迥异,虎杖悠仁依旧认出了那张面孔。
九相图长子——胀相。
自从涉谷事件之后,虎杖悠仁就没有再见过九相图三兄弟。虽然涉谷的现场清理报告中并未发现与九相图三兄弟类似的受害者尸体,但他并不确定他们究竟是生是死。
这一瞬,虎杖悠仁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初的情景。
离开涉谷前,他最后看见胀相的那一眼,是透过两面宿傩的意志所看到的景象。
那一刻,无助的胀相怔怔站在破碎的冰层上,仰头看着他的身影在夜空之中逐渐远去,仿佛失去了一整个世界。
……以及,当时远处冰层下还躺着生死不明的坏相与血涂。
粉发少年正愣愣地看着街角的胀相出神,一旁伊地知洁高已经完成了任务的记录。
“接下来要直接回高专吗?”他收起平板后,问虎杖悠仁。
“啊……不了,我打算……去买点东西。”虎杖悠仁猛地回过神来,随意编了一个借口,“昨天洗发水用完了。”
“要我开车送你吗?”伊地知洁高问。
“不用了,伊地知先生就先回去吧,”虎杖悠仁连忙说道,“可能会花一点时间,我自己回去就好。”
目送着伊地知洁高开车远去后,虎杖悠仁快步朝着街角的方向走了过去。
拐过路口,虎杖悠仁四下张望,寻找着胀相的身影。但与伊地知洁高说话耽搁了半分钟,此刻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面目陌生,但胀相的身影已经无处可寻。
就在虎杖悠仁内心失落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在找我吗,悠仁。”
虎杖悠仁回过头来,便看见刚才远远瞥见的胀相,此刻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男人的手里还拎着买好的食材,头上帽檐压得很低。目光交汇,他冲着虎杖悠仁点了点头。
“胀相!”虎杖悠仁眼前一亮,不由得叫出了声,“你在这里等我吗?我还以为你没看见我!”
“术师对视线是很敏感的,刚才被你那样死死盯着,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胀相笑了笑。
“是吗,我差点把这件事忘记了。”虎杖悠仁抬手拂了一把后脑勺的粉色短发,“总之,涉谷事件之后,我一直想找你,还有坏相、血涂他们。”
“那时候,我被两面宿傩支配了身体,对你们发动了攻击,真的很抱歉……”
想到那一幕,虎杖悠仁的表情不由得黯淡了几分。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低声问道:“那之后,你们……”
像是看穿了虎杖悠仁的担忧,胀相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三个人都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现在已经痊愈了。你不必担心。”
闻言,虎杖悠仁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他松了一口气,诚挚地说道,“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们在涉谷的帮助。”
“不需要这么见外。”胀相笑了笑,“毕竟你是我们的弟弟。”
虎杖悠仁还想再说什么,但胀相比他先一步开口邀请道:“悠仁,要去看看坏相和血涂吗?他们也很想再见到你。”
……
九相图受肉至今已经有几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三兄弟学习着这个时代的人类的生活方式租下了一套公寓,在公寓里一同居住。
胀相打开了门,公寓内部的构造便展现在虎杖悠仁眼前——这是一间相当整洁的公寓,家具小物全部摆放得井井有条。
客厅的边缘是几间卧室的房门,尽头则是宽敞的阳台。阳台上有几盆薄荷、迷迭香等色泽鲜亮的香草,显然一直被人精心打理。
一阵微风吹过,窗棂上方,血涂模样的布制晴天娃娃微微摇晃。
胀相扬声说道:“我回来了。”
很快,两扇卧室房门被打开,坏相和血涂的脑袋先后伸了出来。
“大哥,欢迎回来!”两人先是看见了胀相,随后目光便落在了胀相身后略显拘束的粉发少年身上,“悠仁?”
“打扰了。”虎杖悠仁猛地站直了身体,“上次在涉谷的事情,我还没有登门道谢,以及道歉……”
“可千万别这么说!”坏相连忙摆手,“我们可是一家人嘛。”
“不,说实话,这件事情我还是觉得是你们的误解……”虎杖悠仁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搓手。
然而一旁的胀相却将买来的食材放在厨房流理台上,不容置疑地说:“绝对不会有错,悠仁。我们之间有着血脉的联系。”
“事实上,胀相大哥在涉谷的事情发生之后也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查,想要弄清真相。”坏相对虎杖悠仁解释道,“然而结果却让我们都大吃一惊呢。”
虎杖悠仁的神色有点呆愣:“结果是啥?”
“悠仁,你还记得涉谷出现的那个强占了夏油杰躯体的家伙吗?”胀相的目光深了深。
“嗯,我还记得。”虎杖悠仁连忙答道,“就是那个被埼玉打败,然后被禅院家的家主祓除的大脑吧?夏油杰说那家伙叫做羂索,是从平安时代就存活至今的术师。”
“原本我们只知道,强迫我们母亲受孕的恶魔,是加茂家最为臭名昭著的诅咒师‘加茂宪伦’。但经过调查,我们才发现,‘加茂宪伦’同样被那个羂索侵占了身体。”
“也就是说,当时做出这一切恶行的,其实是穿着加茂宪伦的肉身的羂索。”
胀相闭了闭眼,表情除了嫌恶外,还带着一丝庆幸:“假如当初坏相和血涂没有在八十八桥被埼玉制止的话,无论行动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会按照原定计划站在诅咒一方。”
“那样一来,我们就……”
胀相说到这里,虎杖悠仁也明白了过来。
“不就被仇人利用了个彻底了吗!”他大声说道。
闻言,胀相垂下了眼。而坏相与血涂沉默不语,心有戚戚。
“与我们有血海深仇的人正是羂索,原本他应该由我们三兄弟来杀掉。但在那之前,羂索已经被其他术师祓除了。”胀相叹了一口气,“从明治时期到现在,百年的仇恨,也终于结束了。”
“原来如此……”
虎杖悠仁神色凝重。但过了几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茫然问道:“不过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悠仁。”
胀相盯着虎杖悠仁良久,这才开口说道:“涉谷事件结束之后,我去仙台调查过。你的生父的额头上,曾经也有过和夏油杰、加茂宪伦类似的缝合疤。”(此处详情请见本章作者有话说)
闻言,虎杖悠仁的眼睛猛然睁大,冷汗从他的鬓边沁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握了握拳头,声音一下子竟然有些嘶哑,“难道他的身体,也被……”
沉默持续了片刻。
“留下吃饭吧。”胀相突然改变了话头,“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是一边吃饭一边说。而且我们也还没有彻底查出事情真相。要想进一步调查,还需要你的协助。”
虎杖悠仁还没来得及说话,血涂就傻笑着开口,一张大嘴咧得老高:“对呀,留下来吃饭吧悠仁,胀相大哥的田园沙拉做得可好吃了。”
“平时家里做饭都靠胀相大哥呢!”坏相也说,“你还没尝过大哥的手艺吧?”
面对着九相图兄弟三人期待的目光,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家人,他们的身上还藏着秘密,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那就感谢款待。”
他抬起眼,目光坚定了起来,“虽然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把我养大的爷爷也在几个月前去世了,但事关我已经逝去的家人的人生,我必须找到其中的真相。”
“虽然完全没有和父母相关的记忆,爷爷也并没有对我提过多少和他们有关的事情。但我也偷偷在心里猜测过,让我能够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我想要知道,想要追上他们过去的影子。”
虎杖悠仁低下头,目光注视着地板。
“虽然我记忆里没有父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他轻声说,“我曾经,也不是一个人的。”
就在这时,虎杖悠仁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温暖的手。
他抬起头,便看见三兄弟投来的、担忧的目光。
“没关系,悠仁。”胀相笃定地说,“你已经不再是没有亲人的孩子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虎杖悠仁微微一怔,随后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来:“谢谢你们,胀相,坏相,血涂。”
“事到如今还在说这个吗?”胀相露出不赞成的目光,“你应该叫我们哥哥。”
“高专休息日的时候,多回来看看。下周末我们一起去郊外野餐吧。”
伊地知洁高刚回到高专办公室,脚都还没停,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悠仁呢?”
过去曾经被折磨的回忆袭上心头,来自本能深处的紧张顿时令伊地知洁高的身体僵硬得仿佛一只遇到天敌的兔子。
他缓缓回过头来,便看见五条悟坐在办公室的一张桌子前,正将转椅转来转去,同时歪头看着他。
五条悟不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在他旁边,还坐着神色郑重的七海建人。金发混血咒术师坐姿端庄,与五条悟形成了鲜明对比。
“虎杖君他……说是自己要先去买些东西,所以没有和我一起回来……”伊地知洁高小心翼翼地回答,唯恐惹五条悟生气。
然而五条悟却只是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
伊地知洁高松了一口气。可怜的眼镜社畜将东西飞快地放进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随后飞一般溜走了。
见到这一幕,七海建人无言地推了推眼镜:“……完全被伊地知退避三舍了呢,五条先生。”
“什么嘛。我是洪水猛兽吗?至于这么紧张?”五条悟像小孩使性子一样说道。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七海建人反问。
五条悟:“……”
“不说这个了。继续刚才的讨论。”五条悟转移了话题,“明明已经让日本各地的‘窗’集中寻找两面宿傩的手指的踪迹,但最后一根手指,直到现在依旧没有线索。”
“先不说悠仁吃下最后一根手指后是否真的要处刑,无论如何,两面宿傩的手指被收容起来总比流落在外安全。但目前的情况不由得让人怀疑,最后一根手指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听了五条悟的话,七海建人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最后一根手指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嘛,这个只是我的怀疑而已。”五条悟往椅背上懒洋洋地一靠。
七海建人提出质疑:“但是两面宿傩一共有二十根手指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且手指坚固无比,不可能被破坏。”
“……不,只是‘到我为止的实力都无法对其产生破坏’。”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说道,“有一个人说不定可以。”
这一刻,五条悟与七海建人的眼前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一个身影。
——那个穿着白披风、五官简陋到有点滑稽的光头。
“埼玉吗?确实,他的最大实力恐怕比你更强。”七海建人有些犹豫,“但如果埼玉破坏了某根手指的话,他应该会告诉我们吧?毕竟那可是宿傩的手指,遇到一根就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五条悟又提出了新的见解:“不,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一根手指。毕竟他太强了。”
七海建人:“……”
“说实话,按照这个方向思考的话,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不少事件都显得相当可疑。”
五条悟点了几下鼠标,打开了一份事件报告书。
“例如七月的少年院事件。”他指着报告书上的内容说道,“虽然报上去的是准一级诅咒,但实际上,少年院的诅咒是由咒胎吞噬少年犯而发育成的特级。不过事后清理现场的辅助监督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果那里的诅咒是吞噬了一根手指从而形成的特级,结果被埼玉看也不看地连同手指一起打碎,导致辅助监督什么都没能回收到,也不是不可能吧?”
五条悟说,“更不用说埼玉平时散步时随便打打的诅咒了,里面说不定就有吞下宿傩手指的特级,被他连诅咒带手指一起消灭了。”
闻言,七海建人摘下了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如果这样想的话,那最后一根手指的去向岂不是根本无从查起了吗?根本没有人知道埼玉都祓除过多少诅咒,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手指来验证‘埼玉能破坏手指’的假设是否成立了。”
“但这也不错吧?”
五条悟微微拉下眼罩,蓝眼睛快活地透过眼罩边缘看向七海建人:“七海,你也不希望悠仁被处刑吧?”
七海建人捏着鼻梁的手微微一顿:“……嗯。”
“自从他说想要按照爷爷的遗愿,在众人的拥簇下死去的时候,我就在想,”他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应该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承担比我们这些大人的责任更加沉重的东西。”
五条悟笑了笑。
“无论如何,接下来就好好守护孩子们的成长吧。”
他双掌一合,用玩笑的语气认真说道:“这就是我们这些大人的责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