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东京高级料理店“隐月亭”门口,立起了一块“本日包场”的看板。

埼玉跟随着禅院家的使者进入了VIP包厢里,便立刻看见了包厢内的两个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坐在此处的人并非禅院直毘人,而是禅院家嫡子禅院直哉;坐在他右后方的,则是身穿黑底花鸟纹振袖和服,正襟危坐的禅院真依。

禅院直哉的表情相当僵硬。看见埼玉时,他的目光还闪烁了一下,回忆起过去曾经被埼玉攻击到某个部位的不愉快经历。

……距离禅院直哉被埼玉击中股〇间,已经过了两周。

虽然当初,禅院直哉在家入硝子那里得到了反转术式治疗,使得他不必成为孤睾的咒术师。但不知为何,那天禅院直哉在离开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五条悟。

双方都是御三家的嫡系,自然早就互相认识。然而禅院直哉却发现,五条悟看向他时,露出了某种微妙的、仿佛洞察一切的笑容来。

——总觉得那白毛扫把头已经知道了他敏感部位遭受袭击的事!

但即便如此,禅院直哉也只得暂时无视五条悟那诡异的笑容,匆匆赶回了住所。

在那之后,他经过一番观察,终于确定自己被伤害的部位真的已经修复如新了。但接踵而来的,却是一个更加严重的新问题。

他的重要零件,好像只能看不能用了。

这段时间里,禅院直哉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看了一大堆医生,并且接受了大量的心理咨询。但一切都是无用功。

每当他注意到自己的零件的时候,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就是不断朝着他股〇间逼近、越来越大的红色拳头,以及那颗像是随便在鸡蛋上撒了一把粗糙呆滞的五官的光头……

于是他瞬间就萎了。

想到这里,禅院直哉猛地抽了一口凉气。

“嗯?”埼玉注意到禅院直哉的异常,不解问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禅院直哉闭了闭眼。

另一边,禅院真依看着埼玉,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桌上的和果子已经摆好。雪白的瓷碟里,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组精致的点心,分别是羊羹、最中、椿饼、蕨饼和几件造型不一的练切。旁边是一杯色泽澄澈的清茶。

“我还以为来的人会是老爷子呢。”埼玉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一边说道。

“……虽然会面是由老头定下,但老头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来会见你的人,是作为禅院家嫡子、禅院下一任家主的我。真依则是因为曾经在交流会上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一起来了。”禅院直哉沉声说道,“你就偷笑吧,禅院家派出嫡子来会见,足以说明你所受到的重视程度。”

埼玉挠了挠光头:“这也没什么可笑的吧……”

“总之,自从前两天的涉谷事件之后,老头子就对你的实力赞誉有加。”禅院直哉没有理会埼玉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因此,他希望能招揽你进入禅院家,成为禅院家的一员。”

针对禅院直毘人的这一决策,禅院直哉的内心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清楚埼玉的实力确实很强,假如能让他成为禅院家的一员,于禅院家而言就是如虎添翼;但另一方面,他与埼玉之间,还有着一拳之仇。

但目前禅院家主仍然是禅院直毘人,而不是他禅院直哉。为了说服埼玉,禅院直毘人更是将仅仅与埼玉在交流会上见过一面、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禅院真依也一起叫了过来,可谓是相当重视这一次会面的结果。

禅院直毘人与禅院直哉父子二人的关系极为微妙,既是具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又彼此防备。在这种情况下,禅院直哉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遵循家主的命令。

“埼玉,你进入咒术界已经有两个多月,也总该了解禅院家在咒术界的分量了吧?”禅院直哉高傲地扬起下巴,单刀直入地说道,“现在的你就是咒术界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虽然五条悟让你住进了他家的房子,但他现在被狱门疆封印,就连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帮你了。”

“如果想要扭转局势,重新在咒术界获得一席之地,你就放聪明点,乖乖来禅院家。”

金发嫡子朝着埼玉投来不屑的目光:“除了禅院家,还有谁能帮你重新成为咒术师呢?”

“不,我也不打算重新成为咒术师。”

禅院直哉的面前,举起了一只套着廉价红手套、指腹还沾着一点饼屑的手来。

埼玉保持着抬手拒绝的姿势,有些无语地说:“为啥我非得当咒术师不可呢?我只是个兴趣使然的英雄,只要能贯彻兴趣就好。不如说成为咒术师之后的那段时间,我总是觉得很憋屈。”

“说什么大话,”禅院直哉完全不信,“我劝你最好别玩欲擒故纵的这一套。错过了禅院家伸出的橄榄枝,你就彻底完蛋了。”

“我可没有欲擒故纵。而且邀请我的也不止你们家。”

埼玉掰开手指数道:“另外的人也来找过我。刚才加茂家请我吃了午餐,也邀请我加入。另外,五条悟还说打算让我接替他当家主。但是我都拒绝了。”

“加茂家邀请你?”禅院直哉微微一怔,“不,你光说加茂家也就算了。五条悟居然会让你代替他当家主?你撒谎也打个草稿吧?”

埼玉默默地看着他:“不,我说的是实话。”

“你小子绝对就是在撒谎,”禅院直哉断言道,“要是五条悟真的邀请你当五条家家主,我根本想不到你要拒绝的理由。毕竟那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当上五条家家主,你还不是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是我说,我们关于咒术师的理解好像完全不一样吧。”埼玉双眼直直盯着禅院直哉,“我很早之前就觉得了,像是你,或者喝酒的老爷子,还有一些我不太认识的家伙,似乎都把这一行当做特权阶级。”

埼玉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他竖起右手食指,严肃说道:“但是,身为咒术师要做的并不是享受特权,而是消灭恶势力、保护其他人吧?”

“哈?你这是什么发言?”禅院直哉双眉倒竖,显然因为埼玉的话感到难以置信,“咒术师就是特权阶级,就是比普通人更加高贵的存在。大家都是为了成为人上人,才去当咒术师的吧!”

“不,我是因为兴趣才进入这一行的。”埼玉秒答。

“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跟你这样说话完全说不通……”

禅院直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余光突然瞥到了静静坐在一旁的禅院真依。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禅院真依的胳膊,将她硬拽了过来。

禅院真依没有料到禅院直哉会突然这样做,毫无防备地被他拖到了身边,甚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榻榻米上。

“埼玉,”禅院直哉攥着禅院真依的胳膊,趾高气昂地问道,“你觉得真依和真希怎么样?”

闻言,禅院真依的瞳孔猛然一缩。而埼玉还在一脸茫然:“什么怎么样?”

“我是问你对她们的想法。”

禅院直哉暧昧地笑了笑,迫使禅院真依抬起头,直面着埼玉,“虽然你和真依的接触仅限于交流会,但真依和真希是双胞胎,无论是脸的模样还是胸部大小都一模一样。真希你倒是经常能见到吧?”

“就算不说别的,她们作为女人也相当不错。”禅院直哉低头注视着禅院真依的脸,“特别是真依。真依的脸长得足够漂亮,而且就算读了高专,也一直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在身上留下过伤疤。她的实力虽然没法和咒术界的男人比,但在女人里也算不错。”

闻言,禅院真依藏在和服衣袖下的拳头用力攥紧了。

“不……”埼玉说,“我也没有特意注意过她们的外表,没觉得她们特别漂亮。而且你这种形容方式很失礼吧。”

“你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那我不妨实话对你说吧,埼玉,”禅院直哉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表情呆然的光头,“家里的老头子说什么都想要招揽到你。如果你借机提出想要和禅院家的女孩结婚的话,老头恐怕也会同意的吧。”

“嫡女你是别想了,嫡女能遗传祖传术式的几率更大,必须用在更重要的用途上。但是庶女的话,随便你想要哪个都行。”

埼玉不由得一阵无语:“哪有一见面就要人结婚的,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根据双方自己的意见来决定吗?”

“……你还真是什么也不懂啊。”

禅院直哉丝毫不给禅院真依留情面,带着几分讥诮说道:“真依虽然遗传了术式,但她的术式既不是祖传术式,用处又不大。这样下去,她在禅院家也只能做做杂活,没办法像男人一样作为咒术师活跃。只有像你这样的人和她结婚入赘,给禅院家带来更大的利益,她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在禅院直哉肆无忌惮的评价下,禅院真依的面颊滚烫,喉咙因为难堪而变得无比干涩。

“还是说,比起真依,你其实更喜欢真希?”

禅院直哉扬了扬眉,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想要真希也不是不可以。虽然真希现在离家出走,但她迟早有一天会回禅院家的。”

“毕竟她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可没办法像男人一样在外面闯荡,吃了苦头就会知难而退了。等她回来之后,我就把她给你。”禅院直哉得意地说。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真是不会听人说话啊。”埼玉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不过我姑且先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她们很明显都不愿意这么做吧?”

顺着埼玉的视线,禅院直哉的目光落在了死死咬着嘴唇、将头压低的禅院真依身上。

他施恩般松开了手,禅院真依连忙缩回了胳膊。

她垂着头,下意识地抱着手臂,身体有些发抖。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禅院直哉皱了皱眉,内心浮现出庶女就是上不了台面的想法,“这就是禅院家女人存在的使命。上千年来,女人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没理由让她们当例外。”

禅院直哉站了起来。他一步步走到了埼玉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埼玉那光秃秃的头顶。

禅院家的嫡子大人傲慢地说:“男人从其他咒术师家族娶一名正妻与数名侧室,生下大量有可能继承强大术式的孩子;而女人则用来招揽强者入赘,以及与其他咒术师家族联姻——这才是禅院家人脉众多、实力强大的秘诀。”

“一切都是为了使禅院家成为咒术界最强的家族,都是为了那句话。”

禅院直哉用悠扬的京都腔将那句话念了出来:“非禅院家者,愧为咒术师;非咒术师者,愧为人。”

静默持续了片刻。

“……是吗,你们变的强大,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吗。”

埼玉默默地站起了身。他微垂着头,眼窝被阴影所覆盖。

“呵,你终于想明白了吗……”

禅院直哉刚想再说什么,他的话却突然被埼玉打断了。

“就算你刚才说了一大通,但说实话,我也感受不到禅院真依的实力和你有什么区别。”埼玉的表情一如既往,“而且我只是凭兴趣解决诅咒的,如果连我也可以,那谁都可以做到,她一定也可以吧。”

“女人?男人?强不强大、活着的意义和性别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什么嫡庶,什么妻妾,什么存在的使命之类的,甚至不惜强迫其他人做不想做的事情。你们当咒术师,为的就是这个吗?”

随着埼玉的话音落下,他的拳头逐渐举起,往后弯曲,对准了站在他面前的禅院直哉。

埼玉抬起了头。脸上的阴影消失之后,他的表情竟然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人存在的意义可不是这种事情啊。”他平静地说道,“如果为了变强要做这样的事的话,那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继续变得强大为好。”

那一瞬间,埼玉一拳击出。桌上吃到一半的精致茶点瞬间被连碟掀翻,就连木制小桌都被冲飞出去,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呼啸的气流涌动声轰然爆响,一阵飓风袭来,禅院真依下意识地举起手护住脑袋,紧紧闭上了双眼。

和服衣袖被风压撕扯,黑色的短发一阵纷飞。直到感受到飓风停止,禅院真依这才颤抖着放下抱头的手,朝着埼玉与禅院直哉的方向看去。

宽阔的包厢内充满了刺得人眼泪直流的烟尘。禅院真依眯着眼睛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烟尘由浓转淡,其中出现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来。

那一瞬间,禅院真依不由得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埼玉依旧保持着出拳的姿势,他的拳头抵在禅院直哉胸前,距离他的身体只有寸许,但却确确实实并未击中。

但从禅院真依的角度看来,面对埼玉、背对着她的禅院直哉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光溜溜的背影。

禅院直哉那一身考究繁重的和服,已经彻底被埼玉的一拳风压撕裂了。

禅院真依惊讶得无以复加,张大嘴说不出话来。而埼玉看见禅院直哉的模样,不由得有点傻眼。

“啊,衣服……”

“……”

直到这时,禅院直哉的脸才从烟雾中露了出来。

——只见禅院家的嫡子大人呆呆站在原地,金色短发被掀飞的茶杯泼湿,一缕缕湿发呈现出浓金的颜色,水珠还在往下一滴滴坠落。

他双眼发直,身体一动不动,活像一具木偶。

埼玉怔怔看着禅院直哉,光头上的汗逐渐浮现出来:“该不会是……死掉了吧?”

“……”

静默持续了几秒,禅院直哉的额头上终于开始沁出汗珠来,仿佛他整个人已经死去一遍,现在才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埼玉,你……”

禅院直哉的牙缝里,挤出了困兽一般的咆哮之音。他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此刻死死地瞪着埼玉,眼白变得通红,但尾音中却带着一丝颤巍巍的哭腔。

“你竟然对我……”他咬牙切齿地吼道,“就连老头子都没有让我丢过这样的脸!”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埼玉解释道,“有点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就……”

“你给我去死啊!”

禅院直哉没等埼玉说完,就恶狠狠地撂下了一句话来。

他握紧了拳头,冲着禅院真依扔下了一句“回去”,随后便一脚踢开了包厢的门,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禅院真依的脸上依旧带着愕然。但她还是站起了身,跟了出去。

一片狼藉的VIP包厢内,只剩下埼玉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那家伙居然就这样走出去了。”他自言自语,“不过整家店都被包下来了,应该不会有人看到他裸奔的样子吧。”

外面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风吹动树叶,扬起一阵又一阵沙沙的响声。

光头伸长脖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反正没别的事了,我也回去吧。”

埼玉抬腿就朝包厢外走去。

但就在这时,刚才送来和果子的店员小心翼翼地碎步来到了包厢门口,侧影投映在了和纸拉门上。

“失礼了,刚才我听到这里有一些比较大的声音,请问需要服务吗?”她隔着门礼貌地问道。

“啊,不用……”埼玉连忙说道。

“好的。另外,刚才有两位客人已经离开了。请问您是现在就已经用餐完毕,准备结账吗?”店员又接着问道。

“……咦?”

那一瞬间,埼玉仿佛泥雕木塑般呆在原地:“结,账?”

“是的。”门口的店员轻声细语说道,“如果您需要现在就结账的话,就由我来带您前往会计处。”

就在这一瞬间,埼玉终于意识到了朝着他迎面扑来的、无比严峻的事实。

——虽然声称这一顿下午茶是禅院家请客,但禅院直哉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