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只是想知道我与若儿的故事？”
出乎意料的，张淮听了钱芊的问话反而放松下来，随即又警惕的看向净空道，
“那他呢，他是不是也可以保证，只要我和盘托出，你们便不会再插手我和若儿之间的事！”
虽说一般的妖精与佛修势不两立是很正常的，可像张淮这样一上来就充满恶意、不信任的状态还是少见。
毕竟只要不是被撞见正在害人，这个世界的修士也不是随便见了哪个妖修魔修就喊打喊杀的，总得掂量掂量两方实力差距才会考虑要不要动手。
而张淮这么莽的很少见，更何况在茶楼里能明显感觉到他和净空之间的实力差距。
可他还是选择了偷袭，最终被净空不费多少力气就抓住了困在这里。
所以这妖以前肯定是与佛修结下过梁子，说不得还被对方坑害过，不然不会如此。
净空与钱芊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张淮怀疑的目光中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补上一句，
“若你不以害人为目的，贫僧自不会过多阻拦……哦，还得加上，欧阳小姐须得和你两情相悦才是，否则时间一到，她一样该魂归地府，重入轮回。”
眼下欧阳若的灵魂明显是被某种法术或者是某种法宝才得以像常人一般生活，可无论是那一种都不可能永远维持现状。
一般长不过百年，少不过短短数年，至少维持时间不可能超过张淮作为妖的寿命。
况且像这样有违天道的法子对灵魂本身也是有损伤的，时间越久损伤越大。
但只要欧阳若是心甘情愿的，且这法子也不伤害旁人性命，净空当然不会过多插手。
净空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钱芊也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她看着张淮半信半疑的模样，蓦然觉得这人或许也没她想的那么坏。
因为无论是先前偷袭，还是忍不住折磨痛呼叫骂，他基本都是冲着净空去的，她连在这方面都是顺带的那个。
张淮打量了二人半晌，久到钱芊忍不住先叫小二上了菜，边吃边等他说，他才缓缓开了口。
才说到第一句，便令钱芊忍不住放下了筷子。
“我与若儿前世便相知相爱了，我们说好了的，今生还要在一起……”
他等了三百年，才等到了若儿的转世。
也许是因缘天定，也许是若儿自己执念太深，她今生还是叫欧阳若这个名字，有着与上辈子相同的容貌。只是终于不再是正道修士，成了普通人家的小姐。
他们认识的那天下着大雨，戚戚沥沥的雨水拍打着山间的一切，树枝山石都哗哗作响，天地间吵闹一片。
那时的张淮刚化形不久，还保持着作为一条蟒蛇的优良传统——冬眠。
可是，倾盆大雨和雨中哀嚎的少女逼得他不得不提前结束这一优良传统。
一是为了换个高地继续冬眠，二是看看那个聒噪的人类女子究竟在嚎些什么东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若是不行，张淮舔了舔后槽牙，眼神中满是兴奋。
若是不行，那就将她捉了放在新洞府里当个储备粮也不错，他为妖这么久还没吃过人呢，说出去都有些丢面子。
可等张淮寻着叫声走过去后，却发现是一个眼神分外明亮的女子。
她满身都是血，躺在一片尸堆里。硕大的雨滴打在她身上，身旁的泥土上，溅起道道泥点子，将好不容易冲刷掉色的血痕又染上潮黑的印记。
这是一个十分狼狈的人类女子，看起来似乎快要死了，听到他来连翻身都做不到。
可这也是一个意志力十分顽强的女子，乌溜溜的黑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在空无一人的山谷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惨叫。
这惨叫声估摸着是她最后的力气了，难怪叫的如此难听。
张淮摸着下巴，那里还有一片并未退去的鳞片，是他作为一条蛇妖在视觉上的最后一丝证明。
那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了，可随即，她亮晶晶的眼眸依旧看着他，眼里满是一定会得救的笃定。
“你哪来的勇气叫唤啊？”
张淮缓缓走近欧阳若，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是人类，手上握着的剑还不是凡剑，即使主人都快死了剑身也流转着灵光，身边死的大多不是妖族便是魔修，显然是他的敌人。
对于敌人张淮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好心情。
何况这一脚不久之后欧阳若便还给了他。
“看见了么？”张淮故意将下巴伸的远远的，指了指那一小块墨黑色的鳞片，“我可是妖，蛇妖，不会救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狰狞着脸充满恶意的一笑，转身便走。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女子居然还有动弹的力气。或许是见他过来便没有哀嚎了，将积攒的力气用在了手上。
欧阳若拉住了张淮的裤脚，攥的紧紧的，任凭张淮挣脱的裤子快被她扯下来了也不放手。
“你放手，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淮两手攥着裤腰与欧阳若作斗争，回头去恶狠狠的瞪着她。
可她什么也没说，就是那双大眼睛亮的惊人，里头灼烧的热度似乎快把他盯穿了。
最终，拗不过她的张淮不得不拎着她的领子，带着她顶风冒雨的游走在山间，一并为自己寻找新的栖身之所。而欧阳若的手由揪着他的裤脚改为揪着他袖子，力道已经小了很多。
‘等她一松手我就丢了她。’
走出那片山谷时，张淮如是想着。
‘等她闭上眼睛我就扔了她。’
在转过一颗梧桐树时，张淮是这么想的。
‘等她没气了我就扔了她。’
可在感受到欧阳若呼吸停滞的那一瞬间，张淮当即变回原形，一路驮着欧阳若飞速爬向山下的小镇子找人救命。
自从他能变幻出人的双腿之后，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这种原始的赶路方式了。
当他硕大的身躯出现在路口，吓晕了一个在雨中踩水玩的调皮小孩儿时，张淮才猛然醒悟过来。
他又不是不会法术又不是没有妖力，为什么非要这么驮着人下山，简直太丢妖了！
还有，他为什么非要救这个人类女子不可，死了不是正好省得他亲自动手么！
“算了，来都来了。”张淮喃喃自语，劝了自己一句。
接着一手抱着欧阳若，一手拎起泥坑里的小毛孩子，仰天大吼了一声，
“谁家倒霉孩子被淋病了！有没有郎中能过来瞧一瞧！”
幸好，这镇上还真有一个郎中，赶来路口接过孩子回去救治的同时，顺便将张淮抱着的欧阳若也给领了回去。
后来的汤药钱还是那孩子的父母出的，说是为了感谢他仗义相助。
‘哼，人类就是愚蠢。’
彼时的张淮满心不屑的想着，可欧阳若外伤好全的那晚，他还是弹了几颗珍珠给那个倒霉孩子。
月色下，原本呼呼大睡孩子的脑门上当即一片通红，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哇哇大哭，吵醒了忙碌一天的父母进屋查看。
后来那孩子他就再也没见过了，因为欧阳若缠上了他。
“我的灵力呢？我这么多这么深厚的修为呢！”
大病初愈的欧阳若张开双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晶亮的双眸盯着张淮，白皙如玉的左脸写着‘碰’，右脸写着‘瓷’。
“你这蛇妖，是不是趁我昏迷就吸取我的修为化为已有了！快快还来，不然要你好看！”
摇头晃脑的，欧阳若并起两指直指张淮，一派你不还我就不走的模样。
这不是瞎说是什么，他们一个人一个妖，灵力和妖力若是有这么容易互相转化的话，那这世上还分什么人妖？
可张淮也不知道怎么了，对她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毫不反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点头承认道，
“就是我做的怎么了，有本事你收了我呀！”
然后便像个傻子似的倒腾起两条长腿，慢吞吞的跑了起来，这速度比陪那倒霉孩子捉迷藏还要慢。
欧阳若见状也是捧腹大笑，毫不费力的追上他就是一顿锤。
只是那粉拳半点力道都没有，锤在皮糙肉厚的张淮身上不亚于挠痒痒。
俩人就这么搭伙，在张淮的新洞府里过了好长一段逍遥日子。
终于在某一天，欧阳若身上的内伤外伤都好全了，连修为也恢复了大半。
于是在当天夜里，张淮心甘情愿的被她收了去，从身到心都是。
第二天一早，欧阳若便勾着张淮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原先鳞片的地方，嘿嘿笑着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你说你都被我收了，下巴上的鳞片也没有了，丑姑爷是不是得该跟我回去见见岳父母了？”
张淮白了她一眼，按下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没好气的嘟囔道，
“让我去也不是不行，先发誓你这不是故意使了美人计诱我上钩！还有……这辈子不许再收别的妖知道吗？人也不行！”
“呔！你这小妖，哪来的勇气居然敢跟本姑娘提条件！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淮一口堵了嘴。
这次小小的洞府里上演的就不再是修士收妖，而是妖精降服修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