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将一个盒子呈了上去,并解释道:“今年居巢天灾频至,庄稼收成不好,所以百姓们联名上书请求降低粮税。”
周瑜把玩玉佩的手指顿住,眼神射向县丞,“方大人,你怎么看?”
“今年的天灾大家都有目共睹,下官觉得大人应当遵从民意。”县丞义正言辞地开口。
如果不是清楚对方的那点小心思,崔粲差点就被他骗到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县丞此举表面看是替百姓着想,实际是想让周瑜一把火也烧不起来,反而还要减少业绩。
“万万不可啊,一旦降低粮税,往后想要再恢复,百姓们可就不情愿了,长此以往,官民之间一定会产生极大的矛盾。到时候引起民愤,不利于官府的统一管理啊。”刘大人上前一步,神色焦急地说道。
周瑜又问了几位官员的意见,他们的看法或是和刘大人一样,或是和县丞一样,关于这一问题的观点显然已经成了两派。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崔大人,你同意哪个做法?”周瑜忽然看向一直沉默的崔粲,有些好奇对方的看法。
崔粲听着两派的观点觉得都有些道理,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下官认为各位大人的说法都有道理,不如我们派人实地考察一下,再做定论?”
周瑜摸了摸下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各位大人觉得崔功曹的提议如何?”
两派官员谁也不服对方的看法,僵持之下,只得同意了崔粲的提议。
“好!为了了解真实的情况,本官打算亲自微服私访,有劳崔功曹和本官一同前往。”周瑜果断地说道,还朝崔粲露出了微笑。
难道她现在除了加班外还要值外勤了吗?
望着笑面虎一样的男人,崔粲咬了咬牙,在众人齐刷刷的视线下,她认命般开口,“下官遵命。”
周瑜见状勾了勾嘴角,心情颇好。
散会后,众人都纷纷离去。
刚走下屋前的台阶,崔粲就被县丞给叫住了。
“崔功曹,你今天怎么和县长大人一起来呀?”县丞的眼中充满了好奇,甚至还带着一丝狐疑和警惕。
阳光高照,崔粲皱着眉,用手扇了扇风,“正巧遇上了而已。”她随意地开口,不想和这个老狐狸多说。
“真的?”县丞面露不信任。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下人。”她回道。
崔粲一脸不耐的模样,反而打消了县丞的怀疑,他笑了两声,“说哪去了,我怎么会不相信崔大人呢。”
应付完县丞,崔粲有些无语地往外走,她加快了步伐,准备赶紧去吃午膳。
为了躲避阳光,她特意走了一条小路,周围还有茂密的树木做遮挡。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紧紧地跟着她。
可惜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红烧鸡腿,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肩膀被人按住,崔粲一个激灵,立马弹跳到一边,“谁啊?”她大喊,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是我。”周瑜小声开口,并冲崔粲比了个嘘的手势。
“周大人?”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来者何意。
周瑜掸了掸衣袖,正色道:“咱们现在就去微服私访。”
“现在?也太早了吧。”崔粲以为最早也是明天,没想到现在就要出发。
“往往出其不意才能察觉真相。”周瑜眼神犀利,他就是为了不给其他人准备的时间,免得到时候他的所见所闻都是某些官员安排好的一出戏。
听完周瑜的解释,崔粲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她就哀嚎道:“那我的午膳怎么办啊?”
周瑜闻言,额角抽了抽,“我请你去外面吃大餐。”他还能把她饿到不成?
好耶!崔粲立马喜笑颜开,朝着男人拱手行了个礼。
在酒楼吃完饭,崔粲偷偷打了个饱嗝,周瑜刚才说要离开一会儿,让她在原地等着。
站在酒楼门口,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并没有周瑜的身影。
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崔粲面前。
“上来。”帘子被掀开,周瑜朝着外面的少年招了招手。
见到熟悉的脸庞,崔粲的眼神一亮,瞬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灿烂明媚的笑容似乎能够深入人的内心,让周瑜的神情一恍,他收紧了手指,将视线默默移到了别处。
走上马车,崔粲利落地坐在男人的身边,“原来您是去租马车了呀,咱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她还以为就在附近考察呢。
对于崔粲的天真,周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要去真正的田地,去见真正的农民。”
官府附近几条街住的都是不愁吃穿的达官贵人,而真正靠种田为生的农民则大部分都住在偏远的地方。
穿过繁华的街道,周围一下变得安静下来。
泥浆在车轮底下飞溅,马车行走得愈发艰难。
路过一片农田,道路变窄,他们不得不下车步行前进,让车夫留在原地等着他们。
又走了数百步,一个村子映入两人的眼帘,村口两侧堆起了高高的土堆,往里看去,整体都是一副破败单薄之相。
崔粲提起衣摆,跨过了一个水坑,然而还是被周瑜不小心踩下的泥水溅到。
“周大人,您看着点儿。”她嘟了嘟嘴,看着自己新换的衣服一下变得脏兮兮的,有些心疼。
“抱歉。”周瑜说道。
面前又出现了一个水坑,周瑜这次涨了教训,也提起了衣摆,大步跨了过去。然后扭头,等着崔粲过来。
崔粲看着比之前要大一倍的水坑,面露难色,她可没有周瑜的大长腿,直接跨过去肯定会踩泥里。
她站在水坑旁,看着自己水里的倒影,有些踌躇。
然而还没有片刻,她就看到对面的周瑜突然跳了回来,下一秒身子直接腾空而起,被男人像麻袋一样扛在了肩上。
他的嘴里还念叨着,“需要帮忙就直接说,别像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好吗?崔粲感觉自己的肚子被勒得有些难受,差点连午饭都要吐出来了,好在自己很快就被放了下来。
双脚着地,她的心踏实多了,“谢谢。”虽然过程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她对于周瑜帮她顺利度过水坑还是非常感激的。
还没等周瑜做出回应,一只鸡突然从一户人家里跑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老伯也追了出来,看见道旁的崔粲二人,嘴里立刻喊道:“抓鸡!抓鸡!”
大公鸡雄赳赳地朝两人飞奔而来,崔粲瞬间被吓得窜到了一旁的树后,“救命——”天知道她最害怕的动物就是活鸡,更别提还要抓它了。
看到崔粲跑得比兔子还快,周瑜的嘴角抽了抽。
大公鸡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他往上撸了撸袖子,看准目标,直接向前一扑,成功捉住了鸡。
剧烈挣扎的鸡扑腾着翅膀,羽毛掉了一地,嘴里还发着尖锐的叫声。
周瑜将鸡还给了老伯,在树边探头的崔粲这时才敢出来。
看着头发上竟然粘了一根鸡毛的周瑜,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周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嘲笑她是个胆小鬼。
崔粲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走到他的身边,帮他取下了头上的鸡毛。
一旁的老伯抱着鸡,对他们表示了感谢,“二位怎么会到这里来?”他看出这两人的衣服布料极佳,而且非常面生,根本不像是村里的人。
崔粲这时上前一步,开口:“老伯,我们是邻县的粮商,准备来居巢定居,想先了解一下咱们县的粮产情况。”
为了不让村民感到压力,她没有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这是她之前在马车里和周瑜商量好的说法。
由于刚刚帮助老伯抓住了鸡,他对于这两位彬彬有礼的陌生人很是热情,邀请他们走进了自家院子。
小院里的景象比外面好不了多少,松动的墙体似乎随时都要倒塌,一些农具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三人坐在了小院里唯一的石桌旁,说是石桌,实际上就是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
“家里只有水了,你们别介意啊。”老伯的妻子把两碗白水放在了石桌上,其中一个碗的碗边还缺了口子。
这些年的收成其实都不是很好,再加上连年打仗,前年还上涨了赋税,他们的生活愈发艰难。
虽然从井里打的水并不要钱,但这已经是他们家能拿出招待客人最体面的东西了,毕竟有的人家连两个喝水的碗都没有。
周瑜拿起了坏的碗喝了一口,把好的留给了崔粲,“感谢款待,我们赶路正好有些渴了。”
崔粲见状也配合地端起碗,喝了起来。
见两位贵气的客人都没有嫌弃,老伯的妻子拘谨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了院子。
和老伯进行简单的交谈后,二人就进入了正题。
“听说居巢前月下了多日的暴雨,庄稼应该都受了不小的影响吧?”崔粲问道。
老伯一听立马变得激愤起来,“那还用说?官府的那帮孙子就知道征税,根本不管俺们老百姓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