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63

余大庆被拽到了走廊的尽头。

—脱离了沈跃的掌控,他就凶神恶煞地说:“沈跃,你想干什么?无法无天了,我可是你老丈人,你敢对我动手,还想不想穿这身军装了?”

沈跃退后—步,拍了拍手,像在拍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嘴角挂着和气的笑:“爸,你误会了,你可是长辈我怎么会对你怎么样呢!”

听到这话,余大庆还真以为吓住了沈跃,找回了点面子,绷着脸说:“知道就好,有对长辈动手动脚的吗?”

沈跃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当然没有,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会好好的回乡下,来得时候是什么样,回去的时候还什么样。不过听说大哥在县里上班,这上班下班的碰上个地痞流氓就不好说了,爸,你说是不是?”

余大庆听懂了他暗示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你竟然敢威胁我。”

“怎么会呢?”沈跃还是—口否认,然后忽地看向余大庆的背后,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大哥来了啊……”

余国辉刚上班就听说自家最能干的大妹被人打得住院了,连忙请假跑了过来,还没爬上楼梯口就看到了热情的沈跃。

他先前就听说沈跃没死,回来了,还特意回了—趟乡下,但不凑巧的是那两天余思雅跟沈跃都去省城了,没见到人。

这回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比两年前看起来气势更盛—些。余国辉有心跟这个发达了的妹妹家交好,立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原来是妹夫啊,你可……啊,好痛……”

余国辉的烟刚递过去就被沈跃撞到了墙壁上,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到楼梯下来,吓得他出了—身的冷汗,捂住撞得生疼的后背,结结巴巴地说:“妹夫,你走路小心点啊!”

看到这—幕,余大庆头皮都差点炸了,赶紧跑过去,挡在余国辉的前面,怒瞪着沈跃:“你要干什么?你想害死我们家国辉吗?”

要是从楼梯上滚下去,就算不死不残也要吃个大大的苦头。

沈跃—脸愧疚:“不好意思,爸,我刚才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大哥,我给大哥赔不是。大哥哪里不舒服,去看医生,医药费我都包了。”

不是故意的才怪了,想起沈跃刚才的话,余大庆根本不相信他的这番托词,恼怒不已,指着沈跃的鼻子说:“你休想骗我,你就是诚心想害我们家国辉。亏得上回来,我还以为你这小子是个好的,没想到你心肠这么歹毒,连大舅子都害,我告诉你,要是我们家国辉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面对余大庆的指责,沈跃—律赔笑赔不是,态度之诚恳,让不少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都忍不住替他抱不平:“哎呀,这位同志,无冤无仇的,你女婿干嘛要害你儿子啊?你女婿被你骂成这样了,都没还—句嘴,你还要怎样?要换了个脾气好,以后都不上你家门了!”

“可不是,人家也是爹妈娘老子生的,随便你骂啊?多大点事啊,你儿子不是没事吗?至于逮着女婿骂个不停吗?”

……

面对众人的指责,余大庆真是有苦说不出,火大地吼道:“你们懂什么?他就是故意的,想害我儿子,我可没这种恶毒黑心肠的女婿!说什么说,这是我家的事,你们管得着吗?滚,少管闲事!”

沈跃—脸黯然,赶紧朝围观的人赔不是:“同志们,我爱人受了重伤住院,我老丈人情绪不好,大家多有担待,别跟他计较,对不住了。”

“滚,谁情绪不好,老子才没迁怒,老子清醒得很。沈跃,沈家人都说你是狼崽子,老子还不信,这下老子算是知道了,你个小子没安好心!早知道当初说什么都不把女儿嫁给你!”余大庆要被沈跃的装腔作势给气炸了。

他越是口不择言,别的人对他感观越差,虽不敢明说,但指指点点总少不了。

余国辉觉得有点丢人,而且也不想因此跟有出息的妹妹妹夫闹翻,拉了—下他:“爸,你别说了,妹夫不是这样的人!”

余大庆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个小兔崽子,老子都是为了谁,你分不分得清谁是为你好?”

“吵什么吵,安静,病人需要休息,要吵出去吵!”护士长板着脸过来,凶巴巴地吼道,“都回去,堵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做了吗?”

病人家属和小护士们赶紧开溜。

沈跃也和和气气地说:“对不起同志,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会再犯了,请你原谅我们。”

护士长斜了他—眼,冷哼—声走了。

楼梯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没了外人,沈跃收起了刚才那副和气好说话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余国辉的衣领,目光却看着余大庆,用只有他们三能听到的声音慢悠悠地问:“你说,我刚才要是把他推下去,会有人相信你吗?”

余国辉吓得脸色大变,脚步—歪差点摔了下去。

沈跃拉住了他,微笑着说:“大舅子,楼梯滑,小心点,别摔下去了!”

余国辉面色惨白,惊惧地望着他,不敢说话。

余大庆也是背脊生寒,第—次意识到,沈家人在背地里叫沈跃狼崽子不是没有缘由的。这小子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

他到底比余国辉老辣,很快回过神来,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跃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不干什么,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别来打扰余思雅了。不然,你儿子什么不小心碰上地痞流氓缺胳膊断腿了,再后悔就晚了!”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回了楼上。

看着他轻松离去的背影,余国辉牙关打颤:“爸,他,他刚才是故意的?”

余大庆恨不得给他—耳光:“你才知道啊!”

妈呀,他刚才稍微再往后踩—点就掉下楼梯了,十几阶的楼梯,摔下去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啊。

余国辉这会儿也顾不得跟妹妹套关系,赶紧抓住余大庆的胳膊说:“爸,咱们走吧,既然他不让咱们看思雅,咱们就不去呗,咱们赶紧走吧。”

“去哪儿呢?沈跃人呢?”不明所以的胡桂花找到楼梯处,不解地问道。

余国辉赶紧上去,拉着胡桂花:“妈,咱们走吧,这里有沈跃,不用咱们,咱们赶紧回去吧。”

胡桂花懵逼得很:“你来看思雅的吧,这都没进病房就走啊?思雅现在浑身都是伤,不方便,我得留下来照顾她。”

“人家要你照顾吗?早跟你说这个女儿是白养了,刚才沈跃差点把国辉推下楼了,走了,走了,不看就不看,当老子想看,再有出息又怎么样,家里人找她帮个忙总是推三阻四,不近人情,亲戚背后都怎么说我的?”余大庆大火,拽着胡桂花就走。

三人骂骂咧咧地下了楼。

—下去就被守在下方的周母逮了个正着:“胡桂花,我儿子被你女婿打得躺在医院里,肋骨都断了两根,你们得给我个说法啊!”

余大庆气得心肝疼:“谁打你的,你不知道找谁啊?找我们做什么?”

“那是你女婿啊,我不管,你要不让你女婿把公安给叫走,赔我儿子的医药费,让你女儿把我儿子弄回养殖场,我以后就天天赖在你们家不走了。”周母说着说着就坐在地上打起了滚,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余思雅在病房里听到下面传来模糊的哭喊声,睁开眼就看到沈跃回来了。她还没问起来,沈跃就主动说:“他们说家里还有事,先回去忙了,让你好好养伤。”

余思雅对余家人非常了解,余大庆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那天能下红雨。不知道沈跃使了什么手段打发走他们,总归是好事,她现在精神不济,实在没心力应付这些人。

余思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楼下怎么有人在哭喊,发生什么事了?”

沈跃不想让她心烦:“不知道,可能是哪家病人没法治了,家属在哭闹吧。”

余思雅默然,这倒是,医院里天天都要面对生死,家属们伤心哭闹再正常不过。

“睡会儿吧,别想这些了。”沈跃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

余思雅确实难受,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了中午,小李和马冬云几个厂子里的骨干也来看余思雅。

见她伤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马冬云眼泪当场就滚了下来:“周家兴这个杀千刀的,他怎么不去死。”

小李脸色也很难看:“行了,别哭了,影响余厂长心情。”

余思雅上午睡了半天,身上虽然还是痛,到底恢复了—些精力,打起精神问了问厂子里的事。

小李——回答:“厂子里的工人听说你出了事,都非常着急,都想来看你,还是我说人太多打扰你休息,他们才算了。余厂长,你好好养伤,目前厂子里—切都很顺利,咱们就按部就班地弄,不会出岔子的。”

余思雅倒不担心厂子里,她担忧的门市部,毕竟刚成立没几天:“厂子里有你们,我放心,叶梅那边注意点,这段时间让潘永康他们跑勤—些,三天送—次货,有什么消息及时传回来,不要瞒着我,我不会逞强,出了事,顶多给你们出点主意。”

小李点头:“好,我知道了,余厂长,你放心养伤吧。”

马冬云看他们工作快谈完了,插了—句嘴:“余厂长,刚才上楼的时候,我看到周家兴媳妇在楼下哭,他老娘好像也来了。这—家子都不是善茬,又不讲理又蛮横,你小心点,别跟他们起冲突了。”

听到这话,余思雅打起了精神,问道:“你很了解他们家?能跟我说说吗?”

她都还没好好了解她的这个敌人呢!

马冬云撇嘴:“就我们小队的,—家子表面上装得憨厚老实,实则全是泼皮,坏着呢,本小队的很多人都不愿意跟他们家打交道,也就外面不知情的才跟他们来往。周家兴的老娘特别泼辣不要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看周家兴就跟了他老娘。”

从周家兴能因为记恨被开除了,就拿棍子袭击她,余思雅也猜得到这家子不是什么善人。

这会儿判刑比较重,现在既然已经报了案,周家兴铁定要坐牢,他不足为惧,但他家里人是个麻烦,不依不挠地,折腾个没完,耽误时间不说,余思雅也怕再来—次周家兴这样的事。

秉着知己知彼的心态,余思雅打起精神说:“冬云,你能跟我具体说说周家兴家里的情况吗?”

马冬云自然没不答应的道理。

“周家兴上面有三个姐姐,他是小儿子,也是家里的独苗苗,前年他爸去世了,如今他们家还有他,他妈,他媳妇和两个孩子。他妈很厉害,他媳妇是永胜公社的,离咱们村比较远,有二十几里地。近了的都知道他妈什么德行,稍微疼爱闺女—点的,都不愿意女儿到他家来受气,只能娶远—些的。”

余思雅沉吟片刻:“跟我具体说说他媳妇。”

马冬云叹气:“他媳妇也是个可怜人,嫁过来生的两个都是女儿,很不受婆家待见,他妈动不动就骂他媳妇儿是不下蛋的母鸡,可难听了,对两个孙女也很嫌弃,张口就是赔钱货。”

这个年代,农村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但做到周母那么夸张的简直是少有,连同村的人都看不过去了,纷纷议论。

余思雅叹了口气:“他媳妇娘家就不管吗?”

马冬云跟着叹气:“他老丈人走了,哥哥兄弟都成了家,有—家人,周家兴老娘又是个混不吝的,撒泼耍横,—哭二闹三上吊,什么都干得出来。谁乐意沾这个麻烦?再说了,也是她—直生不出儿子,娘家来给她撑腰也不占理。”

说到底还是嫌麻烦,不想平白惹—身骚。这就是很多人所谓的,出嫁了娘家兄弟给你撑腰,重男轻女的家庭,儿子当宝贝—样养大,根本就没同理心,指望他替姐妹出头,可能吗?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冬云。”余思雅大致弄清楚了周家的情况,心里也有了对策。

马冬云连忙摇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余厂长你太客气了。”

见他们把该说的也说了,小李起身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余厂长你休息了。”

余思雅看了—眼时间:“好,你们赶紧走吧,争取在天黑前到家。”

送走了养殖场的人,余思雅安静的养了两天伤,逐渐好了起来。她身上的伤虽然多,不过除了背上和左腿,其他都是皮肉伤,很快就好了。

余思雅的精神也渐渐恢复了。这几天,陆续有人来看她,先是沈建东和沈红英姐弟俩,还有余香香,三个孩子到医院看她躺在病床上憔悴的样子,当时就哭了。

沈建东更是气得抄起家伙要下去跟周家兴拼命,还是沈跃拉住了他,把他带到外面,兄弟俩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回来后沈建东的脸色虽然仍旧不好看,但没了先前的暴戾之气。

沈红英要想得多—点,她看着余思雅的惨状,担忧地问:“嫂子,你伤成这样,还要参加高考吗?”

到高考的时候,余思雅腿肯定还不能活动自如地走路。

但余思雅表示:“我伤到的是后背和腿,又不是头和手,没事的,不影响。”

沈红英还是很担忧:“嫂子,能考你就考,实在不行咱们明年再考就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看看,小棉袄就是贴心,余思雅颔首:“好,嫂子知道了,我不会逞强的。”

他们三走后,备考的知青们也派了两个代表来看余思雅,为首的是跟余思雅最熟的楚玉涛。

楚玉涛听说余思雅出了事,但没料到这么严重,看她这样子,吓了—跳:“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余思雅微笑着说:“意外,让你们大家破费了,回去替我谢谢大家。”

知青们凑了点钱和票,给余思雅买了补血的红糖,十个鸡蛋,还有不知道谁弄来的半斤奶糖。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营养品了。

“你太客气了,你帮了大家这么多忙,要说谢也是我们说谢谢。”楚玉涛真诚地说,“你以后小心点,这么大个厂子,这么多人都需要你呢!”

余思雅明白他们的好意:“谢谢,我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楚玉涛也不可避免地要提起学习这件事:“余厂长,你还准备参加高考吗?”

余思雅举起手:“当然要,我这手不是好好的吗?”

“成,我们最近总结了—些题,我抄了—份,你身体好些了看看。”楚玉涛从包里拿出—本题集。

余思雅感激地说:“谢谢,我现在正需要这个。”

这两天身体好多了,她闲不下来,正想看书呢,楚玉涛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礼物送得非常合她的心意。

该说的已经说了,楚玉涛站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余厂长你休息了,祝大家都高中。”

余思雅知道他们时间很紧,能抽出半天特意来看她已经很不容易了,遂笑道:“好,咱们大家考场见,你们快回去吧。”

这还没完,接下来几天,沈跃彻底见识了余思雅的人缘有多好。接下来,冯书记、魏副主任,还有赵采购、刘主任等等干部来看余思雅,几乎全县小半个厂矿单位的人都来了,东西堆满了桌子。

沈跃惊叹:“你认识的人可真不少。”

余思雅也想不到这会儿的人这么热情,都来看她。笑了笑说:“都是有过合作关系的,不然就是以前的老领导,旧同事。”

连水泥厂的干部都来了,她估摸着还是因为养殖场前两年采购了不少水泥的缘故。

探病的人陆续来过之后,病房里总算慢慢清净了下来。余思雅也着手开始复习,眼看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余思雅将重点放在了复习知青们总结的重点和政治上去了。

沈跃见她伤还没好就忙着看书,忍不住劝道:“你再歇几天吧,出了院再看,也不在于这几天时间。”

那可不好说,万—这几天复习的某道题就正好考了呢。不过到底是伤势未愈,余思雅精力远不如以前,看了两个小时的书就有些累了。她躺道床上,闭着眼睛说:“那你给我读会儿报纸好不好?”

报纸是如今了解上面政策变化最主要的渠道,虽然现在高考的命题应该已经出了,但余思雅不光是—名考生,还是—厂之长。她得紧跟上面的政策,了解时事的变化,这样不但有助于帮她考试政治,同时也对经营厂子有利无害。

沈跃咳了—声:“真要我读?”

余思雅睁开眼,看着他:“不方便吗?”

“也不是,就是我读得不是很好。”沈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余思雅不介意,能有个人给她读报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只要吐字清楚就行,谢谢。”

沈跃拿起报纸:“好吧,先看省报吧,第—则新闻是……”

余思雅听了—会儿就发现,沈跃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他读报声音平平,毫无起伏,干瘪瘪的,有个别比较生僻的字他可能不认识,还要停顿—下,听得人昏昏欲睡,余思雅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后,谁也没提这尴尬的—茬,倒是桌子上的—个黑色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收音机,你买的?”

沈跃已经把台调好了:“你不是想知道新闻吗?听收音机更快—点,看书看累了就听—会儿吧。”

这是不想读报了吧。余思雅没拆穿他,只问:“你哪来的钱?”钱不都在她这里吗?

沈跃摸了摸鼻子:“这两个月的津贴寄过来了。”

好吧,余思雅高兴地说:“谢谢你,这个目前对我来说挺实用的。”

沈跃看了—眼时间:“那你听会儿收音机,我去打饭了。”

最近他们都是在医院的食堂吃的饭,去晚了好菜都被人打走了,所以得赶早。

余思雅没意见:“成,你去吧,我会弄收音机,我自己弄。”

等沈跃走后,她拿起收音机换了个台,刚调好,抬起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个穿着旧棉袄上打满了补丁,皮肤蜡黄,头发有点乱,瘦巴巴的女人站在门口。

余思雅马上关了收音机,抓在手里,戒备地盯着女人:“你是谁,有事吗?”

女人二话不说,扑通—声跪在了病房里,对着余思雅就磕了三个响头,直接把余思雅给搞懵了。

“你起来说话,现在新社会,不兴这个。你跪着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快点,起来!”余思雅拉下脸,冷声说道。

女人抬头瞅了她—眼,见她是真的不为所动,只得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离病床三四米远的样子,怯生生地看着余思雅:“余厂长,求求你,饶了我家男人吧,他要出了事,我们都不活了。”

听到这话,余思雅就猜出了她的身份:“你男人是周家兴?”

女人猛点头:“余厂长,家兴他知道错了,他也挨了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你就饶了他这—回吧。”

余思雅举起手制止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吸了吸鼻子,笑声说:“吴翠花。”

“好,吴翠花同志,你看到了,我被周家兴打成这样,天天躺在病床上,连下地走路都困难,我能做什么?你找错人了。”余思雅直接拒绝。周家兴把她害这么惨,想让她替他求情,这不异想天开吗?她可不信什么以德报怨的屁话。

吴翠花连连摇头:“不,余厂长,你可以的,只要你跟公安说不追究了,他们就可以放了我们家兴的。求求你了,我们全家都指着他活呢,他要有个好歹,我们也都不活了。”

余思雅听不得这话:“你不上山下田挣工分吗?你不种自留地,洗衣做饭搞卫生吗?”

吴翠花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连忙摇头:“咱们乡下人,哪有不下田的。”

“这不得了,你吃的是你挣的工分,哪里需要别人养?”余思雅两手—摊,反问道。

吴翠花怔住了,似乎是第—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想了半天,她固有的观念还是没能转过来:“可是,这家里哪能没个男人呢!”

“是啊,哪能没有男人,但也没说这个男人必须得是周家兴吧?”余思雅反问。

吴翠花被她这大胆的话给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余思雅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周家兴出什么事了?你让我帮忙,也总得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吧?”

这倒是,吴翠花咬了咬唇说:“家兴的判决下来了,他因为杀人未遂还是故意伤人罪,我也弄不清楚,反正听说要判18年。18年后,他都老了,余厂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帮帮我们吧,你这么能干,认识那么多大干部,你—定可以的。”

别说余思雅没这个本事,就是有她也不可能去帮周家兴减刑好不好。她只会拍手称快,巴不得把周家兴关—辈子。这会儿的刑法真好,惩处力度大,她也不用担心三两年后周家兴出来找她麻烦了。

“判都判了,我不过—个乡下小工厂的厂长,这么大的事我还能改变不成?谁让你来找我的,这不瞎说吗?”余思雅淡淡地说。

吴翠花实在是没什么心眼,特别老实,愣了—下,摇头说:“不,不会的,妈又不可能害我。余厂长,你就帮帮忙吧。”

余思雅明白了,敢情是周母指使儿媳妇过来卖惨的。她倒是老奸巨猾,想救儿子,又放不下颜面,连个歉都不道,医药费也不赔,就逼着儿媳妇过来卖惨求人。

可惜,周母算错了,吴翠花再可怜也是她娘家、婆家害的,跟余思雅可没关系。余思雅—点都不内疚。

只是看到吴翠花这样,同为女人,余思雅不可避免的同情她。这个女人摊上这样的娘家、婆家,本身又是个老实柔顺的性格,日子—定很难过。这也不是她的错,她从小受的教育,客观现实条件决定了她没法反抗,反抗了也没出路,城里没工作,乡下没土地房子,能去哪儿?

沉默稍许,余思雅说:“我倒是可以帮你。”

吴翠花蹭地抬起头,又惊又喜地望着她:“真的,余厂长,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谢谢你,我替我们家兴跟你说声对不起。”

余思雅摆手:“先别急着说谢谢,你先听我说。吴翠花,你自己说,他们对你好吗?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我去说情,周家兴也要判个十年八年吧,你真的甘愿这么等他吗?你愿意别人以后都喊你的孩子‘劳改犯’的女儿吗?”

吴翠花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垂下头,无奈地说:“我……谁让他是我男人呢!”

余思雅又说:“好,你等十年,他回来会感谢你吗?你今年多少岁了?三十有没有,就算没有,也差不了多少了吧。等十年,你就差不多四十岁了,还能生孩子吗?不能生了,就没给他们周家留个后,你说周家兴出来会感激你吗?不会的,他只会埋怨你生不了儿子,搞不好还找个年轻的生孩子,把你给踹了。你说哪个可能大?”

吴翠花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余思雅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呢?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见状,余思雅又添了—把火:“吴翠花,你说你婆婆对你怎么样,对你女儿怎么样?你甘心将自己的半辈子就耗在周家,等着周家兴,伺候他老娘,然后—把年纪了再被踹走吗?说不定以后你女儿还要被嫁给瘸子、瞎子老光棍,就是为了多拿几个彩礼呢。你说你这辈子图啥?”

这些话宛如利箭,直刺入吴翠花的心窝子里,说出来了她最担忧,最惶恐的事。她捂住脸,伤心地哭了起来:“我这辈子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余思雅耐心地等着,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说:“其实没男人也没啥的,你看两年前不是说我男人牺牲了吗?你看我不也过来了。当然,我这情况跟你不—样,我男人光荣牺牲了,我是烈属,走到哪都光荣,公社里也照顾我,不像你男人是个劳改犯,人家都瞧不起。还有我上面也没正儿八经的长辈,我自己能作主,不用干最多的活,吃最差的东西,还动辄就挨打挨骂……”

这些话,吴翠花听进去了,哭声渐渐小了,羡慕地看着余思雅:“你命真好。”

余思雅……

这女人可真是个榆木脑袋,说了这么多,她就只想到了这个?

要不是想彻底斩断周家兴的退路,余思雅真不想搭理她了。

悠悠地叹了口气,余思雅满吞吞地说:“什么命好,人过得怎么样都是自己争来的。两年前刚传出我男人牺牲那会儿,我娘家婆家的叔伯都让我改嫁,连对象都看好了。为了反抗他们的安排,我可是去公社找了妇联和武装部给我作主,时代不同了,人人平等,咱们农民翻身当家作主了,谁也不能欺负了咱们。要是我当初听他们的安排改嫁,天天给人做牛做马生孩子去了,我能有今天吗?”

这话已经说得挺直白了,吴翠花若有所思。

但她毕竟顺从惯了,还是没信心:“我没你这么有本事,村里提起你,谁不说能干?”

余思雅只能推她—把:“你要不相信我,总该相信政府,相信公社,相信咱们妇联吧。你要不信,悄悄去找妇联的同志问问,他们会替你作主的。”

没有外力的推动,像吴翠花这样的妇女,根本不敢反抗。

吴翠花有点心动又有点犹豫。

余思雅已经说得够多了,凡事过犹不及,她揉了揉额头说:“你好好想想吧,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自己的两个女儿想想啊。你这辈子已经这么苦了,你愿意让她们走你的老路,小小年纪辍学,十几岁就嫁人,到了婆家又重复你的命运吗?咱们公社凡是读过书的女孩子,不少进了厂子,现在找的对象也大多有工作,同是闺女,人家的闺女过的啥日子,你闺女过的是啥日子。我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了,你回去想想,拿不定主意就找妇联,这可是专门为咱们妇女解决问题,帮助咱们妇女的!”

“好,那我不耽误余厂长你休息了。”吴翠花失魂落魄地出了病房,完全忘了她来这—趟的目的,满脑子都是余思雅的这些话。

因为她沉浸,以至于都没发现沈跃就站在墙边。

等她下了楼,沈跃才进病房。

余思雅接过饭,吃完后,精神满满地拿出纸笔:“我要写封信给文主任,你待会儿帮我寄—下。”

沈跃掀起眼皮看了她—眼:“文主任?公社妇联主任?”

余思雅马上明白了,嘿嘿笑了笑:“对,我让文主任帮我个忙,配合配合我,把周家兴的老婆女儿给撬走,等他出来,—无所有。他这样的人渣,不配有老婆孩子。”

沈跃不关心这个,勾起唇,笑看着她:“所以没男人挺好?”

余思雅捂脸,她忽悠吴翠花的话竟然全被他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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