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月亮被乌云遮蔽。
感受到背后的动静,崔粲身子一顿,她无语地叹了口气,转身望着身后的男人,“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他也太幼稚了,竟然还想吓她。虽然她开始猝不及防地被“女鬼”的正面给丑到了,但她本质上根本不相信世上有鬼。
周瑜见崔粲如此淡定,无趣地耸了耸肩,没料到连鸡都害怕的人居然会不怕鬼。
“你拿到想找的证据了?”崔粲问道。
周瑜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在崔粲面前晃了晃,“铁证如山。”
即使冯家不承认杀害了杜鹃,他们也不会落得好下场。
崔粲朝男人竖起了大拇指,眼神充满赞赏,“大人厉害!”
而后,她把自己刚刚的发现告诉了周瑜,准备看他接下来的打算。
“你说那个白影去了梁氏的屋子吗?”周瑜不慌不忙地把册子收好,沉声问道。
至今收集到的线索表明,杜鹃的死亡绝不仅仅是因为难产。
崔粲和周瑜都认为是有人谋杀了杜鹃,但就是差一个关键性的证据,把一切都串联起来。
崔粲肯定地点了点头,白影消失的方向只有梁氏一个屋子,大概率是去找梁氏了。
他们之所以选择今日,正是因为今日是中元节,如果冯府闹鬼的话,那个“鬼”今晚一定会有大动作。
“那我们现在就去捉鬼。”周瑜眯起了眼,伸手一把揽过崔粲的腰,在冯府飞檐走壁,旁若无人。
“大人!慢点慢点——”崔粲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好在她刻意压着音量,并没有被人发现。
周瑜瞧着少年惊吓的模样,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弧度。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梁氏的院落内。
院子里有一座假山,两个人躲在假山后,不约而同地往梁氏的屋子看去。
果不其然,在梁氏的房前,他们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就是这个人。”崔粲小声说道。
周瑜听到后,没有任何惊讶,而是继续观察着对方的举动。
只见那个“女鬼”轻轻推开了梁氏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关门前,还小心谨慎地朝门外四处打量了一番。
崔粲见房门合上,心下一急,想要出去,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就在她即将走出假山的那一刻,肩膀突然被人按住。
“别动。”周瑜制止了她的动作,“再仔细看看。”他把崔粲拉回身边,禁锢在身前,不让她乱动。
男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崔粲的脸色微微发烫,想要挣脱他的牵制,可下一秒就被对方按住了脑袋。
“看,屋子里的灯灭了。”周瑜说道。
这个时间梁氏应该已经入睡,不过据说她夜里从不熄灯,无论多晚都要点着蜡烛。
现在屋内没有一丝光亮,估计是那个“女鬼”要开始行动了。
一时间,崔粲的心也被提了起来。她紧紧地望着屋子,眼神认真,奈何里面一片漆黑,让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过了大概五分钟,凄厉刺耳的尖叫突然从屋内传来,紧接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迅速地从屋内跑了出来。
“走!”在屋内的灯亮起来前,周瑜带着崔粲飞速离开了现场,朝着白影的方向追去。
那个“女鬼”似乎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依旧按照自己的逃跑路线来到了冯府的后门。
“女鬼”在后门处摘下假发,脱下白衣,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原来竟是个青年男性。
他把伪装用的衣物揉成一团,放进了地上的废弃木桶里。而后,掏出了兜里的钥匙,准备打开后门离开。
崔粲和周瑜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周瑜就已经把他压在了地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在冯府装神弄鬼?”崔粲看着地上奋力挣扎的男人,厉声问道。
地上的男人咬牙切齿,“你们又是谁?我劝你们别多管闲事!”
见对方不老实,周瑜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往男人的身上砸了几下,男人吃痛,五官渐渐变得扭曲。
“我们是官府的人,前来查案。”崔粲用眼神制止了周瑜,脸色平静,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背后有故事。
地上的男人闻言,嘲讽地笑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啊,当官的夜里还来查案?”
见崔粲不说话,男人愈发猖狂,“你倒是说说自己来查什么案?我们也就半年斤八两罢了。”他注意到这两个人穿的都是夜行衣,以为他们是来冯府偷东西的小偷。
对于男人的嘲讽,崔粲并没有生气,她蹲下来,冲着他被按在地上的脸开口,“杜鹃之死的案子。”
听到崔粲的话,男人的瞳孔一缩,身子瞬间变得僵硬,“……你说什么?”
崔粲见到男人的反应,知道自己赌对了,此人绝对和杜鹃有关系。
“我说……冯府的姨娘杜鹃是被人害死的,现在我们要调查她真正的死因。”
寂静之中,良久都没有人开口,待崔粲再次看向地上的男人时,却发现他的眼睛早已变得通红,泪流满面。
这时,远处忽然出现了躁动,“夫人下令搜仔细点,你们去那边看看——”说话的是冯府的管家,他带领着一群人正在往后门的方向来。
“快起来,我带你们离开。”地上的男人立马焦急地开口,周瑜看了看越来越近的火光,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周瑜警告道,男人苦笑了一声,说道:“您都用匕首抵着我了,我哪里还敢造次。”
他捡起了地上的钥匙,迅速地打开了后门,带着崔粲和周瑜在小巷里绕行,最终来到了大街上。
“我叫陆仁,是冯府的马夫。”男人主动和两人自我介绍,然后顿了一下,“也是杜鹃的……朋友。”
崔粲挑了挑眉,“那你为何要在冯府扮鬼吓人?”虽然她心中已有了猜测,但她还是想听听陆仁的解释。
陆仁的脸色紧绷,眼中迸发出了浓烈的恨意,“我与杜鹃从小青梅竹马,是冯四拆散了我们,最终还和梁氏合伙害死了她!”
“你怎么如此笃定?”周瑜斜靠在街角,淡淡地开口,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情绪所影响。
陆仁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神色颓唐,向二人讲述了一个遥远的故事。
原本,陆仁和杜鹃家是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互怀情愫,本来已经说好要定亲了,结果突然有一天,赵大娘告诉他以后都不要来找杜鹃了,因为她已经嫁进了冯家。
陆仁不甘心,要找杜鹃听她亲自解释,可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杜鹃早已经被连夜抬进了冯府,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主子。
阶级的巨大差距让陆仁彻底死心,他只得回到家里,继续经营自己的豆腐铺,可忽然有一天,他竟然在街上看见了杜鹃。
当时,她已经怀孕多月,两人见面,皆是泪流满面。
杜鹃和他说自己过得并不幸福,当初也是母亲以命相逼,她才不得已嫁入冯府的,他看着一脸憔悴的杜鹃,心中亦是心疼不已。
从此以后,二人便偶尔像朋友一样通过书信来往,但他们之间并没有做任何出格之事。
直到某一天,陆仁突然接到了杜鹃的死讯,他不相信,想进府讨个说法,可冯府的人根本不让他进去。他多方打听,才知道杜鹃死后连棺材都没有,直接被人扔进了乱葬岗。
之后,他从乱葬岗接回了杜鹃的尸体,把她下葬,同时还救了她的一个贴身丫鬟。
说着说着,三人已经回到了陆仁的豆腐铺。
“那杜鹃到底是怎么死的?”崔粲坐在陆仁拿给她的椅子上,神色依旧不解。
陆仁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悲伤,似是不忍再开口,“剩下的让春慧和你们说吧。”
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的脖子上有一条可怖的疤痕,像是被人用刀割过喉而留下的。
她温柔地笑了笑,把茶壶放在了桌上,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
“春慧,你把杜鹃的事都告诉这两位大人吧。”陆仁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神色颓唐。
听完陆仁的要求后,春慧脸色一僵,她咬了咬唇,略显局促地坐在了椅子上。
崔粲看出了女人的紧张,朝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没关系,你就如实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行。”
春慧放在桌上的手指泛白,沉默了几秒钟后,终于开口,“杜姨娘确实是被人害死的……是梁氏心怀妒忌……”
当初,杜鹃过门后不久就怀孕了,冯家人都极为高兴。
因为梁氏不能生育,所以最初她也同意了丈夫纳妾,可后来不知怎的,她又变卦了,觉得这个孩子会威胁自己在冯府的地位,便要想方设法地除掉这个孩子。
于是,梁氏便想在杜鹃的菜中下药,让她滑胎。可杜鹃作为冯府的重点保护对象,吃食都极为在意,梁氏根本无从下手。
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梁氏又想了一个更加阴损的法子——诬陷杜鹃私通。
在她的一番煽风点火下,冯四的内心也有些动摇,在搜到杜鹃和陆仁的信件后,冯四果然勃然大怒,杜鹃彻底有口难辩,连带腹中的胎儿都被骂作“野种”。
然而,梁氏对这个结果还不满意,为了以绝后患,她做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