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知道这句无心之言会在不久的将来招致那样惨烈的后果，便不会……”万青霜讲述的嗓音缓缓低落下去，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眼底满是怅惘，正要继续讲述时，从旁插进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将她从过往的回忆中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在。
“额，不好意思，我有几个问题实在是忍不住……”钱芊的两道柳叶眉皱成八字形，摸着后脑勺向万青霜笑的一脸歉意。
倒不是她故意要添乱，而是听万青霜絮叨了这半晌，对于她口中的这个故事直觉有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若是这会儿不先问个清楚，那接下来的故事她会非常没有代入感。
况且，钱芊才从竹君青娘那套娃一般的回忆幻境中出来，此刻也真没那精力听万青霜长篇大论的，真有什么事，还是简短些好。
“……是这样，首先，你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画魅、黛浓还是就称呼你为万青霜算了？
这其次吧，你的法力强到什么地步了？为什么会连几个没接触过的丫鬟和管家的对话，心理活动都能一清二楚呢？
最后，你又是怎么变成万青霜的？那真正的他去哪里了？你所说的故事又离现在过去了多少年？”
钱芊这满脑袋的问号可不是无的放矢，依据她从竹君哪里得到的经验，主视角是谁那故事的展开就会在谁的身上，主视角之外的人物的言行举止那基本都是主视角自己猜测的，无论如何不会像眼前这个万青霜的讲述一般细致，连别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能一清二楚。
竹君可是能屠城的狠人啊，虽说他那时候几乎没碰到什么势均力敌的和尚道士捉妖师之类的人物，可整整一座城的人，他还是受了伤的，光是累都可能累个半死！所以，以竹君的道行尚且做不到知晓人心所想，那眼前这个万青霜，不，画魅，她的道行难道会比竹君还要高么？
按照竹君的时间线，她们现在身处的便是百年后的怀城，那么，这个画魅的年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过竹君……
这么算来的话，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画魅的天资比竹君还要高，能在短短几十年内就做到竹君做不到的事。第二，她在说谎，她所说的一切有很大程度都是自己编造出来的，所以才可以在过了这么久之后还能知道、记得从未接触过甚至都没见过几次的外人的言行举止，所思所想。
钱芊的这一连串问题确实是将万青霜给问住了，她秋水般的眼眸陡然变的呆滞，瞳孔中的神光都黯淡了不少，“我、你……”
万青霜嗫嚅着，神情怔松，仍是一一回答起了钱芊的问题，“你……那你还是叫我万青霜吧，我喜欢这个名字……至于我的法力，我、我应该是很厉害的，可具体有多厉害我也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万情商的表情陡然一变，突然凶狠起来，阴恻恻的笑着说：“……我说我厉害可不是自夸。这些年经过怀城的能人异士可有不少，其中接下我这个活儿的也大有人在……可是，他们都没能完成，所以，我让他们通通都消失了……”
“这些年是多少年？”
这次打断她的是净空，可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万青霜的身上，而是虚虚的落在空中的某处，仿佛没有焦距一般。
“额，这个……”万青霜再度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眼珠子转了装，不是十分确定的回道：“大约……百年，不，应是将满百年了。”
万青霜说着，还重重的点了个头，似是在肯定自己的回答。
净空听后但笑不语，蓦地将目光收回，与下意识看向他的，钱芊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甫一对上，她看到他来不及收回的眼底无悲无喜，却似乎又带着几分嘲讽。他看到她清亮的瞳孔中满是错愕，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猜测到了什么。
百年啊，这么巧，竹君屠城可就在百年前的今天呢。
“百年……”钱芊喃喃念叨了一遍，复又抬头看向万青霜，对方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满是深思，又有些迷茫，非常像竹君自以为是左丘克时的神情。
“……所以，你和真正的万青霜认识，是在一百年前？不会是今天吧？”
钱芊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万青霜眼中的迷茫之色却更深了。
她点头，又摇头，“是有百多年了，可是不是今天……我、我不记得了……”
她眼神一闪，低下头去莫名不敢对上净空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那里有她害怕的东西一般。
‘奇怪，莫不是这和尚强过我许多？不然为何今日如此瑟缩，分明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佛修……’
万青霜下意识便将缘由归结到了净空身上，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异样却不敢深究。
“……总之，你们知道这些我想让你们知道的便够了，没必要啰啰嗦嗦的问这么老些……我要找你们帮的忙也十分简单，就是替我找到他的转世……或者他的魂魄也行，我只是，只是想再看他一眼，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便够了……”
万青霜蹙着眉，眼尾的红痕越发鲜艳，眼角的朱砂痣如同鲜红的泪滴一般缀着，看着仿佛十分哀伤思念的模样。
可钱芊却莫名觉得，她眼前这个万青霜的真实情绪不是这样的，因为这个神情这个动作，甚至是她的台词，都像极了现实世界中看过的电视剧苦情女主角。因为扮演者的拙劣演技，而将原本伤心落魄而又凄凉的场景演的毫无内涵，只是浮在表面的蹙眉忧愁，甚至是眼中盈盈欲滴的泪水，都丝毫无法打动她这个看客。
有些好的演员在这样的场景中，无需台词无需动作，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足以让观众跟着她一起揪心扼腕，替她将哭不出来的泪水给哭了。而大部分没什么演技的演员，要么哭的撕心裂肺以表伤心，要么就像眼前的画魅一般，酸溜溜的做着表情，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伤心，快来安慰我’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