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这只是开始

她短暂地看了下外面的天空,呼吸了下新鲜空气,然后又回到了那个牢笼里,霍长君说不上有多难过,只是有些认命罢了。

从谢行之出现她就预料到了这天。

他们都是样执拗的人,就像她当初非要次次被抛弃,直到彻底绝望才会愿意相信自己对他来说不重要样。

谢行之也定会囚禁着她的身体和灵魂直到他满意了为止。

霍长君坐在窗前的张躺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云卷云舒的模样。

她记得以前在烦闷了打开窗,总是可以看见林晨绍在那儿乐呵呵地做木匠活儿。他开始也很不灵活,做了好几次,做出来的桌椅柜子都好丑啊,可是他会遍又遍地尝试,直到做得精致完美。

他每次听见她开窗的声响,都会停下手里的活儿,然后回头,有些憨厚地咧嘴笑,这种时候,霍长君总会忍不住骂他是笨蛋。

从前,她与他之间总是隐隐隔着些东西,是幼时的互不对付,是后来再见的责备,也是战场上彼此最狼狈的身影,她隐隐能感受到他的喜欢,可是那时候她总有些逃避,若是再撞上个谢行之这样的人怎么办?

可是,他从未说过句不好,更不曾埋怨过,只是温柔细腻又无声地对她好。

人心是肉长的,即便不喜欢也会有别样的情谊在,更何况她也并非完全不喜欢。

她想,再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那三年,大抵就是他那种随时随地都能让她看见,让她知道他在的踏实感使她感受到了安心吧。知道有人会兜底的安全感让她身上的戾气和暴躁都消散不少。

如果没有林晨绍,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三年是不是能过得如此平和安稳,他们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相互礼重走过三年,这三年大概是她这后半辈子最安稳幸福的段日子了。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早些答应他的,至少应该很早很早就告诉他,她心底大概也是有他的。这些不是为了气谢行之,只是因为他是林晨绍。

从她回来就坐在那儿,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就那么看着窗外的世界。

谢行之端着滚烫的药进来,他在旁边站了好会儿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最后只能是放下托盘,然后在霍长君身边蹲下,低道:“房间里闷,若你喜欢,可以出去走走,他们不会拦你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低三下四的哀求。他有些害怕这样的霍长君,她从前总是充满了活力,眼睛里亮堂堂的,就好像有用不尽的精力样,可是如今她的眼神都是死气沉沉的,就好像是冬天里枯萎了的黄草,没了生气。

霍长君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他。

谢行之也不敢再逼她,强求只会适得其反,他只好端过来漆黑的汤药,然后勺勺地喂到霍长君嘴边。

霍长君眸光微愣,然后看着这碗药眼神发直,良久低声道:“以前都是林晨绍给我熬药的。”

“哐啷”声,汤匙掉回了碗里,药溅到了霍长君脸上,还是谢行之先着急忙慌地放下药碗,替她擦拭。

霍长君倒是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手,很平静道:“日两次,早晚各次,他常常是寅时便起床了,待我起来的时候药温刚刚好,可以下腹,然后他会温好夜间的药,再送我和小孩出门,晚间他又会接我和小孩回家,吃饭喝药,他每件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很舒适。”

她越是说谢行之手臂上的青筋就越是狰狞,面容虽竭力隐忍不动怒,可是心底的怒火早就翻涌上了天。

霍长君与他相处十年,自是能很清楚地感知他的情绪,她淡然地看了谢行之眼,面色平和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气你,也不是想和你赌气,我只是想说,他这三年确实将我照顾得很好,甚至比我当初对你还要用心百倍。他将他能给我的切都给了我。谢行之,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所以,他可能真的已经走进我心里了。”

他手边的汤碗应声而裂,他不是不知道霍长君的性子,若她承认那便是真的。他从前总是觉得他们只是生活困苦时的聊以慰藉,他可以原谅,可以假装看不见。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看见她次次地和林晨绍肩并肩站在起,次次地为他对抗自己,他心底有多恐慌。

他想杀了林晨绍,又怕她彻底恨上他,可他无法接受那隐隐的推测,如果这三年她真的爱上了别人他该怎么办?

他直抗拒,抗拒这个可能,他假装大方地说可以既往不咎,说只要她回来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可其实他在乎得要命,他恨不得将林晨绍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是,现在,霍长君自己撕下了这块遮羞布,她说,“谢行之,我可能心底真的有了他。”

只有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她说心底有了他,那便是真的爱上了,往后她会像从前对自己样对他,奋不顾身,不顾切,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她也丝毫不惧,只要他也爱她,不曾伤害她,那她便会是世界上最好的爱人和伴侣。

她的勇敢,坚毅和执拗,统统都会用来保护自己的爱人,犹如往昔被保护的他。

谢行之张了张嘴,半晌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指缝间的血细密地落在地上。

黑褐色的药和猩红的血混杂在起,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谢行之点点地捡起那些碎片,低着头不曾看霍长君眼,道:“药洒了,我再去给你熬碗。”

霍长君看着他端着染血带药的碎片离开,当你不再爱这个人,当你褪去了他身上的光环再看他之时,你竟会发现原来他也不再高不可攀和熠熠生辉。

霍长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向来高傲挺直的脊背竟让她看出了几分伛偻的模样,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带着几分讽刺,他那么高傲的个人竟是也会有不愿面对的天。

可是,即便他再不愿面对,只要他强行将她留下日,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就只会越来越多。

这还只是开始。

她依旧静静地躺在躺椅上,看着外面的白云舒卷,天空澄澈,白云忽变。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小孩和林晨绍,真的,有点点想他们呢,回到家没有了他们,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跟何人诉说,与何人分享这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