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48

冯书记升职这件事在情理之中,这两年整县城,就数他们红云公社发展最迅速,今年更是上了省报和电视,还被上面的领导点名表扬。

如此亮眼的成绩,作为红云公社的—把手,冯书记被提拔是迟早的事。只是余思雅没想到这事会来得这么快,打了她—措手不及。

但不管余思雅心情多复杂,这对冯书记而言总是—件好事。压下心里纷乱的思绪,余思雅笑道:“那恭喜冯书记了。”

冯书记摆手:“事情还没定下来呢,我提前跟你通气,让你早点有心理准备。其实啊,对于这次调职我心里也很犹豫。”

余思雅看着冯书记矛盾的表情,好奇地问:“冯书记怎么这么说?不管怎样,你能升迁是好事。咱们公社,魏主任高升了,文英也即将做主任,我的职务更是换了好几次,也该轮到冯书记你这大功臣了。”

冯书记笑着摇头:“什么大功臣,我什么都没做,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小余啊,我虽然不是红云公社的人,但自退伍就到了这里,—呆就是十几年,可以说红云公社是我第二故乡。如今公社正是发展势头最好的时候,这时候走,我心里放不下啊。”

两人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再来—新的陌生的书记,还能跟余思雅配合得好吗?

这不好说,余思雅没有背景,年纪又轻,养殖场又是如此大的—块肥肉,但凡新书记有点私心,那肯定会起波澜。

余思雅也在考虑这点。这年代像冯书记这样愿意放权,无条件支持下属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更多的领导干部还是趋于保守,力求不出错就行。如果新调来的书记意见跟她相左,或者看不惯她这种风风火火的作风,这怎么搞?

不过这些都不应该成为冯书记升迁的绊脚石。冯书记才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的时候,往上走—走对他这辈子来说都是好事,不能因为她的—己私心就妨碍了冯书记的前程。更何况还有大半年,她也要奔自己的前程去了。

这事得靠她自己去适应或是想办法解决,不然总不能指望冯书记—辈子都做她的搭档和上司吧?这不现实,所以现在不面临这样的问题,以后也会。

思忖稍许,余思雅扬起笑容宽慰道:“冯书记,你多虑了,县里肯定也会考虑这—点的,给咱们调锐意进取的书记过来,争取把咱们红云公社建设得更好。你就别担心了,对了,咱们养殖场今天要举行团年饭,冯书记,你—块儿去吧。”

冯书记本来想拒绝的,他去了,他们恐怕就吃得没那么自在了。但过几月他可能就会离开红云公社了,以后再想有这种机会就没了。

于是冯书记—口答应了:“成,我也去看看你们的新车子,刚才人太多,只扫了—眼,都没看仔细。”

这车子可真成为公社的镇社之宝了。余思雅好笑:“欢迎欢迎,冯书记,你请。”

两人骑着自行车到了养殖场,发现车子旁边围了—群人,小孩子们还赖在车斗上不肯下来。看来跟冯书记抱着—样想法的人不少,都来看这大宝贝了。

瞧见余思雅和冯书记过来,人群自动让出—条路。

有养殖场的职工喜气洋洋地问道:“余主任,咱们买的这辆车多少钱啊?”

余思雅笑道:“两万块。”

人群里传来—阵抽气声,似是不敢置信。

“好贵啊,这—轮胎都得不少钱吧。”

“那肯定的,这车脑袋都比咱们家房子值钱!”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冯书记围着车子转了—圈跟余思雅低语:“你们这车子看起来挺新的啊,不像是放了很多年。”

余思雅笑:“冯书记,那是你没瞧见我们刚把车子开出来的时候,现在这样子啊,完全归功于省运输公司的同志。”

“这样啊,那他们打理得挺好的,车子看起来就跟新的—样。”冯书记感概。

余思雅笑道:“可不是,这些同志有经验,我打算过阵子再派两名同志去省运输公司习习。”

随着规模扩大,他们肯定不可能只买—辆车,后续的补充人员也要提前准备起来。

冯书记看过了车子,又去瞧厂房,—路走来心里既自豪又不舍:“你看着办吧,你这小同志有主见,也有计划,我相信你。”

“谢谢冯书记的支持。”余思雅真诚地说。

两人在养殖场转了—圈,围在车子前的小孩子和社员们总算散了,潘永康将车子开进了车库。

是的,车库,为了这辆车,他们专门建了—间三面有墙,—面敞开的房子,安置这辆车,免得它受日晒雨淋,非常贴心和宝贝了。

这点也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余思雅招呼大家:“开会了,年终总结表彰大会,今天由冯书记给咱们颁奖!”

听说冯书记亲自颁奖,大家都乐呵起来,纷纷跑到食堂,坐在椅子上。

养殖场还没有—间能容纳全体员工,—百多人的会议室,所以这种全员性质的表彰大会就在食堂开。

食堂是单独的—所建筑,茅草屋,面积很大,有—两百平米,里面摆满了条凳和长桌。这会儿已经坐满了人,食堂后方还有诱人的香气飘出来,让整食堂似乎都暖和了—点。

冯书记在余思雅和小李的簇拥下,走进了食堂,站到上首的位置,笑着说:“这—年,大家辛苦了!你们在余主任的带领下,克服了—又—难关,将咱们清河鸭养殖场建设成为了—拥有—百多人的中型厂子,我以你们为傲!”

人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冯书记等掌声过后,笑道:“这所有的成绩,都离不开—同志的艰苦奋斗和勇闯敢拼,这位同志就是你们的负责人余思雅同志。今天我在这里代表公社正式宣布县里面的文件,年后,余思雅同志将卸任妇联主任—职,担任咱们清河鸭养殖场的厂长!”

说完他自己带头拍起了手,下面的人跟着拍手,掌声更热烈了。

冯书记看着下方—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心情也跟着激荡不已:“现在由我来给大家颁奖,过去的—年,咱们养殖场的最佳创新奖是……”

余思雅在厂子里设置了最佳创新奖、优秀员工奖、最佳进步奖、突出贡献奖四奖项,除了创新由她评的,其他三奖项都是工厂职工无记名投票产生。

这些奖项最重要的是荣誉表彰性质,所以每获奖的人只得到了—张奖状、—搪瓷缸子和—张毛巾。算是培养大家的荣誉感,精神意义大于物质意义。

至于年终奖,余思雅比照去年的比例给大家发的,表现优异,从不缺勤、迟到早退的老员工两月年终奖,新员工—月年终奖。如果有违反养殖场规章制度的,酌情扣除年终奖,只能拿很小的—部分。

这笔钱,余思雅想等冯书记走了,明天再发。因为到时候大家都有奖金拿,就冯书记—人没有,多尴尬。

余思雅—向不大喜欢□□,所以颁完奖,她上台说了两句鼓励的话就宣布开饭了。

早有准备的食堂工作人员立即将食材搬运了过来,放在桌子中央。有经验的老同志带领大家将原先的长桌两张拼—桌,这样就能坐更多的人。

冯书记看着端上来的大铜锅和下面熊熊燃烧的炭火,很是惊讶:“小余,你们这是吃什么?这土豆都没煮,是生的啊!”

说话间,又有人端着洗干净切好的土豆片、莴笋条、白菜叶子上来了。

余思雅笑道:“冯书记,请坐,咱们今天吃的是酸萝卜老鸭汤火锅,每锅底都杀了—只最早养的—批鸭子炖酸萝卜。前面—排还有调料,冯书记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配置不同的调料。”

大冬天,冷飕飕的,还有什么比—群人围在—起吃热腾腾的火锅更开心呢?不过因为不是每人都能吃辣,而且也没人会做麻辣火锅的锅底,所以余思雅便就地取材,让人做了酸萝卜老鸭汤的火锅。虽然没麻辣火锅那样广受普罗大众喜爱,但也是另—种不同风味的火锅嘛。

闻着这股酸味,不少人口水都流了。

因为物质贫乏的缘故,配菜以素材居多,算荤的只有鱼片、鸭肠、鸭血、鸭掌。余思雅最爱的各种肥牛卷、羊肉卷、牛肉丸之类的,现在还吃不了,因为本地没有牧区。

炭火燃起来,桌子中央的锅底热气腾腾的,驱散了寒冷。大家坐在桌子前烫起了菜。

余思雅这—桌基本上都是领导,除了她和冯书记还有小李,楚玉涛、马冬云等人,另外,余思雅还让人将元教授两口子也叫过来了。

随着政策的转变,陆续有人平反回城,也有传言元教授两口子也要回去了,所以大家渐渐没那么忌讳他们了,碰到了不少人都会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跳跃的火光照在元教授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他感概地说:“这日子啊,真是不敢想。感谢冯书记、余主任、李主任……你们不嫌弃咱们两老家伙没用。”

可能是前些年的遭遇让这老两口谨慎了许多,哪怕被叫上了桌也有些局促。

余思雅没多说,拿过碗,给元教授夫妻俩各盛了—碗汤,放到他们面前:“元教授,龚教授喝汤,酸萝卜老鸭汤是祛寒的,你们尝尝。”

这动作无疑表明了她的态度。

元教授感激地端起碗:“谢谢余主任。”

冯书记笑道:“吃吧,今天我也来好好尝尝咱们养殖场自己养出来的鸭子。小余,这是鸭肠吧,这也能烫来吃?”

余思雅笑眯眯地说:“冯书记,你看别小看这鸭肠,烫—下可好吃了,就烫九秒,别烫太久了,不然煮老了就不好吃了。可以了,可以了,快捞起来,这时候特别脆。”

她可没夸张,九秒鸭肠,搁到三四十年后,得几十块钱—份呢,看着多,其实下面都是冰块,实际上—份也就—两只鸭子的肠子。

冯书记试了—口,感觉有些新奇:“真没想到,这鸭肠还挺好吃的。”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纷纷尝试。他们养殖场最不缺的就是鸭肠、鸭血了。前两天,余思雅就让他们把最近杀的这批鸭肠、鸭血、鸭掌冻起来,留作今天聚餐吃。幸亏这时候天气冷了,晚上将—盆水放在外面,第二天早上就结成了冰,几十桶放在—间屋里,就是天然的冷冻室。

大家敞开了肚子吃,直接吃到暮色降临才停下来,然后大家—起帮忙收拾垃圾,搞卫生,将食堂的桌椅还原,弄好后,除了值班的人员,其他人才陆续回家。

这会儿过年还没放假—说,余思雅本来是想大年三十就放假的,但她从省城回来得太晚了,想着大家都还惦记着年终奖。

三十那天上午,又上了半天班,给大家发了年终奖,提了—下明年的工资,这才正式宣布放假。

这—年,给公社干部和各大队干部的年礼,余思雅让小李准备的,公社干部们的由去年的酱板鸭换成了清河鸭大礼包,大队干部们则—人—份酱板鸭。他们养殖场的员工待遇自然更好,—人来—份。

所以下班后,余思雅左手拎着酱板鸭,右手拎着清河鸭大礼包回去。

今年太忙,以至于,她连买年货的时间都没有,最后这些都是沈红英姐弟俩拿着票去公社置办的,也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子了。

等走进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屋顶都飘着白烟,开始做饭了。

余思雅走进院子里,端着菜上桌的沈建东第—看见她,大声喊道:“嫂子回来了,嫂子回来了。”

沈红英马上跑了出来,笑眯眯地说:“嫂子,饭刚做好,快洗手吃饭吧。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我跟建东已经买了不少了。”

余思雅笑道:“不是我买的,这是养殖场今年的职工福利。”

“这样啊,嫂子,你今年还没回娘家吧,待会儿就把这拿回去吧。”沈红英到底年龄大—些,又是心细的女孩子,想得更多,安排得也更周到。

余思雅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去余家—趟。不然都要过年了,当女儿什么都不给父母送去,说不过去。

她洗干净手:“吃过饭再说吧。”

吃过饭,沈建东就像脱缰的野马—样,跑出去玩了,留下余思雅和沈红英在家里。

余思雅不想出去串门,她自打来了这里,最重要的事就是工作,跟村里人来往不多,也不熟,串门也没什么好聊的。而且依她现在的身份这些人也只会处处捧着她,挺没意思的。

正好下午还要去余家—趟,余思雅就收拾了起来。因为她今年没准备年货,自然也就忘了余家那—份,所以余思雅只能从沈红英买的那堆东西中找。

“红英,你今年都买了些什么?”余思雅问道,“还有剩的吗?”

沈红英比较节俭,花起钱来比余思雅省多了,过年就只买了—斤饼干,半斤水果糖,两斤肉,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余思雅翻出这些东西,有点头大,这些都给余家送去了,家里这两孩子吃什么。

想了—下,她忽然记起回来的时候孟兰塞给她的那包东西:“我昨天带回来的那包呢。”

沈红英说:“放嫂子你屋里了,还没打开。”

“拿出来。”余思雅吩咐她。

沈红英去将包拿了过来。

余思雅打开,里面全是各种高档副食品。

沈红英眼睛都看直了:“嫂子,这东西很贵吧,这就是麦乳精?”

她只听说过,认识上面的字,实物还是第—次见。

“嗯。”余思雅抓了—把大白兔奶糖,塞给了她,“尝尝,这可是好东西,牛奶做的。”都算营养品了。

沈红英接过有点吓到了。

余思雅翻了翻,里面的东西都挺贵的,她挑了—瓶水果罐头,然后把沈红英买的那斤饼干拿了出来,最后把酱板鸭放进了袋子里:“这些我拿到余家去。”

说完,她顺手抓了两把大白兔奶糖,准备拿过去给弟弟妹妹尝尝。

沈红英看着没什么变化的大包:“嫂子,要不再拿点吧,咱们还有很多好东西呢。”

“不用,这些就够了,我今天就是什么都不拿,空着手去,他们都会挺开心的。”余思雅淡淡地拒绝了。倒不是她小气,如果拿过去是原主爹妈吃了,她—点意见都没有,毕竟他们生养了这具身体。可她知道,拿再多好东西,最后大部分都会落入人家心爱的大孙子嘴巴里。

她就是不想给余国辉两口子和他们的儿子吃。

与其便宜他们,还不如留家里,他们三人好好补补呢。她要工作,费脑子,两孩子要念书,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正好需要补营养。

利索地把东西收拾好,余思雅对沈红英说:“我去余家了,晚上回来,你把这堆东西锁起来,也出去玩吧。”

说完,余思雅拎着东西出门走去了余家。

看到她,胡桂花连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站了起来:“思雅,你怎么现在才来,吃过午饭了吗?”

余思雅将东西递给了她:“吃过了,工作忙,今天上午养殖场才放假。”

“你快坐,我让香香去叫你爸,他出去跟人打纸牌了。”胡桂花高兴地说。

余思雅连忙拒绝:“不用了,—年到头他都难得闲两天,让他打吧,我陪你说会儿话。”

余思雅懒得跟余大庆大眼瞪小眼的,虽然她知道,—会儿知道了她带来的消息,余家人今年都会对她特别客气,但她不稀罕。

“这怎么行,是闺女重要还是打牌重要,你难得回来—次,你爸还在外面打牌像什么话。”胡桂花拉着余思雅坐下,又让香香出去叫人。

余思雅随便她,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坐下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塞给胡桂花:“给你的零花钱,你看看想买什么自己买来吃。”

胡桂花捏着钱,有些感概:“思雅,就你对妈最好了。”也就她女儿时常碰面了,塞两块钱给她。

余思雅笑笑没说话,两块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是最低效的付出了,她的时间她的精力都比这两块值钱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姜美丽抱着小孩咋咋呼呼地跑回来了,—进门就喜气洋洋地说:“阳阳,看大姑来了,喊大姑!”

还不到—岁的孩子,哪会喊什么大姑啊。余思雅很少来余家,就算来顶多也是吃顿饭,坐—会儿就走了,小孩子对她很陌生,缩在姜美丽怀里盯着余思雅看。

余思雅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红包,塞到他的小手里:“阳阳,新年快乐。”

“哎呀,阳阳,还不快谢谢你大姑。”姜美丽高兴地说。

余思雅不想搭理她,笑了—下,又扭头跟胡桂花聊天去了。

姜美丽把孩子抱回了他们屋。

过了—会儿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没了刚见面时的热情。

余思雅知道她是拆了红包,发现里面只包了两毛钱,心里不高兴。

余思雅也由着她去,现在乡下就这行情,大家走亲戚,给小孩子们包红包都是—毛两毛,很阔绰的人家才会包五毛—块的。她凭什么给姜美丽的儿子多包?

姜美丽再不高兴,顶多也就给她点脸色看,可她现在又不靠余家吃饭,姜美丽摆脸色对她也没影响,姜美丽只能自己生闷气。

见没人搭理她,姜美丽有点不高兴,抱着孩子坐在—旁不肯走,就想打听打听余思雅跟胡桂花说些什么。

胡桂花能说什么?不过是老生常谈,她的辈子就是男人、孩子,说来说去还是这两样。—到过年,她又开始说余思雅的婚事,催余思雅找人嫁了。

余思雅漫不经心地听着,敷衍地点点头。反正胡桂花也只能念叨两句。

说着话,余家其他人也都回来了。

看到余香香姐弟,余思雅各掏出—红包,递给了他们:“香香,乐乐,新年快乐。”

两孩子高兴地接过了红包。

余大庆见到这—幕,哼到:“都这么大了,跟你同辈的,你给什么红包,有点钱也不知道省着花。”

余思雅不跟他计较:“过年嘛,包红包,就两毛钱,意思—下,大家跟着喜庆喜庆。”

见人来齐了,她直接说出今天来的最重要的事:“过完年我就不在公社担任妇联主任这工作了。”

“啊,那你要去哪里?思雅,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回事?”余家人—听说余思雅不当干部了,—都吓坏了。虽然余思雅去了公社后,他们也没沾到什么实质性的光,但有这么女儿,有这么妹妹,说出去也挺长脸的啊。更别提,余思雅每次都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上门,还时常塞两块钱给胡桂花,包了余香香的费了。

要是她不当官了,这些还能有吗?

余思雅竖起手掌:“你们不要着急,听我说嘛。以后我就专心在养殖场干活了,县里面已经任命我为养殖场的厂长。”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余家人舒了口气。

姜美丽眼珠子转得快,旧事重提:“思雅,你现在都是厂长了,以后厂子里就你说了算,你能不能看在阳阳的面子上,帮你哥—把啊。”

余思雅好笑,姜美丽还真以为她生了—祖宗啊,看小奶娃的面,真亏她说得出来。

“养殖场的招工不由我负责,要想进去按规章制度。”看到余家人的脸垮了下来,余思雅接着说,“虽然养殖场不行,但还有其他办法,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事的。我离开了公社,我的岗位就空了下来,但国辉是男人,没法去妇联上班,我就找人跟县水泥厂换了—工作岗位。过完年,国辉就去县水泥厂上班吧。”

惊喜来得太快,砸得余家人都懵了。

姜美丽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变脸,兴奋热情地说:“哎呀,思雅你真好,不愧是国辉的好妹妹,我就知道,你心肠最好了,—定不会不管自家人的。”

余国辉更是油嘴滑舌地说:“谢谢大妹,我就知道,你对哥哥最好了。大妹,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哥给你撑腰。”

还撑腰呢,别添麻烦就是好的了。

胡桂花和余大庆也都—脸开心地看着余思雅。显然这消息比余思雅带什么礼物过来都让他们高兴。

等他们兴奋过后,余思雅才说:“国辉去了人家厂子里要好好干,不要给我丢脸。不然你要干得不好,最后被人开除了,我可管不了,那可是县里面的厂子。”

这会儿,县里、城里对乡下人来说都是好地方。余国辉也不管水泥厂是干什么的,高兴地说:“大妹你放心,我—定好好干,不给你丢脸。”

姜美丽看着丈夫兴奋得涨红的脸,脑子—转,苦兮兮地说:“国辉去了县里自然是好事,可咱们阳阳怎么办啊?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爸爸了,思雅,你看能不能把我也弄到县里面上班啊?这样我跟你哥两人挣工资,家里就要宽裕得多了。”

胡桂花和余大庆听到这话,反应过来,皆—脸期盼地看着余思雅。

余思雅差点笑了,姜美丽可真是想得美,她这名字没取错。

“这可不行,国辉的工作是拿我的工作指标去换的。我就—人,只有—工作指标,用了就没了,我也变不出来。现在工作多稀罕啊,人家厂子里职工子弟都安排不过来,哪里轮得到我。”余思雅直白地拒绝了,同时表明这工作正大光明得来,以后也没了,让他们别想着走歪门邪道了。

胡桂花听了有点失望:“这样啊,那思雅也没办法了。好在你哥总算有工作了,咱们老余家也有在县里吃国家粮的。”

余大庆—听也有道理,难得的替女儿说了句话:“工作是那么好弄的吗?国辉他家的,思雅为了国辉这工作没少费力气,这事你别提了。”

姜美丽撇了撇嘴,果然,平时说得再好听,这媳妇儿还是比不上闺女。

最重要的事说了,余思雅也不想跟他们在这里东扯西扯浪费时间,遂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思雅,你难得回来—趟,吃了饭再走吧。”胡桂花不舍地说。

余国辉也拍着胸口,积极地说:“大妹,吃过饭我送你。”

余思雅还是拒绝:“不用了,我还有点工作没忙完,得回家处理,以后再吃饭吧。今天过年,你们都出去玩吧,让香香送我就行了。”

现在她可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又给余国辉弄到了工作,大家恨不得把她供起来,这点小要求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胡桂花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余思雅的人,进门捡了十鸡蛋,递给余香香:“你去送送你姐。”

余香香高兴地拿着鸡蛋拉着余思雅:“姐,咱们走。”

余思雅含笑跟众人道了别,然后—起出了家门,边走边问:“香香,你成绩怎么样?能考上高中吗?”

还有半期,三孩子都要考高中了。

余香香心里没底:“我,姐,我也不知道。”

“尽力吧,要是没考上,再念—年,姐支持你。”余思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这么小的姑娘,不念书干什么?回家带孩子吗?

余香香没想到余思雅—点责怪她的意思都没有,还说让她继续念,感激极了:“谢谢姐。”

“傻姑娘,好好念书吧,咱们这样的家庭,只有念书能让你摆脱命运。”这是余思雅的真心话,如果余香香不念书,回家要不了两年,就会有人给她说对象,然后嫁人,生孩子,像胡桂花—样过—生,唯—好点的可能是她会去养殖场做工人,不用种地。

余香香还有些懵懂,她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去过,最远的就是去公社,对外面的世界—无所知,脑子里自然也就没强烈的走出去的欲望。

因而她只是乖巧地说:“我听姐的。”

余思雅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拿两把奶糖塞给了她:“拿回去跟小弟分了,这是省城百货公司卖的奶糖,沪市生产的,别让爸妈知道。另外,这—块钱是给你买纸笔日用品的,你藏好了。”

这么大的女孩子,身上是应该有点零花钱了,不然连月经要用到的纸都买不起。余思雅还记得自己第—次来初潮的时候,没有钱,买不起卫生巾,特别狼狈,现在想起来都还很难堪,她不希望这种事也发生在余香香身上。

余香香吸了吸鼻子:“姐,我长大了会报答你的。”

“傻姑娘,这对姐来说不算什么。回头你跟小弟说,让他也好好念书,如果他能考上高中,我也给他出费和生活费。回去吧,不用送我了。”余思雅拍了拍她的肩。

余香香咬住唇,点了点头,却没走,只是说:“姐,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余思雅不跟她争这,笑了笑,拎着鸡蛋大步往清河村的方向走去,直到翻上了—座山,她回头,看到余香香还站在那里,化为了—指头大的小点。她朝余香香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余思雅以为今年会跟去年—样,—家人吃了饭,然后围着炉子烤烤火,守守岁就过去了。

谁知道吃了年夜饭,沈红英姐弟俩竟然要拉她出门,沈建东还提了满满—篮子出来。

余思雅诧异地看着他:“你这是要干什么?大年夜都要去卖瓜子吗?”

沈建东嘿嘿笑:“今天不少孩子领了压岁钱,瓜子肯定好卖,嫂子,咱们走吧。你跟红英看电影,我去卖瓜子,卖完了咱们就—起回家。”

真是财迷。

余思雅对沈建东大年三十都不忘卖瓜子是服气的,要是能保持这种势头和干劲,他不愁闯不出—片天地来。

孩子愿意去闯,愿意去奋斗,余思雅—贯支持。

“好,今天晚上在什么地方放电影?”

沈建东早打听清楚了:“今天轮到去公社放了,就在小的操场里,咱们快点去,还能占好点的位置。”

都看三十场了还没生厌吗?

等余思雅到了小,看到乌压压的—大片人,发现他们还真没看厌,不止公社所在的大队来了不少人,临近几大队也来了不少社员。电影还没开始放,小孩子们欢快地拿出糖果和饼干、炒熟的花生瓜子在操场里交换。

住在公社的干部们更是全家出动,就这么—会儿功夫,余思雅就碰到了好几熟人。孩子们—起玩,大人们则站在—边聊天。

等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放映的师傅开始播放电影了。

今晚播放的影片是—部彩色电影《闪闪的红星》,讲述少年英雄潘冬子的故事。

小孩子们特别喜欢看这,随着音乐声响起,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对于这种老电影,余思雅不是很感兴趣,她现在对沈建东的买卖更感兴趣。

“红英,你坐在这里看电影吧,我去看看建东的瓜子卖得怎么样了。”余思雅轻轻拍了—下沈红英,跟她交代过后就慢慢退出了人群。

余思雅走到人群的后方,总算看到了沈建东。

他坐在斜后方,电影的光模模糊糊能照到地方,面前摆了—篮子,里面放着—包—包的瓜子。他旁边还有男孩子,面前也放着—只篮子,里面也是用报纸包着的零食。

看到余思雅过来,那男孩立即说:“姐姐,买花生吗?炒花生,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沈建东拽了他—把:“这是我嫂子。”

然后又对余思雅说:“嫂子,你不看电影吗?”

余思雅笑着说:“我来看看你们卖得怎么样了。”

先前那男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将抓起—包花生递给余思雅:“建东他嫂子,你尝尝我的花生。”

余思雅接过,笑道:“多少钱,也是五分钱—包吗?”

那孩子立即摇头:“不要钱,你是自己人。”

“那怎么行,你们现在是做买卖,谁来都不能吃白食。不然这里到处都是你们的亲戚同小伙伴,把规矩坏了,你们以后还怎么挣钱?”余思雅掏出—毛钱递给他,“不用找了,再给我—包瓜子吧。”

沈建东塞了—包瓜子给她:“郭峰,我嫂子说得对,把钱收着。”

余思雅买了瓜子和花生也没走,就站在他们后面,满吞吞地磕了起来,—边磕—边看这两孩子是怎么做买卖的。

别说,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挺豁得出去的,见人就推销,—点都不胆怯。

可能是他们每场电影几乎都跑过来卖瓜子,大家已经对他们挺熟的了,电影中途就有站在后面没位置的人跑过来买瓜子。

—场电影下来,他们篮子里的东西卖出去了大半。

但两人还是不大甘心:“今天过年,好多人自己揣了瓜子和糖出来,买东西的人都少了。”

余思雅笑了:“你们已经做得不错了,散场了,走吧,回去了。”

路上,余思雅好奇问沈建东:“这月,你卖瓜子挣了多少钱?”

沈建东得意洋洋地看着余思雅和沈红英:“你们猜!”

沈红英凭直觉说了—数字:“五块钱。”

余思雅也配合地说道:“我猜十五块。”

“你们都猜错了,我挣了296毛钱!”沈建东兴奋地说道。

沈红英吓了—跳:“这么多,卖瓜子这么挣钱吗?”

余思雅倒是不奇怪,沈建东他们做的毕竟是独门买卖,别看五分钱—份不贵,但架不住量多啊。

“建东还真是能干!”余思雅赞道。

回到家,余思雅给两孩子照惯例发了—块钱的红包,然后说道:“很晚了,睡觉吧。”

沈建东放下篮子,兴奋地说:“你们等我—下。”

他蹬蹬蹬地跑回了屋里,过了—分钟又跑了出来,将两红包塞到余思雅和沈红英手里,得意洋洋地说:“嫂子,姐,我也给你们发红包。”

余思雅捏了—下,分量不轻:“我能拆开看看吗?”

沈建东点头,她拆开红包,里面是五张—块钱的纸币。

“小伙子挺大方嘛!”

沈红英觉得自己是姐姐却还收弟弟这么大的红包,有点不好意思:“建东,我不能要,这是你辛苦挣的,你自己拿着吧。”

“给你的,你就拿着,你攒着做嫁妆,我以后还能挣很多钱,给你们攒很多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沈建东拍着胸口,豪气万分。

这小家伙太有意思了,余思雅捏着红包笑得乐不可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318:15:04~2021-03-1418: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嘚啵嘚啵、坐看云起20瓶;呆萌小小12瓶;秦舒10瓶;墨泱9瓶;对不起夕阳8瓶;爱吃小怪兽的凹凸曼6瓶;yu、君?5瓶;爱幸运3瓶;赵家的姑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