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翌日。

虞念推开房间的门,揉了揉眼睛,神色疲倦。

“你来了啊,进来吧。”

陆引鹤背着光立身在虞念的身前,黑色的长影斜落在她肩头。

他视线一偏,定在屋内的凌昼身上。

“他来做什么。”他语气冷淡。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是我的试炼对象,所以我们要一起完成试炼。”虞念凑近他身前,小声对他道:“我昨晚才和你说过,你不会是忘了吧。”

“我在问你,他来做什么。”陆引鹤稍一转眸,神情不屑,向她看过来。

“姜月霜和凌昼是另一组试炼对象,现在我们两组要一起进行试炼了。”她忍着困意和他解释。

若不是因为他,她昨夜也不必失眠一整晚。

“你没问过我的意愿,就私自决定要同他们一起。”陆引鹤冷漠扯开唇角,寒霜般的目光叫人心生惮意,“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

“或是,你根本不喜欢我。”他沉声说道。

他话音一落,虞念忽而心悸了下,连望向他的眼睛也迟疑了片刻。

陆引鹤怎么当着姜月霜和凌昼的面说这种话啊,这让她如何回答?

若是回答得不好,怕是会让陆引鹤瞧出破绽。

“在这个宗门里,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虞念故作同他亲昵的样子,挽住他胳膊的动作有几分生疏。

她死死抓着他的袖子,绘声绘色的描述:“你想啊,若不是我对你的感情足够真诚,像你这般难追的高岭之花,又怎么会被我打动。”

“简言之,你是被她骗到手的。”姜月霜在吃瓜的同时不忘补充道。

虞念:“?”

作为她的友军,此刻拆台不太好吧。

没等虞念开演下一幕戏,陆引鹤冷着脸将手抽出,径直走到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今日之内看完这本书。”虞念快步移到陆引鹤的面前,给他和凌昼一人一本书,特意嘱咐道:“师兄,这本是你的,你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陆引鹤兴致缺缺地翻了翻书,扭头盯着凌昼。

“你有不懂的地方吗。”

凌昼温柔笑了笑,才说:“师弟好像对我有些误会。”

陆引鹤冷着一张脸,薄唇轻启。

“你觉得是误会。”

“若不是误会,就是你对我真的有敌意。”凌昼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替陆引鹤解释道:“我想不会是这样。”

“我对你不能有敌意吗。”陆引鹤抬手调换了两人的书,单手撑着脸笑了下,“不过你可以当作是同门间的关怀。”

陆引鹤和凌昼闲聊的时候,虞念看了他们两眼,就连连叹气。

“你看,他根本不学。”

“哎,我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姜月霜跟着附和道。

“我今日的心得需要改一下,但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改。”虞念越发苦恼起来。

“我的毒药也还没有炼制。”姜月霜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对了,上次我还给了你一瓶半成品,你有印象吗。”

虞念:“!”

姜月霜:“?”

“你还给过我毒药吗,该不会是蓝色的那瓶吧。”虞念一时间神色凝重,黛眉紧蹙。

“就是那瓶,你记性真好。”姜月霜点头危险。

一瞬间,虞念好似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可是那瓶药,她昨日给了陆引鹤。

虞念咽了咽口水:“那是什么毒,吃了会没命吗。”

姜月霜低眉沉思,回她道:“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因为是半成品,应该不会致死。”

她紧张追问:“若是有人服下,会如何?”

姜月霜思忖片刻,慎重道:“会疯吧。”

“什……么?”虞念的心一下子就失去了平静。

这还得了?

虞念啊虞念,你是嫌陆引鹤不够疯吗,偏偏给了他这种毒药。

“今日的学习就到这里吧。”虞念当即起身,拉着姜月霜的胳膊说,“你和凌师兄就先回去吧。”

姜月霜一脸懵:“不是才开始吗,就结束了?”

“结束了。”虞念先把姜月霜推出门外,又快速走到凌昼面前,“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事情要处理,只好麻烦你和月霜离开了。”

“无事。”凌昼悠然起身,走的干净利落,“师妹,明日见。”

“好。”虞念更利落的合上门,神经紧绷。

凌昼走出门的时候,姜月霜也没有离开。

见他出来,她连忙上前几步,郑重其事道:“师兄,这回虞念和沈离的事情,多谢。”

“师妹不必如此,同门之间本就该相互帮助。”凌昼仍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神思游离,“况且,我帮助的人并不是你。”

姜月霜:“……”

到底是谁在传凌昼温柔体贴啊,她怎么觉得是谣言。

关上门的那刻,虞念的思绪被揉成一团。

该怎么做才能向陆引鹤要回那瓶药。

她若是说明那是毒药,他说不定会误以为她想要谋杀他。

就算她道出实情,他会乖乖配合她吗。

陆引鹤合上手边的书,慵懒抬眸望着虞念,清冷的声音仿若淬了冰。

“比起我,你似乎更喜欢他。”

“先不说这个。”虞念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犹疑着和陆引鹤对上视线,试探着问:“我昨日给你的药,你可还带在身上。”

“我记不得了。”他眼眸半垂,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不在你身上,找一下不就知道了。”她挑了挑眉,走向他。

须臾过后,虞念已再度回到了陆引鹤的身前,朝他伸出了手。

“你该不会是打算亲自找吧。”他轻手钳住她的手腕,缓慢的微微歪了下头。

“我……”她的眼神莫名闪躲,声音也跟着小了一些,“那你自己找。”

“不找。”他轻飘飘甩掉她的手,身体向后一靠,“将药强行交给我的人是你,毫无缘由拿回的人也是你。”

“告诉你理由,你就会把要给我了吗。”虞念自知理亏,于是打算和他商量一下试试。

“不给。”他冷漠扯开唇角,根本不正眼看她。

她深吸了口气,又尝试和他沟通了几回,结果仍是失败。

忍吧。

忍什么忍,她不忍了!

虞念不想再与他继续拉扯,直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不想死的话,就交出来。”

陆引鹤完全不受她威胁,在她靠近的瞬间,也只是垂眸淡淡瞥她一眼。

“怎么,你想杀我吗。”

她的怒火就像是捶在了棉花上。

不过,他也有可能根本没把药带在身上。

她转念一想,把手松开,重新站直了身。

“算了。”

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开口唤住了她。

“给了毒药,却后悔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毒药……你该不会是吃了吧。”虞念紧急转身走回来,紧张的开口问他,“沈离,你疯了吗。”

他眉眼稍抬,声音好似潺潺流水,平静吴波。

“你担心我。”

“我……担心你?”虞念犹豫着说出这句话,脸色当即一变,故作轻松的样子,“我担心你什么?我是担心那瓶药好吧,那药贵得很,可不能浪费在你身上。”

他闻声敛眸,视线落在她身上。

“可你偏偏给了我。”

“我那是给错了,不行吗。”她彻底没了耐心。

“行。”他的手搭在桌沿上,悠然起身来到她身前,低眸丢给她一个药瓶。

她下意识接住蓝色的药瓶,脑海中猛地扎进一段画面。

又来了。

“我总是睡不好。”画面中,孟倾慢慢望向她,目光与猫在窥视主人时的试探如同一辙。

“睡不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虞念凑近眼前的人,眼里一片暗涌,脸上面无表情。

“我和你被关在阴潮冷暗的水牢里,到处都是血的味道,而你的眼睛被纱布蒙上,好像是看不见了,我总是想到这些——”

“你觉得那些是真实的吗?”虞念抬头与她对上视线,眉眼冷淡。

“若是我说,我可能看到了会发生的未来,你会相信吗。”孟倾垂下头,声音低柔而疲惫。

“我相信。”虞念俯下身子,看向孟倾的时候眼底渐渐沉冷,她轻吸了一口气,口气稀疏平常,“现在开始闭上眼,慢慢的,把你看到的一切说出来,你确信那一切真的存在,而我则会负责帮你将这一切抹去。”

孟倾慢慢闭上眼,尝试着开始回忆,一字一句道:“我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我的身体沉在一片血海当中,那是月光和炙阳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你能看到自己在哪里吗。”虞念轻声问道。

“他……他们要杀了你和我。”孟倾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挣扎着就要从位置上起来。

虞念抬手温柔的按住她的身子,唇凑到她的耳边,缓缓开口,冷沉的声音此刻缠绕着致命的吸引力:“谁要杀你?”

“是……晏寒,好像又不是,我看不见了。”

“那你还看得到其他东西吗?”

“窗户被打开了,我看见了圆月。”

圆月?那就是满月之日。

“听着。”虞念按住孟倾的肩,面上凝重的神情愈甚,接着道:“你其实什么都没看见。”

下一瞬,虞念在孟倾眼旁打了个响指,声音清冷:“醒来吧。”

一双眼顿然睁开。

虞念仰看着天花板,从方才的片段中抽离出来,她面无波澜的走出房门外,抬手烦躁的揉了揉发丝。

在方才看到的场景中,是她催眠了孟倾。

可她不知道孟倾看见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未来。

不久之前,她确确实实改变了即将到来的未来。

为了阻止孟倾看见的一切变成现实,她还特意和陆引鹤结印。

莫非……一切还是无用功吗。

孟倾终究会被陆引鹤抓住。

而她也躲不掉,那所谓既定的命运。

半个时辰后。

孟倾向认识的符修要了几张符纸,全方位的贴满了关住晏寒的箱子。

折腾了这一趟,她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回床边,连灯都没有开就直接载倒在床上。

她短暂的睡了一觉。

良久,晏寒握着她的本子走到桌边放好,倚着无边的黑夜,环臂站在桌前启唇云淡风轻道:“你的警惕性还真不是一般的低。”

“谁!”孟倾快速的光脚爬到床上的另一边,点燃了摆在桌上的蜡烛。

晏寒略微别开脸眯了下眼,再转眸回去,看见的是她寸步不移的视线。

“你怎么……”孟倾没由来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错愕的眼中带着一丝恐慌,整个声带都在颤,“这不可能,你怎么会逃出来。”

晏寒悄无声息走到烛光之下。

“你不必恐慌,我不会伤害你。”

孟倾:“……”你以为这样的话我会信吗。

她沉吸一口气挑了挑眉,手扶着墙壁从床上走了下去,走到柜子旁,想要借机拿来一件法器。

晏寒转身透过窗户看了眼无月的天空,侧过身无奈的耸了耸肩:“你明知这法器对我无用,还想要白费力气吗。”

“无用?”她手上动作一停,神色自若,“我此前不知你是魔,用的法器不太对而已,并不是真的……”

“那你大可以一试,但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了。”晏寒单手握住剑柄,缓缓向对面的人走去,而她却步步后退。

“你想要做什么。”孟倾嘴角一动,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不速之客,“抓了我关起来?”

“要如何处置你,由不得我决定。”他停顿了一下,又跨了一步来到她身边,烛光下的眉眼更加深邃明朗,“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什么事。”孟倾面露难色,蹙眉握紧了双拳,趔趄着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一瞬,她目光闪躲开,跑向门边就要夺门而出。

晏寒迈开长腿抢先一步用身体挡住门,睥睨着看着她,目光冷然:“出去后会遇见什么事情,你可想清楚了。”

“在你出去后,你遇见每一个的人,通通会和你一个下场。”他沉声一落,如同一个无情的审判者。

孟倾顿然收回伸出去的手,眼睫微动,不敢看他的眼,片刻过后又突然抬眸与他对视,语气不容置喙:“晏寒这个名字,是真的吗。”

“什么?”晏寒表情微变。

“既然陆引鹤用了沈离这个名字混进宗门,那么想必晏寒也不会是你真正的名字。”她不禁冷笑一声,右手背到身后去,“对吗。”

见他不答,孟倾冷静反问道:“不对吗。”

“晏寒是我的名字。”他就站在她身前,一字一字道。

孟倾闻言端详了面前的人一会儿,表情有点迟疑,眼中的冷意冒出来像要与窗外的黑夜融为一体。

他没有说谎。

此刻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逃离或是待在原地都只会被他抓住。

所以她只能反抗。

眼下晏寒并不知晓陆引鹤失忆的事情,她要想办法拖延时间,让虞念做好应变之策,和她一起解决晏寒。

“好。”孟倾转身走到晏寒的面前,理所当然的伸出手,“我跟你走。”

“我没说过要带你走。”晏寒冷扫了她一眼,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配合她的意思。

“你要抓我,却不带我走。”她快速出手抓住他的胳膊,轻而易举的用一双手箍将两人拷在一起,朝她微微一笑,“那怎么行啊。”

行事诡异且心思难辨的人,面前就有一位。

很明显,他是因为魔尊不得不留在这里,哪怕是为了陆引鹤,晏寒也不会擅自行动。

顶多就是把人关起来。

就算她逃不掉,起码也要限制他的行动,不能让他在宗门里来去自如。

今夜没有月亮。

恍然间,孟倾清灵的眼瞳一亮,失声惊呼道:“不好意思啊,这手箍只有我能解开,若是你试图砍掉我的手来挣脱它,我也无力阻止。”

“到时你的手也会断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