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好不容易说服了燕一谢来学校,自己又成功考进了一班,顺利地当了他的同桌,难免有点兴奋。
一班班主任在讲台上讲什么她都没太听进去,反正中学知识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她把书页翻得哗哗响,半天也没能看进去一个字,她这节课也就放弃听讲了。
因为心里有点儿激动,她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但她身边的少年却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趴在桌上动也不动,只有漆黑短发的发梢被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秋风轻轻拂动。
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宁无法理解燕一谢怎么能这么淡定。和她成为同桌,接下来可以一起上下学,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对此期待了这么久?
姜宁盯着燕一谢漆黑的后脑勺看了会儿,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灌注了洪荒之力的念力注视,让他赶紧别睡了,起来嗨。
可少年一直无动于衷,趴了会儿后手酸,又伸直了右手,散漫地重新趴了下去。
姜宁终于忍不住了,再次伸出手指头猛戳燕一谢后背:“一晚上没睡好就这么困?你到底能不能行了?快点和我说会儿话。”
“……”燕一谢面朝着墙,黑着脸睁开眼。
姜宁见他一直没理会自己,有点儿不相信他是真的睡着了。
但老师还在讲台上,燕一谢背对着她,她总不可能站起来去看他眼睛是闭着的还是睁着的。
于是她在书包里摸索了下,摸到了自己的小镜子,伸长手,将小镜子绕过去,去照他的脸。
燕一谢:“…………”
少年终于抬手,“啪”地一下把她的小镜子按在桌子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宁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压低声音:“我不是故意的。”
燕一谢道:“所以镜子是自个儿长了腿跑到我眼皮子底下的?”
姜宁缩了缩脑袋,将脑袋躲在竖起来的书后,指了指他的耳机:“那你继续睡吧,我可以不吵你,但你可不可以分我一只耳机?”
燕一谢:“不可以——”
话没说完,燕一谢右耳的白色耳机已经被她摘走了。
燕一谢:“……”
所以你问和不问有区别吗?
燕一谢无可奈何地将右耳机从姜宁手里夺了回来,在姜宁露出委屈的神色之前,把左边耳机摘了下来,塞进她手里。
旋律低缓的英文歌曲流淌进耳朵里,姜宁找到了点事干,总算心满意足,不再对燕一谢伸出骚扰的魔爪。
但这一年还没有无线蓝牙耳机,白色的耳机线缠绕在一起,姜宁总感觉耳机线委实有点短,自己的左耳被拽得有点疼。
姜宁也趴在桌上,忍不住把身子往左边挪了点。
她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朝燕一谢靠近。
她自己没意识到。但少年极少离谁这么近过,在她的体温悄无声息地靠过来的一瞬间,他身体便僵了僵。
燕一谢攥起拳,凝神静气一番,往左边挪了挪。
姜宁好不容易将她和燕一谢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她的左耳不被耳机线拽着的程度,可谁知距离又不易察觉地拉长了,她的左耳又重新疼了起来。
于是她忍不住继续往燕一谢那边挪。
燕一谢:“……”
姜宁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挪到他的位置上了。
少年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整个班级无人知晓,只有他的心脏跳动得异常的快,像是时光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忽然和班主任的眼神对视上。
一瞬间,少年的俊脸猝然红了,他恼怒地摘下自己另一边的耳机,将耳机和音乐播放器全都推给姜宁。
“你一个人听吧。”
姜宁搞不清楚燕一谢这又是在傲娇什么,她接过音乐播放器,不满道:“听歌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听才有意思嘛。什么事都是两个人做才有趣,饭也是两个人一起吃才好吃。”
燕一谢不理她,转过脸去继续背对着她:“你自己听。”
“你这样我真的很扫兴。”姜宁小声道,见燕一谢仍然无动于衷,她开始用悲怆的声音在他耳边聒噪:“小白菜,地里黄,从小没有——”
话没说完,燕一谢忍无可忍地把耳机塞回了耳中。
姜宁露出称心如意的笑容,也把另一只耳机塞回了自己左耳。
接下来,她总算消停了会儿,安安静静地和少年背对着背听了会儿歌。
但没过十来分钟,她又坐不住了,戳了戳燕一谢的背。
燕一谢已经完全没脾气了,睁着眼困倦地看着白墙,冷淡地问:“干嘛?”
姜宁对她的新同桌提议道:“要不我们玩一个互相给对方画卡通版画像的游戏?”
燕一谢冷冷道:“不玩。”
姜宁继续戳他:“你先把脸转过来。”
燕一谢:“不转。”
姜宁:“……”
“你知道吗?”少年用困惑的语气道:“我现在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姜宁兴奋地问:“什么?让我来为你出出谋划划策。”
燕一谢缓缓道:“我在思考,我答应陪你来学校,是否是我人生中最错误的抉择。”
姜宁:“…………”
这天没法聊了。
姜宁小声道:“我平时并不是这么吵的,我平时很安静。”
燕一谢睨了她一眼,心说我信你个鬼。
姜宁对他道:“我就是今天有点儿太兴奋了。”
有些人睡前可能会幻想天上掉下来一百个亿要怎么花,想着想着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而对她来说,和燕一谢成为同桌就是这样的事情。
之前来学校,姜宁还没什么实质感。因为三班的同学,除了兰珍珍之外,重生回来,她对他们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在学校上了一个月的课,也就是准时到认真听讲,并没什么新鲜事。
但是一旦和燕一谢成为同桌,姜宁便意识到,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直到高三都可以坐在一起,还有四年多的时光可以去度过。四年多的时间里有数不清的事情可以去做,分班考试、补课、扫厕所、去播音室、逛书店、上晚自习、去对方家写作业、分享牛奶早餐围巾手套秋裤(划掉)、抄作业……如果是和少年在一块儿的话,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不让她期待的。
不过燕一谢可能无法理解她这种期盼。
姜宁只有道:“那我接下来不吵你了。”
她乖乖地趴了回去,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粉色毛茸茸的帽子堆在脑袋后面。
燕一谢看了她一会儿,没吭声。
忽然,姜宁听到两张白纸被撕下来的声音,她赶紧抬起头。少年冷酷地将其中一张白纸往她面前一推:“来吧,画吧。”
姜宁喜笑颜开:“你对我真好。”
燕一谢别扭地扭过头去。
……然而片刻后燕一谢就后悔了。
女孩子的嘴,骗人的鬼,他不该相信姜宁什么和他当同桌太兴奋的话的,他盯着姜宁画的那张画:“所以你想尽办法骗我陪你玩,最后你画出来的就是这个?”
姜宁的画上右边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女孩,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左边卧着的一只头发稀疏的丑八怪,要多丑有多丑。
她就是为了故意画丑他吧。
姜宁掸了掸画名,喜滋滋地说:“美女与野兽。”
燕一谢:“…………”
姜宁一天要气燕一谢八百遍,正在她怀疑少年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毒杀她的一百零八种方法时,下课铃终于响了。
姜宁立马将画得乱七八糟的画折成几叠,往书包里一塞,跳开远离自己的座位,求饶道:“一节课的事情一节课毕,下节课我保证不再吵你,这节课我犯下的错你就忘了吧。我先去个厕所。”
燕一谢:“…………”
你还真是会规划啊。
这节课上课的时候,许鸣翊便频频朝左后方看。
每次他扭回头去,几乎都看不到姜宁的正脸。姜宁不是竖着书趴在桌上和燕一谢说话,就是光明正大地直接偏过头看燕一谢,好像燕一谢脸上开了花一样。
许鸣翊只觉不可思议。
一下课许鸣翊就忍不住了,立马站起来,想要过来把姜宁叫出去。
见姜宁从教室后门出去,他立即追去走廊。
“你和他怎么回事?”
姜宁被挡住去路,见走廊前后不少别的班的学生都朝这边看过来,只好停下来:“什么怎么回事?”
许鸣翊快气疯了,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姜宁道:“我的事不用向你汇报吧?”
许鸣翊看着姜宁一脸不关他事的神情,一时之间脸色难看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早就该察觉到姜宁的异样的,姜帆说姜宁去谁家补课,给谁带早餐的时候,他就该猜到是那家伙——他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他还一直以为姜宁是因为生气,才疏远他。
现在看来,或许根本就不只是这样,而是她有了新的朋友了,她的注意力被新鲜的人和新鲜的事吸引了。
许鸣翊沉沉地问:“郑阿姨知道吗?”
姜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交什么朋友,用得着你管吗?”
班内,燕一谢抬头见姜宁从教室后门出去后,紧接着许鸣翊就从后门跟了出去,他皱眉看了许鸣翊的背影一眼。
这个人他知道,是这个班的班长,不过仅限于知道,并不认识,也没什么交集。
姜宁和这个人是认识的吗?
燕一谢直觉管家可能还有什么事没告诉自己。
他眉心抽了抽,正要推着轮椅出去,班上一个叫严大航的男生战战兢兢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今天一班正在统计不久之后的冬令营名单,本来就快统计完了,谁知燕一谢猛然回学校来了。
负责这件事情的班干部是一个女生,根本不敢上前来问燕一谢要不要签名。严大航是班上看起来长得比较壮实的,就被心中发怵的大家推了过来。
严大航视线先落到靠墙的那柄伞上,随后才落到了燕一谢身上,与燕一谢那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漆黑的眼对视一眼后,他迅速移开了视线,战战兢兢不敢多看。
但毕竟班上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能太怂,否则就太丢脸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把名册双手递过去,问:“班上正在统计冬令营人数,你要参加吗?”
他本来以为燕一谢会让他滚,谁知燕一谢抬手将名册接了过去。
严大航心中大石稍稍落地,心想,这“少爷”也没有传闻的那样性情古怪嘛。
放在以往,燕一谢断然不会参加这些活动,但他想姜宁说不定会很想去,她对一切出去游玩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但是姜宁是新转来的,名册上还没她的名字。
于是他道:“把我同桌的名字加上去。”
严大航忙道:“好好好。”
严大手忙脚乱在姜宁桌子上找了支笔,在名册的最后面加了个“姜宁”。
燕一谢注视着他歪歪扭扭鸡扒一样的字,拧起了眉,几乎想让他把这页纸撕掉,让自己来写。
这边走廊上,姜宁正要转身去厕所,忽然就从窗外看到自己座位前立了个大块头。
大块头男生背对着她,她看不见大块头的神色,只能看见燕一谢蹙起眉,很不悦的样子。
姜宁心中一个咯噔。
不是吧,第一天就有人找麻烦,堵着燕一谢不让他出去?
这个班的人怎么这样?燕一谢又没惹他们。
姜宁登时甩开许鸣翊,迅速冲回教室,对严大航怒目道:“干什么?你欺负他干什么?!”
燕一谢:“……”
全班:“……”
许鸣翊:“…………”
许鸣翊脸色缓缓地绿了。
这个绿,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小许的请扣1
喜欢燕燕的请扣31415926魑魅魍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