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走廊并不狭小，反倒空荡荡得过分，人与人凑在一起，像是在互相取暖。
周媛望过去，长长的走廊通向黑暗，看不见尽头。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明老上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众人对视几眼，纷纷走进去。
床上的明锐不知何时安静起来，不再挣扎。
众人惊奇地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人早已没了气，只是她的眼睛还睁着，直直地望向门口，好像有万千不舍。
“去取些直播设备过来。”明上将突然道。
众人纷纷惊诧地抬起头，不明白这位老人的意思。
明上将敲敲拐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微微带了点怒意，“我说，去取些直播设备来！”
仆人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声下去了。
趁着这段时间，明上将拉过陆漓，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我等会，会把上校的军衔，徽章，全都给你戴上，你可不许当着整个帝国，下我的面子。”
陆漓愣住了，连忙要收回手，却被明上将拉着不放。
“不行——”话语到此结束，陆漓感受到手上的触感，不甘置信地抬头看向明上将。
手下是湿热粘腻的液体，带着微微的腥味。
“明锐这孩子，上了一次战场，果然精神力什么的都长进了不少。”明上将微微笑着，很是慈祥，过一会儿，又可惜地叹了一声，“我老了，陆漓。”
他复又抬起头，眼珠浑浊，眼神却明亮坚定，“陆漓，如今只有你能担任这个职位，别人，我都不放心。”
陆漓沉默了半晌，眼眶微微红了。
这是明上将第一次见到陆漓显现出悲伤情绪，他抬起头，诱哄似的开口。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他道。
陆漓低下头去，声线颤抖，哽咽着应‘好’。
仆人此时已经将直播设备都拿过来了，镜头正对着明上将。
明上将勾起一个笑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开始吧。”
星网的军事官网上突然开始了直播，民众纷纷不明所以地点进来。
“各位，很抱歉，我知道这样传授军徽军衔不和规矩，但事出有因，还望各位谅解。”说到这，老人突然笑了一下，骄傲的抬起头，“不过我想了想，这个结果早就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只是我太懒了，一直也没搞个仪式。”
说着，他将军装上的徽章摘下来，别在了陆漓的衣领上，释然道，“现在，你们可以改口了。”
直播到此结束，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星网炸开了锅，吵得一团乱麻。
当天傍晚，陆漓和官网才又发了消息——明上校去世了。
举国同丧。
不过那都是傍晚的事了，现在，明老爷子正在叮嘱他人生的最后一件事。
“我猜她应该就是想看到这一幕，这个小崽子，真是吃里扒外。”明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摇摇头，他望向陆漓，语气里带了些祈求，“陆漓，帮我合上明锐的眼睛吧。”
陆漓沉默着走上前去，伸出手，缓缓合上了那人的眼睛。
那个不可一世的alpha，就这样枯槁地消散在人世间。
周媛突然想，哪怕是最尊贵的alpha又怎样呢，生生死死，从来由不得自己。
……
“周媛。”
从出了明家大门起，周媛就心情不好，刚刚人多不好说话，现在上了飞船，黎峥才终于有了机会问她，“怎么了？”
“没事，黎家比较近，你先回去吧。”周媛道。
黎峥点点头，望着门外伫立在黑夜中的黎家别墅，他突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的父母。
舱门很快开了，黎峥奔出去。
周媛看着他急不可耐的背影，笑起来，正要关上舱门，黎峥突然返过头来，“不许动！”
周媛抬起头，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两个人尴尬对视，周媛的手举了好一会儿，有点酸，她扯开一个笑，“我的小少爷啊，再不动我脚麻了就倒下去了！”
黎峥这才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扬着头，光洁的皮肤在暗夜中像剥了壳的鸡蛋。
黎峥凑近舱门，又费劲地爬上悬浮在半空中的飞船，叉着腰低头，往周媛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捧着周媛的脸道，“爸妈很重要，你也很重要。”
“所以我们都要生活下去，因为很多生命，是别人求而不得的。”他认真道。
周媛差点以为这人是不是有读心术，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她勾起一个笑来，伸手扒下黎峥的手，“放心，我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知道生命的可贵。”
得到满意的答案，黎峥蹦蹦跳跳地下了飞船，往家里赶去。
周媛关上舱门，启动飞船，这才靠着柔软的靠背叹了一声。
刚刚她的确想了想关于死亡这件事情。
系统察觉到了周媛的不对劲，“怎么了？”
系统的两边脸颊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从前一层薄薄的纸片身材，现在好像变成了两层，不然是怎么装下它吃进去的东西的？
“怎么现在不怕浪费积分了？”周媛问道。
系统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反正这个世界结束了也走不了。”
“你现在怎么又能哭又能吃啊，上次还流鼻涕了是吧。”周媛说到这，嫌弃地摇摇头，她盯着它，问道，“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这些行为。”
系统的动作一僵，它叹了口气，任命的放下薯片，学着周媛摊摊手，“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快变回人了。”
它抬头叹息道，“只要攒够积分，我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还记得那个古二吗？他没有脸是因为，他的精神体也在空间里做系统。”系统耸耸肩，道。
周媛点点头，“了解了。”
在明锐的眼睛被合上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在她的那个世界，她死了又会怎样呢？
没有人会为她难过。
直到有个小憨憨去而复返，告诉她她很重要。
周媛淡淡笑起来，嘴角漾起一个小小的梨涡。
光脑上突然蹦出一个消息，是一串乱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