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火车缓缓驶出站,新上车的旅客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丁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穿过拥挤的人群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核对了一下车票,没有问题,就抱着包小心翼翼地坐下。
对面的老太太看他热得脸蛋通红,好心地说:“小伙子,把你的包放座椅下方嘛,抱在怀里多热啊,你一直坐在这里也没人拿你的!”
丁舜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奶奶,不用,我一会儿要吃东西,为了排队赶火车,我连早饭都没吃,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叫了。”
说着打开了包,故意将里面满满一大袋子清河鸭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大家一瞅,好家伙,整整一袋子,全是塑料小包装的东西,全是吃的。
老太太咋舌:“小伙子,你带的啥呢,都是吃的吗?这么多,吃得完吗?”
丁舜撕开塑料袋,举起一只鸭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边啃边说:“对,都是吃的,清河鸭听说过吗?他们家做的东西能保存好几个月,我有个朋友就在那厂子里工作,我托他买了一堆,路上吃点,吃不完的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这趟车只是经过省城,始发站和终点站都不在本省。清河鸭最近这几个月虽然在本省刷了很多存在感,但在省外还是没什么知名度。坐丁舜这片区域的旅客都是从其他省过来的,压根儿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架不住丁舜吃得香啊。大家都坐了一两天的火车,大饼、馒头都啃得嘴里淡出个鸟来,而且大饼馒头放了一天,硬邦邦的,口味变得更不好吃,实在是让人没食欲,有时候都只能泡开水才能勉强下咽。这会儿看丁舜吃肉,还不得流口水呀。
偏偏丁舜啃完了鸭腿,又从包里挑出一袋鸭脖子,咯吱咯吱地啃着,把骨头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将骨头吐进先前那个装鸭腿的小包装袋里。接着啃下一块鸭脖子,一时间这片区域只有他一个人不停啃东西的声音。
有嘴馋的小孩子看他吃得这么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舔舔嘴皮子,眼睛死死地瞅着他,目露渴望。
带小孩的男人见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拽了拽小孩,从包里拿出饼干说:“吃你最喜欢的饼干。”
小孩扁了扁嘴,他是喜欢吃饼干,但再好吃也架不住天天吃啊,过去一整天都在吃饼干,他嘴里都甜腻腻的,已经不想吃了。小孩子拽着男人的袖子:“爸,我想吃肉。”
男人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忽然一只鸭腿伸到了他面前。
男人诧异地抬头,对上丁舜的笑脸。
“这个给他吃。”
男人感觉很不好意思:“这……这怎么行,你这都是肉的,这么大个鸭腿,挺贵的吧?”
丁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贵,就五毛钱一个,反正也不是天天吃,就偶尔出远门吃一两回嘛,也花不了几个钱。”
五毛对于火车上的大部分人来说,都算不上特别贵,但白白拿人五毛钱的东西总归不好。中年男人看得出来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哪好意思占这个便宜。
他接过鸭腿说:“谢谢,我给你算钱吧,你也是花钱买的,哪能白吃你的。”
丁舜耸了耸肩,将包打得更开,问男人:“你要不要尝尝,都是五毛钱一袋。火车站对面就有个店,专门卖这个。对了,咸鸭蛋便宜点,只要一毛一个,你买了鸭腿,我送个咸鸭蛋给你尝尝吧,咱们家咸鸭蛋味道非常不错,里面好多油。”
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实在不好拒绝,给了一块钱,给自己挑了一只鸭腿,撕开包装袋跟着啃了起来。别说,这味道还不错,有点辣,又不是特别辣,应该是卤出来的,肉很香,比吃馒头香多了,难怪这小伙子啃得这么带劲儿呢。
“爸,我还想吃。”小孩子啃完了鸭腿,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着男人。
男人有点后悔,早知道他这个鸭腿就不吃,给孩子留着。但都已经快吃完了,说这些也迟了,男人又掏了五毛,递给丁舜:“小同志,再给我来个鸭腿吧,小孩子嘴馋。”
“爸,我不要鸭腿,我要刚才哥哥吃的那个,鸭脖子。”小孩子不答应。
丁舜笑着解释:“鸭脖子也是一个价,这里价格都一样,只有鸭蛋一毛一个。”
男人索性随他去:“那给他来一袋鸭脖子吧。”
丁舜挑了一袋鸭脖子给小男孩。
父子俩吃得有滋有味,正好到了午饭时间,勾起了其他人的馋虫。
别人吃肉,自己在这里白开水就干馒头,也太没滋味了。一个提着公文包,干部样子的男人将硬邦邦的馒头放在搪瓷缸子的盖子上,从口袋里掏了一块钱说:“小伙子,你这叫什么……清河鸭对吧,还有吗?匀两袋给我吧,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没胃口,想吃点其他口味的。”
丁舜摸了一下包:“有呢,大家相逢即是缘,我这里正好有多的,大哥,你想要什么?鸭腿、鸭架子、鸭脖子、鸭……”
“两个鸭腿吧。”男人保守地选了个先前那对父子尝过,反响不错的产品。
丁舜找了两只鸭腿递给他。
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三个人的活广告,口袋里比较宽裕的也动了心思,纷纷问丁舜:“小同志,你那还有那么多,也匀点给咱们呗。”
“是啊,这坐火车都没什么吃的,难受。”一个妇女站起来捶了捶腿说道。
丁舜想了一下,干脆打开包说:“哎呀,确实,坐火车几十个小时,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你们想要什么的,自己选,回头我再让我朋友给我寄一点就是!”
他这么大方,有不缺钱想满足口腹之欲的马上掏钱买了,也有舍不得钱心里想法多的,发出质疑的声音。
“这么一小袋子东西就五毛钱,去店里买恐怕就两三毛吧。”
这是影射丁舜价格卖得贵,故意赚大家的差价。
丁舜听了这个不乐意了:“我说这位大哥,你随便在车子上找个人打听打听,清河鸭是不是这个价?人家门市部,放在百货公司卖都是这个价。两三毛是不便宜,可这都是肉啊,肉跟面能一个价吗?”
“什么清河鸭,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小牌子,谁知道啊?”男人不屑地说。
丁舜恼了,站起来,举起手大声说:“咱们这个车厢里有省城的人吗?听说过清河鸭的,有没有?有站出来,说说,咱们清河鸭是小牌子吗?”
别说,还真有个妇女站了起来,不服气地问:“小同志,谁说咱们清河鸭的坏话呢?我跟你说,这个厂子可好了,去年有人从里面吃到了一个烟头,人家就将那批货,一万多块钱的货全给销毁了。你换个厂子试试?我上回在国营饭店吃到了头发,那服务员根本就不搭理我,还说师傅做饭的时候掉根头发在菜里有什么稀奇的,你做饭的时候没掉过头发吗?你们说气不气人?”
这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目前食品处于卖方市场,供不应求,尤其是各大厂子单位都是国营的,按照计划生产和销售,凭票供应,也不愁卖不出去的问题,所以在面对顾客的时候态度大多是傲慢的,高高在上。产品质量出了问题,往往也没什么售后和服务,顾客只能自己认了。
“可不是,有次我家小孩在饼干里吃出了石子,也只能自己认了,不了了之。这厂子舍得销毁一万多的货,那确实不错,吃他们家的东西也不担心出问题。”
丁舜冷哼了一声:“岂止是不错,人家这个厂子上过好几次广播报纸了。我们省去年底查出了二十几起高考顶替案,你们听说过吧?”
这个事很大,哪怕在外省,这些当干部也有所耳闻。听当地人提起,不免来了精神:“怎么,这跟你卖的这个清河鸭还有关系啊?”
丁舜骄傲地扬起下巴:“当然有。咱们省揭发出来的第一起顶替案就是这个清河鸭养殖场的职工。据报纸上说,当时这个厂子的厂长联系了省大的教授,帮忙查询考生是否被录取,然后又去找教育局,还是没结果之后,她找了省报将这个事捅了出来。而且后来还宣布出资印一份录取名单,随省报送到全省各个地方,让所有的考生都能知道自己是否被录取了!”
坐火车时间漫长,又没什么娱乐,本来就无聊,丁舜这故事新鲜又是真实的,特别吸睛,不少人凑了过来听热闹。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不光这个车厢,临近两个车厢的人看到这边围了如此多的人,也跟着过来听故事。
其中也不乏有省城的人,对几个月前的事还记忆犹新,急着表现,跟着讲了起来,给丁舜做补充:“不光这样呢,人家还说了,以后每年高考之后,都会发一份录取名单送到每个公社每个单位,人人都能看到。这样咱们省的考生以后就不怕再被人顶替了。”
这话引得不少人羡慕。
“这么好,那这个厂子确实不错,干了一件大好事啊!”
“可不是,要是咱们省也对外公布所有的录取名单,让大家都知道谁被录取了,谁没有被录取,这样还有人敢动手脚吗?”
“印刷几万份录取名单,还要投递到全省,得花不少钱吧?”
“几千上万总要的吧?我看过那录取名单,报纸那么大,省报就一张,他们得好几张,应该要花不少钱。回头我也去买点这个清河鸭,就当给省报特刊出一份力了。”
“这个厂子可真舍得啊,咱们省咋就没出这样的厂子呢!要有我也支持。”
“可不是,我家二娃明年也要参加高考了,你们这说得我心慌慌的啊?万一她要是考上了,被人拿走了录取通知书怎么办?咱们可不认识什么教授,能查出她的成绩!”
“这还不简单吗?大姐,让你家孩子考咱们省的大学,回头都会公布出来的,只要你认识咱们省的人,让他们帮忙在省报上查查不就知道了?”
“对啊,这可是个好办法,到时候考没考上咱也能知道,不用担心有人拿了咱们的录取通知书!”
……
丁舜没想到自己这无心之语的一句话,最后还给本省的大学带来了特别多的外省考生。
因为有了这段插曲,丁舜带来的一百小袋清河鸭特别好卖,没多久就被三个车厢的人买完了。到了下一站,他赶紧下车,重新买了返程的车票回省城,到了省城也才下午四点多,算下来比上班都还轻松。
第一天出乎意料的顺利给了他特别足的信心,接下来丁舜干劲十足,而且随着一次次的兜售,他的经验也越来越丰富,很多时候卖完一百小袋清河鸭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花在了坐火车上。
半个月后,这天周末,余思雅不用上学,呆在门市部楼上的办公室里办公。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办公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放下笔,抬起头揉了揉脖子说:“进来。”
丁舜推开门进办公室,笑道:“余厂长,我听说你今天来了,就过来找你汇报汇报工作。”
余思雅虽然没有天天来门市部,但对丁舜这段时间的工作状态还是很清楚的。丁舜这小伙子够机灵,够勤快,虽然现在每天都能早早完成任务,两三点就收工,但他从不提前下班回家,而是一出火车站就跑回门市部继续上班,就连叶梅也在余思雅面前夸了丁舜两次。
其实他要直接从火车站回家休息了,也没人知道。但他偏偏不,跟这个时代磨洋工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虽然他不来上班余思雅也不会说什么,但领导肯定是更喜欢一个勤快够上进的职工。
余思雅含笑点头,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正巧我今天有时间,你的工作日志带来了吗?给我看看。”
“带来了,我一直不离身。”丁舜从包里拿出笔记本,递给余思雅。
余思雅挨页地翻,丁舜写得很详细,每次的经过都非常清楚,最后还补上了新的体验。
“说说你有什么看法。”合上笔记本,余思雅笑着问丁舜。
丁舜自己找上门来,力求表现,心里多少有些主意,机会一到,他就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说辞道了出来:“余厂长,我发现火车上的人对咱们清河鸭的需求非常旺盛,尤其是坐长途火车的人。他们这些人动不动坐两三天火车,又累又困,嘴里没味,有时候就想吃点肉,吃点口味相对重一点的东西。咱们清河鸭好携带,也不算贵,五毛钱就能换换口味,很多人都愿意试试的。”
余思雅赞许地点头:“不错,还有什么感想?”
丁舜感觉余思雅在考他,想了想说:“余厂长,其实要是有人帮腔的话东西可以卖得更快。如果我们要在火车上售卖东西,可以找个人跟我搭档,我在明,对方在暗,两个人配合,一天卖个上千袋也不是问题。”
好家伙,连托都想到了,该说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吗?
不过有想法总是好的,余思雅没打消他的积极性,赞许地说:“你这想法不错。”
丁舜找余思雅也不是没有其他目的,听余思雅不反对,大着胆子提议道:“那余厂长,能不能每天多给我点货,再多安排一个人跟我一块儿?我保证业绩能翻好几倍。”
余思雅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难道想一直在火车上卖这个?这可比在门市部还辛苦多了。”
要到处跑,火车上又挤,每天不停地赶火车,长时间干下来,非常累。
丁舜怔在了那里,他最近卖东西卖得起劲儿,竟然上头了,都快忘了自己还要回门市部。
不过火车上的生意并不比门市部小,如果他能做成功,为养殖场开辟一个新的销售渠道,那他在厂子里的地位也会跟着上升。这远比去熬资历做一个店长更让他心动。
急于做出一番成绩的丁舜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厂子里需要,余厂长,我也可以一直干这个,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嘛,都是为厂子奋斗。”
好家伙,这干劲儿还真是足。余思雅挺欣赏他的,但把他叫去火车上卖东西可不是为了让他去当小贩。
余思雅摆手:“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在火车上卖东西的,要么是火车站的售货员,要么是要交管理费的推销员,当然现在还没有后者。可丁舜在火车上兜售东西始终是不合规的,她之所以让丁舜去做这件事,除了丁舜脑子灵活以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家在铁路上背景很深,即便被发现,也顶多私底下批评他一顿就完事了。
丁舜还想说什么,余思雅摆手制止了他:“你要觉得一百份太少了,可以增加数量,回头我跟叶梅说一声。卖不完的你带回来就是,不用勉强。你跟我说说,这段时间在火车上卖东西,碰到过乘务员或其他铁路工作人员吗?他们看到你是什么反应?”
丁舜摸了摸鼻子:“被发现了两次,他们问我在干什么?然后就没说其他的。”
“都认识你吧?”余思雅了然地问道。
丁舜点头:“有个是我舅舅的好朋友,还有个是我妈的同事。”
难怪他没受到刁难,但换个人试试?而且他这只是小打小闹,也不是很扎眼,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要真像丁舜说的在火车上组织一支销售小队,铁路方面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嗯,接下来半个月,你放开手卖试试,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如果他们让你别卖了,你就回店里,将数据统计一下,做成一份报告交给我。”余思雅吩咐他。
丁舜点头:“好的。”
得了余思雅的首肯,第二天起,丁舜就开始疯狂增加数量,先是两百袋,然后是三百袋,最后增加到五百袋,时间开始拉长,很多时候要晚上才能回家。
这样强度的劳动,加上火车上吃不好,一个星期下来,丁舜就瘦了一圈。他家里人看了很心疼,劝他别卖了,但丁舜不同意,非要继续干这个。
家里人拦不住,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感觉更愧疚了,都是他们没本事,没弄到工作岗位,孩子才要这么拼,好留在省城,留在家乡。
等到四月底,丁舜在火车上卖了二十多天东西的时候,他的家人看不下去了,主动找上了余思雅。
这天中午,余思雅下课和崔梅一起去食堂吃饭,走到半路就看到尤丽华领着一对衣着整齐的男女过来。
看到她,尤丽华挤了挤眼睛:“思雅,这两位同志找你,我回去的时候在宿舍楼下碰到了。”
余思雅看着这对陌生的男女,有点意外,朝尤丽华道了声谢,然后问道:“我就是余思雅,请问你们是?”
中年男女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男人主动说:“余厂长,你好,我是丁舜的舅舅秦朝华,旁边这是丁舜的母亲,我妹妹秦宜华,能单独聊聊吗?”
“当然可以。”余思雅含笑点头,又对崔梅说,“今天中午你自己去吃饭吧,下午如果我没能来上课,你帮我请半天的假。”
崔梅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明显来者不善的秦家兄妹,低声说:“你小心点。”
余思雅拍了拍她的肩:“没事。”
等同学走后,她淡定地问秦朝华:“秦列车长,那边有个凉亭,咱们去那边谈怎么样?”
秦朝华没意见:“可以。”
三人来到凉亭边,这旁边有个十几亩的天然小湖泊,是省大的一景,平时不少人在这里晨读。不过这个时间,大家都下课吃午饭,周围都没人,非常方便谈话。
余思雅微笑着主动问道:“两位同志找我想聊什么?”
秦宜华捂住鼻子哭了出来:“余厂长,你帮帮忙,将我们家丁舜叫回来行吗?你们不是说好让他回来做售货员的吗?怎么让他去火车上做小贩了?”丢人不说,关键是儿子不到半个月就瘦了一大圈。
余思雅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丁舜没跟你们说吗?我只让他去做一个月,目前还剩五天,五天后他就会回门市部上班。”
啊?
秦家兄妹傻眼了。
秦朝华蹙眉解释:“余厂长,他没跟我们说过。这段时间他每天早出晚归,天不亮就出门,晚上九十点才回家,天天扛着一个大包上火车,三餐不准时,忙起来经常没饭吃,十天不到就瘦了一圈。咱们当家长的也是担心,冒昧打扰余厂长了。”
搞清楚了丁舜并不是被余思雅一直打发去做小贩后,秦朝华的态度明显变了。毕竟外甥还要在对方手底下混饭吃,得罪他的领导没什么好处。
余思雅很好说话:“都是误会,我明白的,你们也是担心孩子。丁舜那边我给他布置的任务是一天卖一百小袋就可以了,非常轻松,是他非常上进努力,主动提出要增加数量的。”
秦宜华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说:“这孩子从小就倔,认死理。当初本来咱们说让他姐下乡的,他姐姐毕竟要大点,结果他悄悄报了名,背着包,拿着两件衣服就下乡了,那年他才15岁。现在还是这样,一点都不听劝。”
余思雅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那这么说来,丁舜倒是一个蛮有担当的年轻人,在这种大事上礼让姐姐。
“好了,别在余厂长面前说这些,耽误余厂长的时间了。”秦朝华说了妹妹一句,然后又歉疚地看着余思雅道,“余厂长,不好意思,是咱们没弄清楚状况,贸然来找你,耽误了你,非常抱歉。”
余思雅摇头:“你们这也关心丁舜。回头我跟门市部那边打个招呼,以后每天只给丁舜两百包的货。”
“不用,不用,领导这么安排肯定有领导的用意。余厂长,你就当咱们今天没有来过,你忙你的,让丁舜干吧,他年轻小伙子,力气大,不妨事的。”秦朝华赶紧拒绝。反正只有五天,辛苦一点就辛苦一点了,在领导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比较重要。
余思雅正想要这数据,便没反对:“好,这样吧,等丁舜干完这五天,我给他放两天假,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秦宜华连忙说:“谢谢余厂长,咱们家丁舜能遇到你这么体贴的领导,是他的福气,真是太谢谢你了。”
“应该的。”余思雅脸上挂着笑,像是不经意间提起,“对了,秦列车长,有个事想问问你们,你们认识省城铁路局的局长吗?”
秦朝华瞥了她一眼:“见过几次,余厂长可是想认识唐局长?”
余思雅含笑道:“对,我有点事想找唐局长聊聊,不知道秦同志方不方便帮我引荐一下?”
自己外甥还在别人手底下干活呢,秦朝华自然要尽力。
“余厂长,这个我也不敢跟你保证,回头我托人帮你问问,你看行吗?”
余思雅点头:“那就谢谢秦列车长了了,时间最好定晚一点,等丁舜回来,我想带他跟我一块儿去见唐局长。”
秦家兄妹对视一眼,搞不懂余思雅想干什么。但带着他们家丁舜去见局长也是一件好事,要是留了个好印象,以后有什么工作岗位,说不定能先紧着他们家丁舜。
至于养殖场的工作嘛,一家子都在铁路上的秦家人还真有点看不上,毕竟清河鸭是个村办企业,跟他们这种大铁路局可没法比。要是能进铁路局,在秦家人看来自是比呆在养殖场强。
“成,等时间定下来了,再通知余厂长。”
余思雅感激地说:“那就麻烦秦列车长了。”
这一拖就拖到了五月以后。
5月6号那天傍晚,上完最后一堂课,余思雅背着包出了校门就看到了丁舜。
“回来了,这两天还休息得好吧?”余思雅看到他笑问道。
丁舜非常不好意思:“余厂长,对不起,听说我妈和我舅舅前阵子来找你了,跟你添麻烦了。他们就是爱瞎操心,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余思雅淡然地说:“你舅和你妈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们谈得很愉快,你不要怪他们,他们也是关心你。对了,我让你做的数据统计表呢,好了就给我。”
丁舜……
见余思雅是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丁舜心稍安,拿出了数据表和工作日志:“都在这儿。”
这几天可没累死他,每天卖东西不说,还得写工作日志,做数据统计表。
余思雅翻开看了一遍,然后合上,放到了自己的包里:“做得很不错,先放我这儿,回去我还要仔细看看。你舅舅说帮我约见省城铁路局的唐局长,有消息了吗?”
“有,这个星期六上午,你看行吗?”丁舜过来主要是为了通知她这个事。
没空也要腾出空啊。余思雅笑道:“有,那天你也准备一下,跟我一块儿去。”
丁舜虽然早从母亲口中得知了余思雅要带他去见局长,这会儿真从余思雅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复,还是有点吃惊:“我也要去吗?”
“当然,你最清楚状况。”余思雅冲他笑了笑,“咱们就那天上午八点约在门市部见吧。”
周六那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看就是个好日子。
上午八点,余思雅背着包,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准时出现在了二门市部。
丁舜和他舅舅秦朝华也在。
丁舜在搬东西放到货架上,秦朝华看到余思雅说:“余厂长,你们这铺子面积挺大的啊。”
“对,这是以前电影院的旧址,荒废了,就买了过来建的门市部。让秦列车长久等了。”余思雅笑着说道。
秦朝华笑着摇头:“没事,我今天休假,顺便来看看丁舜的工作环境。”
余思雅扭头叫丁舜:“别搬了,走了。”
三人从门市部出发,直接去铁路局。铁路局就在附近,离火车站不是很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他们去得比较早,唐局长在忙,等到九点,秘书才把他们领了进去。
“唐局长,打扰了!”秦朝华进门先打招呼,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清河鸭养殖场的余厂长,后面那位是我外甥,在清河鸭养殖场的门市部上班。门市部就在火车站对面。”
对于火车站对面拔地而起的这栋新建筑,唐局长记忆尤深:“原来这就是余厂长,久仰久仰!”
余思雅跟他握了手,笑道:“唐局长客气了,今天贸然来打扰你,还请海涵。我这次来是有一桩生意想跟唐局长谈谈。”
唐局长可能是很少见到这样直接的人,愣了一下:“哦,不知道余厂长想跟我谈什么。咱们铁路局跟你们养殖场好像没什么工作能搭边吧?”
“怎么会?唐局长,我给你看一组数据。”余思雅把丁舜做的数据列表拿了出来,递给唐局长,然后朝丁舜使了使眼色,“丁舜,是你出去卖的货,你给唐局长说说情况。”
啊?
丁舜有点懵。
他可是第一次直面唐局长这样的大领导,心里紧张得不行,看到余思雅朝他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努力平复下紧张的心情,颤抖着开了口:“唐局长,过去一个月,我们余厂长让我去火车上兜售清河鸭。这张数据列表就是我过去一个月卖清河鸭的成绩,最坐边是日期,第二排是售卖数量,第三排是所用时间。”
唐局长捏着这份清晰明了的数据,一目扫过,刚开始半个月非常平稳,每天售出一百小袋清河鸭,不过用时越来越短。到了后半个月,销售数字开始急剧攀升,从一百增加到两百,最后定格在了一千份。
要知道,这可是丁舜一个人的战绩,而且他每天还要返回来,也就说他在路上还要耗去不少时间。如果这部分时间也在兜售,成绩会更可观。
不过,这关他们铁路局什么事呢?
唐局长放下数据列表,淡淡地夸了一句:“小伙子不错。”
一看就没上心。余思雅也能理解,毕竟嘛,唐局长更关心的是铁路运输的问题,运输不出错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余思雅只得挑明:“唐局长,这还只是丁舜一个人的成绩。如果铁路上能够公开售卖咱们清河鸭,我相信这个数据会更可观的。”
唐局长蹙眉:“你是想铁路局允许你们清河鸭的销售人员上火车?”
丁舜和秦朝华也看了过来,觉得余思雅可真大胆,竟然找局长提这种要求。
哪知余思雅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铁路安全重于天,咱们的销售人员上车兜售货物,万一造成人群拥挤,踩踏之类的事故或者出现食品安全问题,这不是给铁路局的同志们增加麻烦吗?”
唐局长面色稍缓,含蓄地点头:“余厂长觉悟挺高的。”这个口子,他不可能开。
余思雅笑着说:“唐局长,旅客对保质期比较长的食物需求挺高的,铁路局一直为人民服务,我相信也是非常想满足广大旅客的需求。所以唐局长我这里有个提议,将清河鸭的产品列入到铁路销售的食品中,实现铁路局、旅客和我们清河鸭三赢!”
碰!
丁舜惊得手肘一歪,撞在了椅子上。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够大胆了,但跟厂长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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