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山北接青州府虞山县的平通村南临兴元府临川县的溪山村,是南边少有的巍巍山群,山的深处人迹罕至,那里是动物的天下,是猛兽的乐园,经常能听见老虎的咆哮,狼群的嚎叫,棕熊的呼啸,山中重岩叠嶂,林木葱郁,更有许多奇花异草在其中肆意生长绽放。
此时深山的一处山洞内,有温暖的火光闪动,照亮漆黑的山洞,驱散了洞内的阴暗潮湿。
“哎。”
杨榕面色憔悴的给火堆添了树枝,让火燃烧的更旺一些,两眼无神的望向旁边睡得香甜的男子,幽幽叹了口气,天知道这几天她经历了什么,差点没把她折腾死。
在给他的伤腿简易的治疗完陈山睡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撑到了极限,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热。
急的杨榕满头大汗,直骂自己是乌鸦嘴,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独自在山中坚持那么多天的男子在她出现没两天竟然就发烧了!
这可是深山!又遇雨季,身上带着的药是治疗外伤的金创药,给他用完了不说,识得的也是这类药草,杨榕对着烧的说胡话的陈山束手无策。
要袖手旁观的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杨榕自认是狠不下这个心肠。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缝。
半夜里再次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风夹裹着寒气扑面而来,让洞中的温度急速下降,燃烧的火焰被风吹的东倒西歪,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杨榕也打了个冷颤,继续往火堆里添上柴火,好保证它不会被风吹熄,她忧心的望向紧闭双眼的男子,尽管洞里的火堆又大了一些,可对于高热不退的陈山来说这点子热气,还没等靠近他身体就散了,他极为难受的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他只觉自己身处冰窖,周围都是刺骨的寒意,他缩着手脚,浑身打着抖,嘴里断断续续的喊着冷。
杨榕看他烧的脸色通红嘴唇干裂,伸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发现烫的吓人,便想叫醒陈山让他起来喝些水,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只好抬起他的头放在腿上,将水囊递到他的唇边,一点点的喂给他喝,大约是真的渴了在尝到水的甘甜后他喉头滚动慢慢的吞咽起来,杨榕见状,稍稍放下了一点心,若是连水都喂不进去,她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给他喂完水后,杨榕想了想,拆下另一边绑袖子的布条,到洞口让雨水打湿,准备给陈山做最基本的降温处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哪晓得陈山就因为冷,下意识的往火源靠近,差点滚进火堆里。
杨榕回头瞧见时吓了一大跳,飞快的跑上去,将人拖离火源,然后把淋湿的布放在陈山的额头上。
杨榕快愁死了,人烦躁的走来走去,她前世是欠了他的吗?要这么折磨她!紧紧蹙着眉,最后认命的闭了闭眼,她抖着手开始脱外衣,她里面穿了一件兔皮背心,为今之计只能把背心脱下给他盖上保暖了。
女儿家的贴身衣物,本不能随便给男子使用,可看着烧糊涂的人,杨榕只得压下心头的羞恼将带着她体温的背心盖在了陈山的身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一夜杨榕在不停的给陈山喂水换布巾中忙忙碌碌的熬着,直到外面响起清脆的鸟鸣预示着清晨将至,她再次抚上陈山的额头,发现温度似乎降低了些许,心里稍安,重新给他换好布巾后,靠坐着洞壁伸直双腿挡在陈山与火堆之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腰上的重量压醒的!
杨榕不舒服的动了动,感受到腰间陌生的重量疑惑的睁开眼,结果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陈山的怀里,他的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腰上,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额头。
“!!!”
杨榕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奋力的推开陈山,逃也似的跑到洞口,她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自己从没和陌生男子这么亲近过!她脸色通红微微睁大的双眸里是明晃晃的不知所措。
明明是靠坐在洞壁上的,她怎么会被他圈在怀里!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自己的警戒心有这么低吗?
杨榕陷入自我怀疑中。
双手捂住脸发烫的脸颊,杨榕郁闷的看一眼突自昏睡的人,幸好他不知道,不然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她岂不是要嫁给他了!!!
才不要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她孩子气的跺着脚愤愤的想到。
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按照习惯打了一趟拳,杨榕总算冷静了下来,待气息平复后,她腰里别着陈山的匕首,手里拿着弓箭,背上背篓转身离开山洞。
她必须要去寻找到两人的食物和饮水,虽然不放心留他一人在洞中,但为了在白糖回来前生存下去,杨榕只能这么做,她脚步飞快的在林中穿行,尽量快去快回。
这一片山林杨榕不熟悉,野物的痕迹被接连的雨水冲刷,已经很难被发现,她先找到昨日的枇杷树摘了些成熟的枇杷,从另一条路往回走时好运气的发现了一颗野石榴树,只是石榴现在还没到成熟期,果实很是酸涩,她想了想便没摘,只默默的记下树的位置,随后又发现了一片柴胡,赶紧用匕首将它们挖出放入背篓,做完这些她不敢耽搁迅速的返回山洞。
杨榕离开的近半个时辰里,陈山依旧昏睡不醒,值得庆幸的是他平安的躺在原地,没被野兽叼走,也没滚进火堆里。
在洞口看了一眼,杨榕没有放下背篓,而是拿起水囊和木刺再起出发,这次她要去水边,方才没有打到野物,仅一点野果根本无法让两人饱腹。
好在雨季来临,鱼都喜欢在浅水中游弋,比较适合她叉鱼。
杨榕来到水边将水囊灌满,又清洗好枇杷果和药草,将它们放回背篓里。
走到之前白糖捉鱼的地方观察,她发现这儿的水更浅一点,于是脱下鞋袜卷起裤脚,握住木刺走入水中,杨榕的叉鱼手法并不熟练,她更习惯用渔网捕捞,此时天上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雨落入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很是影响视线,她下手戳了好几次全部以失败告终,心里不由得生出些焦躁,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雨势即将有变大的征兆,果断放弃了叉鱼,穿好鞋袜拿起背篓奔回了山洞。
躺在洞中的陈山在杨榕第二次离开没多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渴···是他睁眼后唯一的感觉。
“姑娘···”
微弱的唤声在山洞里响起,陈山等了片刻发现没人回应,四顾寻找无果后,这才发现山洞里除了她的弓箭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她还带走了爹留给他的匕首。
陈山心里不由一冷,半眯着的眸中寒光乍现,散发出让人难以招架的冰寒气息,宛如地狱修罗一般。
他可以不计较被人丢在洞中等死,毕竟真算起来两人并无交集,救人本就不是她的义务,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拿走他爹的遗物,那是他对家人唯一的念想!
“别让我找到你!否则···”
“否则什么??”
杨榕走进洞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两个字,莫名其妙的看了躺在地上的人一眼,“你这才醒来说些什么胡话呢?”
“···咳咳咳···”陈山的表情僵住,顿时被口水呛到,差点把没自己送走,他无语问苍天,这姑娘是不是他克星??
怎么刚决定让她吃些苦头,人就回来了!!!
“我说姑娘人美心善,如果我能痊愈定好好报答姑娘!!当然我会记得是悄悄进行,务必不让旁人察觉!”
陈山抬手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结果摸到了一条温凉的布巾,他抓在中瞧了一眼又放在了额上,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正发着高烧,身上还盖了一件明显属于女子的兔毛背心,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方才差点冤枉了人家姑娘。
“你记得就好!”
杨榕背对他整理背篓里的东西,没在意他说的话,她知道陈山刚刚想的肯定不是说的那句,方才从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冰冷杀气,便能判断出绝无可能是这样的好话。
“必定铭记在心。”
陈山看到她被雨沾湿的黑发丝丝的泛着水汽,背后的衣衫也有一大块水迹,是她的背篓所致,冷硬了许久的心肠似被这湿意侵染,化作细细的涓流润进他的心田,让他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