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老伯的愤怒,崔粲眼角一抽,立马配合地接口:“真是。”幸亏他们没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没准儿马上就会被老伯拿扫帚赶出去。
看到崔粲的反应,周瑜挑了挑眉。虽然老伯背后这样说,但真要知道他们是官府的人,未必有胆子敢出言不逊。
他面不改色,平静地继续开口,“那咱们今年到秋收时候状况能缓解吗?”
老伯苦笑着摆了摆手,“缸里的米就剩薄薄的一个底儿了,能不能活到秋收还是个未知数呢。”
无奈的叹气声从老伯的口中传来,崔粲的心里有些难受,这时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蹲在了院子的地里拔葱玩儿。
“小兔崽子你干啥呢!”老伯怒喝一声,直接把孙子给吓跑了。
这些都是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还要留着卖钱呢,可经不起让小孩闹着玩。
崔粲望向地里长势良好的大葱,视线却被它们旁边几株蔫耷耷的植物给吸引了。
“这是胡瓜吗?”她问道。
胡瓜就是后世的黄瓜,是当初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的蔬菜品种,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改名。
老伯惊讶地点了点头,“公子好眼力!”
这些胡瓜现在还没有长成,他还以为这些富家公子都不识五谷呢,没想崔粲竟然认识胡瓜的幼苗。
“老伯,我能看看它们吗?”崔粲说道。
“当然可以,反正它们也活不长了。”老伯无奈地说道,因为今年雨水太大,田里的胡瓜大部分都被浇死了,这些还是他抢救回来仅剩的几株,不过现在估计也快不行了。
出于上辈子的专业习惯,崔粲见到不健康的小苗就想研究一番。
她蹲在地上,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几株胡瓜苗,紧接着又伸出手捏了一小撮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你发现什么了?”周瑜此时也走到了崔粲身后,观察着对方怪异的举止,有些摸不着头脑。
崔粲捻了捻手里的土,笃定地说道:“这些土的质量不行,含碱量有些高,而且板结严重,不利于植物的生长。”
对于这些专业术语,周瑜自然是听不太懂,看着似乎对此非常熟悉的崔粲,“你有办法?”他问道。
崔粲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里的土,“我可以试试。”
周瑜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真想不到你竟然还知道这些。”
被夸奖的崔粲露出微笑,谦虚地开口,“略懂略懂。”而心底却是美滋滋的。
她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串铜板,递到了老伯面前,“老伯,您可以把那几株胡瓜苗卖给我们么?”
老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钱,震惊得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那几株快死的胡瓜苗根本就不值什么钱,更何况他们还帮他抓住了鸡,“俺直接送给你们——”
明明自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却对他们还是如此质朴、真诚。崔粲的鼻子酸涩,她直接把钱放在了石桌上,“老伯你就收下吧,给孙子买点好吃的。”
老伯还要推辞,一旁的周瑜直接拿起了那串铜钱,向院子里桑葚树的方向招了招手。
躲在树后小孩见状,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快速跑了出来。他还从未见过向今日这两个客人一样好看的人,因此显得有些羞涩。
“你叫什么?”周瑜蹲了下来,和面前的小孩平视。
小孩抠着手指,小声开口,“俺叫狗蛋儿。”
“这是那位哥哥送你的礼物,你拿着去买糖吃吧。”他把那串铜钱放在了狗蛋儿的手心,指着崔粲的方向,然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第一次收到礼物的狗蛋儿激动不已,脸上立马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谢谢哥哥。”他跑到崔粲跟前,直接要给她跪下。
“不客气。”崔粲连忙抱起了面前的狗蛋儿,这么小的孩子给她下跪她可于心不忍。
老伯看着和狗蛋儿互动的两个男人,眼眶有些湿润,“俺去给你们装胡瓜苗。”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放农具的角落,低矮的土墙外突然出现一大批拿着武器的人。
老伯见状急忙朝院子里的众人吼道:“快进屋!山匪来了——”
崔粲也看到了外面人高马大的一拨人,她边抱着狗蛋儿边往屋里跑,“这里怎么会有山匪?”
待四人都进屋后,老伯把门堵上,额头上浮出了一层汗,“那帮山匪不时就来劫掠村民,俺们根本没办法抵抗,官府也放着不管,苦的只有俺们老百姓——”
周瑜靠在门边抱着胳膊,眼神平静,“这里的匪患多久了?”
老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几个月了,据说还和官府有勾结,所以官府的人才放任不管。”
周瑜的神色凛然,用手按着自己的指骨,皱眉沉思。
门口传来了喧闹的声音,破旧的木门一下被人踹开。
“把值钱的都交出来!”一个粗犷的汉子拿着刀出现在众人面前,面露凶光。
汉子的狠厉气势把缩在墙角的狗蛋儿瞬间吓哭,老伯自知无力抵抗,颤颤巍巍地开始翻箱倒柜,打算把家里仅剩的值钱货交出去。
然而翻找了半天,最值钱的还是崔粲给他们的那串铜钱。
崔粲一脸焦急,眼神不停地示意一旁站着的周瑜。
他不是谈笑间就能让樯橹灰飞烟灭么?你怎么还不上啊大哥?
山匪汉子见老伯的动作太慢,心生不耐,直接上手开始粗鲁地砸东西,周围的桌椅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眼看老伯手里的财物就要被抢走,崔粲从角落里冲了出去,挡在了老伯的面前,“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官府崔功曹的弟弟,你们再不离开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她假称自己是崔功曹的弟弟,想借此威胁吓退面前的山匪。
气势十足的话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山匪汉子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少年,大声嗤笑,“哪里来的小娃娃多管闲事?你们方县长收了我们那么多钱,见了面怕是还要叫我一声大哥哈哈哈。”
山匪汉子还不知道居巢已经换了县长,以为现在依旧是之前那个喜欢贪污受贿的方县长任职,官匪之间的暗中交易让他们在这一地带成了霸王。
他有恃无恐地大肆嘲讽,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耍威风还耍到他面前了。崔粲的话着实让他有些不爽,他挥起大刀,就要向面前少年砍去,仿佛对方就是一棵白菜。
崔粲瞳孔一缩,连忙向后躲闪,额头上浮现出一层薄汗。
呼啸的刀风从耳边划过,让她头皮忍不住发麻,忽然她的身体被人拉到了一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护在了身后。
阴影中的周瑜走了出来,面色如常,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山匪,而是某个平平无奇的百姓。
“兄弟,放我弟弟一命,我们愿意加入你们。”他望着眼前的山匪,语气诚恳。
听到这话,屋里的众人都惊呆了。连山匪大汉都差点拿不住刀,脚下一个踉跄。
崔粲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瞅着表现自然的男人,“疯了吧——”她喃喃道。
山匪大汉打量着这个面容俊美的青年,忽然收起了刀,说道:“你这个小白脸还算识相,不知道我小妹能不能看上你。”
周瑜笑了笑,“总要见过令妹才知晓。”
山匪大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朝门外大喊:“来人!把这两个小白脸都给我绑走。”
他是黑啸寨的老大,就剩妹妹一个家人,奈何她都快三十了,还没有找到如意的夫婿,而且她喜欢的不是像他一样健壮的汉子,偏偏是那些文弱的破书生,这让他极为发愁。
没想到今天出来一趟还能有这等收获,小的那个看起来太嫩了,这个大的年龄倒也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太多,可以作为一个预备人选。
如果妹妹看不上这个大的,那他就把他们全杀了,反正不过是挥两下刀的功夫。
角落里的崔粲简直都要石化了,这走向和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她只是和上司出个外勤,怎么现在连命都要没了?
双手被人粗鲁地用绳子绑住,看着旁边同样被绑住的周瑜,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质问。
你自己想给人家当妹夫,干嘛拉我下水啊啊啊——
周瑜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而是凑到崔粲耳边小声说道:“现在我就是崔粲,你是我弟弟崔二狗。”
啥子玩意儿?崔二狗是什么鬼?
崔粲的眼神忍不住向面前的男人射刀子,她咬了咬牙,想开口骂人。
然而还没等她蹦出一个字儿,就有人把她的脸用黑布给蒙上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喂?”
一股臭汗味钻入她的鼻孔,让她感到有些恶心。
“防止你们逃跑而已。”山匪大汉说道,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两个小白脸有本事逃跑,他此举不过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崔粲被黑布熏得不想再开口,她感受到自己被带到了另一侧,和周瑜分开了,由另一个山匪牵着她手里的绳子,拽着她走。
“大哥你叫什么呀?”她问道,想要先和对方打好关系,打探一下敌情。
这个山匪也是个有个性的小伙,只听他语气高傲地开口,“没人教你问别人名字前先自报家门么?”
崔粲一愣,过了两秒,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叫……崔二狗。”
为了不露馅,她还是选择了屈服,万一她和周瑜说的不一致,遭到怀疑可就麻烦了,她可不想丢了自己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