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承寒,刚才爸爸的话,你别忘心里去。”
沈言渺干净的眉眼间满是担忧和为难,局外人不懂他的进退维谷,她却很清楚。
靳老那样反复无常的人,没有谁能琢磨清楚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林家那么听命于他,可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
靳承寒为了她执意要跟靳老分个高低,他心思缜密地安排了这一切,想要将靳老从财团掌门人凌然的位置上拉下来。
这其中艰难暂且不说。
命令之下,难保不会有二心之人,之前NightFall收到并购意向书的事情,就足以证明靳老在财团的势力还是根深蒂固。
“那些我都不在乎,真的!”
沈言渺略微急切地拦在他面前,她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堪比承诺坚定:“有没有婚礼,别人知不知道,这些我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很好!”
闻言。
靳承寒久久没有说话,他如墨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俏丽的脸颊,须臾后,这才薄唇微勾吐出一句:“笨蛋。”
“对你男人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靳承寒轻笑着抬手,帮她整理好脸侧被风吹落的零星碎发,举手投足间皆是宠溺和柔情:“我都敢跟你求婚了,怎么可能还会欠你一场婚礼。”
“我知道。”
沈言渺想也不想就认真点头,他毫不犹疑就将自己所有的身家都给了她,她没有必要,也绝无可能去质疑他的真心。
只不过,他身上背负的担子已经够沉重,她不想再给他莫须有的压力。
“但是,不一定要这么着急的。”
沈言渺焦灼不安地扯出一抹笑意,她竭力放轻了声音,试图劝说他:“不管是几天还是几年,我们都等得起不是吗?”
靳老如今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如从前,他总会有撒手人寰的那一天,他们还那么年轻,总能熬得过他。
“可我不想等了。”
靳承寒平静无澜否定了她的话,他眸色微沉,冷峻的侧脸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度:“沈言渺,这是我六年前就该给你的,我已经迟到了,不想再继续耽误。”
说不动容是谎话。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憧憬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
沈言渺也不免俗,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庄严肃穆的教堂里,自己一袭白纱在红毯尽头牵起他的手。
然后,就一起到白头。
“靳承寒,你又瞒着我早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
沈言渺声音微微哽咽,她明明用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无比,这男人势在必得的样子,哪里像是被爸爸几句话才给激怒。
他分明早有预谋,从求婚到城堡,再到现在,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就能有的巧合。
“就算是吧。”
靳承寒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就点头承认,他眉眼噙笑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从现在起,靳太太什么都不用管,只安心等着做我美丽的新娘子。”
“我才不要。”
沈言渺口是心非地冷冷嗔了他一眼,唇畔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你这根本就是逼婚,我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靳承寒却仿佛根本不觉得她说的问题应该算是问题,云淡风轻地解释:“距离婚礼还有六天时间,都还来得及。”
“什么,六天?!”
沈言渺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靳承寒,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这个玩笑很好笑?”
靳承寒眉心微蹙不解地反问回去,他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震惊,若不是沈廷松突然出现,本来他还打算直接在婚礼当天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现在看来,怎么好像惊吓更多?
“完了完了!”
沈言渺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幻听,她痛心疾首地拍了下额头,眸光怨怼地睨了他一眼:“你这次要是再让我破财消灾,我就……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各路神仙保佑。
只希望秦老师还能在六天内赶回国!
沈言渺一回家就埋头将自己沉进了书房,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不管靳承寒怎么敲门也不理。
无奈之下。
靳大总裁只好拿出了杀手锏,他连哄带骗将小团子选手带到书房门口,双手抱在身前许诺:“只要闹闹能把妈妈喊出来,下个月魏老陶瓷展,爸爸就和妈妈陪你一起去。”
“真的?”
小团子将信将疑地眨了眨一双黑葡萄般的的大眼睛。
靳承寒严肃认真地点头:“真的,不仅如此,我还会请魏老当你的陶艺老师,怎么样?”
那当然是超级无敌好!
小团子人小鬼大地冲靳承寒比了个OK的手势,小脑袋一转马上就有了主意,她立时扯开嗓子大喊:“妈妈!妈妈!闹闹突然肚子好疼啊!”
沈言渺正坐在书房矮几前冥思苦想,突然就听到闹闹同学带着哭腔的声音,她顿时什么也顾不得,拔腿就往书房门口跑。
哗——
书房门骤然被人打开。
小团子早有先见之明地往后退了退,可在抬眸看到沈言渺时,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妈妈,是这个书房它……做错了什么吗?”
闻言。
沈言渺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一样宛如战场的书房,又打量了一下自己彻底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
她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一时间也不顾补上其他,连忙紧张地询问:“怎么会突然肚子疼,你等等,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
小团子选手赶紧摆了摆一双小胖手,毫不犹豫就将靳承寒给出卖:“是爸爸,他说只要闹闹能把妈妈从书房叫出来,就带我去陶瓷展。”
现在妈妈从书房出来了。
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耶!
小团子说完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靳承寒:“爸爸要说话算话哦,不可以欺骗小孩子的。”
“……”
靳承寒根本没有工夫去追究小丫头的不讲义气,他眸色复杂地望着面前像是逃难归来的小女人,好半天,才微微切齿地问出一句。
“沈言渺,你这是准备体会一下,什么叫头悬梁锥刺股?”
“什么话,我这是在赶设计稿。”
沈言渺忿忿不平驳回了他的话,她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随意用一支铅笔挽起,偶有两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在白皙颈间。
靳承寒下意识就想要抬手将她脑后的铅笔拿下,可还不等他有动作,突然就被人扯着往书房走去。
沈言渺兴高采烈就抓上他的衣袖,她颇是费力地从一大堆纸张里,翻出自己要找的那一页:“靳承寒,你看看,这个戒指还喜欢吗?”
洁白的纸张上,铅笔寥寥勾画出一款简约奢华的男戒。
靳承寒无声地凝视着那一张设计稿好久。
“怎么,不喜欢吗?”
沈言渺被他的沉默搞得有些心里没底,她又赶紧在纸堆里仔细找了找,拿出另外几张:“那这几款呢,有没有合意的?”
靳承寒还是没有说话,俊美无俦的面庞上莫名有些凝重,过了片刻,他才终于有了动静。
“我不要这些。”
靳承寒言简意赅就给了反馈,可是却没有说明任何不喜欢的原因。
沈言渺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毫无章法可言的甲方,什么都不说,就全盘否定了她的心血。
她竭力按捺着心里的不满:“那你有什么样的要求,不如跟我说说……”
“沈言渺。”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
靳承寒就义正言辞地出声打断,他漆黑的眸光紧紧落在她脸上,半分不肯收回:“我是说我不要,所以就算你给我再多的,我都不会要!”
“为什么啊?”
沈言渺一时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她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送过他戒指:“婚礼上的戒指,我想亲手为你设计。”
靳承寒只微微颔首:“我知道,但我已经有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沈言渺听得一头雾水,忽然间她灵机一动,瞠目结舌地反问:“你该不会是说……那一枚你花十亿美金拍下来的戒指吧?”
靳承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轻轻挑了挑眉梢,那得意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还算你聪明’。
沈言渺霎时间一个头两个大,好言好语地劝说:“靳承寒,那枚戒指不可以,我想亲自送给你,这样才有诚意不是吗?”
靳承寒眉心微拧:“原因?”
那枚戒指它是她想要送给他,却没能送出去的,过了期的婚戒啊!
婚礼上用这样的戒指,多不吉利。
沈言渺思忖再三还是没有实话实说,省得又被他数落自己迷信,只好支支吾吾替自己想着借口:“原因……原因就是它……过时了。”
“对,就是过时了!”
沈言渺忽而重重一排掌心,格外认真地解释:“那一款戒指不管是材质还是工艺,放到现在,都有些陈旧。”
“那故事呢?”
靳承寒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他居高临下深深地看着她:“男孩和女孩的故事,Redaancy的意思,现在也都过时了吗?”
“……”
沈言渺不出意外被他问到语结,她澄澈的眼眸不自觉低垂,心里懊恼到要死,早就知道糊弄不了他。
“就算你说得都对。”
沈言渺垂在身侧的手掌虚虚握起。
她硬着头皮对上男人深沉如潭水的眼眸,声音丝毫没有底气:“那枚戒指也不可以,就像你说的,它是迟到的心意,迟到了,就不作数了。”
她那时候顾忌太多,没能把戒指送出去,现在却只想给他百分之百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