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罗蒹葭怀孕后,褚威冷虽然依旧很忙,但在前院待的时间明显减少了。
他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家里。
按照罗蒹葭看的小说,三皇子回到京城之后,京城那一滩浑水将会被搅得更浑。
而整本书中,都是男主和女主帮着三皇子争夺皇位,以及男主和三皇子争女主。
边关远离京城,书中那些血雨腥风罗蒹葭几乎没有感觉到。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褚威冷的变化,褚威冷似乎越发沉稳了,在外头也越来越严肃。
不过,在家里,他对她却越发小心翼翼。
在王青珏的只言片语中,罗蒹葭得知韩馥毓跟五皇子站在了五皇子的阵营中。
只可惜,韩馥毓身份太低,皇上不同意她做正妃。
韩馥毓在京城为了自己的爱情和命运抗争着,也为了五皇子的将来跟大皇子和三皇子一派斗争着,生活中充满了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罗蒹葭一边养胎,一边慢慢地把铺子开往各地,过着极为佛系的生活。
虽然二人同处在一个时空中,但却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
京城虽然争斗的厉害,但却没影响罗蒹葭赚钱。
等到褚家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时,三皇子已经在京城开了三家麻辣串铺子、五家油炸食品铺子,还有一家甜品铺子。这一年下来,银票已经赚了上万两。
而且,三皇子争准备往京城周边开设分店。
罗蒹葭读着三皇子给她写的信,总觉得这与褚威冷口中所说的那个三皇子今日被人放了冷箭,明日被人下毒的三皇子不是同一个人。
这不好着呢,还有心思赚钱开分店。
她不过是出了配方和配料,钱就源源不断往这边送了。
瞧着这厚厚的银票,罗蒹葭总觉得心虚得很,怕哪一日新帝登基,反应过来时后悔,再为难褚威冷。
所以,罗蒹葭跟褚威冷商量了一番,给三皇子回了一封信。
言语中提及自己什么力都没出,不该拿这么多钱,受之有愧。若三皇子真想照拂他们家,分成可以少一些。
三皇子并未同意她的提议。
看着三皇子的回信,罗蒹葭不可能再跟三皇子推辞,再推来推去,情分就没了。
若想三皇子将来不后悔,罗蒹葭觉得自己要努力了,她多开几家分店,多研究几种新鲜的样式,多赚些钱,这样就不觉得欠三皇子的了。
等孩子满三个月时,罗蒹葭把分店开到了隔壁府城南陵城。
除此之外,糕点铺子里又上了几种新鲜的种类。
这一回,他们的种类变成了另一种口味,咸的。
普通的糕点铺子都是卖的甜食,他们这算是一种突破。
罗蒹葭把之前做过的混合了土豆淀粉的萝卜丝饼和土豆饼放到了糕点铺子里。
这两种饼子一个晶莹剔透,一个看起来很有弹性,因着颜值比较高,一上,立马就吸引了无数人。
罗蒹葭又做了放肉和咸蛋黄的糕点。
一开始大家有些不能接受咸口味的,渐渐地,有些人越来越爱。
糕点铺子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罗蒹葭铺子开了一家又一家,如火如荼。
等到第二个孩子怀上时,边关却又起了战事。
罗蒹葭算了算日子,这正是书中提到的云合将军发起第二次战争的时候。
可云合早就被俘虏了,怎会又挑起了战争。
难道不管如何,历史的脚步都不会发生大的改变吗?
可瞧着褚威冷的神色,她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这一场战争褚威冷早就有预料,这是一场“里应外合”的战争,他们这边有通敌之人。
五年前,三皇子还在边关时,他们就有所察觉。
这几年,他们也一直在试图找出来朝堂内外的内鬼是谁。
他没料到的是,战争即将要发生时,娘子又怀了身孕。
对此,他非常愧疚。
罗蒹葭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并不是一个犹豫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猜忌的人。从前她觉得男女主是天注定的,注定要在一起,所以从未想过要跟褚威冷过下去。
但后来,当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褚威冷,褚威冷也喜欢她时,她便觉得跟褚威冷过下去了。
既然决定过下去,她就一直相信褚威冷。
她相信褚威冷是喜欢她、重视她的。
所以,当第二个孩子来临时,褚威冷脸上复杂的神情让罗蒹葭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若是按照褚威冷的性格,她怀了孩子,他定会异常欢喜,毕竟他很喜欢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只要有时间,定会日日陪着他玩。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罗蒹葭问。
褚威冷微怔,抬眸看了过去。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娘子是个聪明人,可他没想到她今日竟然这般敏感。
等屋里其他人都出去,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褚威冷看着罗蒹葭,认真地道:“娘子,明日你带着爹娘和玄儿去南陵城吧。”
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罗蒹葭的情绪起伏比较大,她虽然表现得镇定,但眼泪却不听话,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这可把褚威冷吓坏了。
罗蒹葭几乎从未哭过。
褚威冷连忙搂住了她,不住地安抚:“我错了,我错了,娘子莫哭了,都是我的错。为夫不是赶你走,是希望你跟爹娘孩子能更平安一些。”
罗蒹葭趴在褚威冷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我们若是走了,你是不是更放心?”罗蒹葭抬眸看向了褚威冷。
瞧着自家娘子哭得眼睛和鼻子通红的模样,褚威冷又是一阵心疼,但为了家人的安危,他还是说了实话说:“对。”
听到这个答案,罗蒹葭吸了吸鼻子,说:“好,我们明日就走。”
刚刚还哭得那般伤心,这会儿又回答得这般肯定,褚威冷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罗蒹葭看着褚威冷的眼睛认真地说。
若她此刻没有怀孕,她定要把爹娘和孩子送走,留下来跟褚威冷一起面对风风雨雨。
可她怀孕了,身子不像平日里那般强壮。
她留下来,只会让褚威冷担心,只会让人抓住褚威冷的弱点,她不想让他有后顾之忧。
此话一出,褚威冷感觉眼眶一热。
“你放心,爹娘和孩子我都会照顾好的。”罗蒹葭佯装坚强地说道。
褚威冷再也忍不住了,再次把罗蒹葭拥入怀中。
在罗蒹葭看不到的地方,褚威冷红了眼眶。
“嗯,娘子是最厉害的,为夫一直都很放心。”
接下来半日,罗蒹葭一直在和面给褚威冷蒸馒头。
她要多给他蒸一些,让他多吃一些,身上有劲儿。
可她现在毕竟怀着身孕,不能太过劳累,很快就被褚威冷抱回屋里休息去了。
“你快放我下来,我多给你蒸些馒头。”
褚威冷脚步未停,依旧抱着罗蒹葭朝着小院走去。
“你快点,别这样。”罗蒹葭有些着急,她怕褚威冷不懂她的意思。
褚威冷把罗蒹葭轻轻放在床上,这才开口:“娘子,你的身体最重要。”
说完,见罗蒹葭还要说话,便补充了一句:“家里有那么多娘子做过的东西,够为夫吃的。”
听到这话,罗蒹葭看向了褚威冷。
他其实都知道吧?
褚威冷却没再挑明,而是道:“娘子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褚威冷知晓罗蒹葭的特殊之处,但他不想累着她。
罗蒹葭抿了抿唇,道:“你不是最爱吃大馒头么。”
褚威冷抬手轻轻摸了摸罗蒹葭的头发,说:“我是爱吃大馒头,但我更希望娘子平平安安。况且,为夫身强力壮、武艺高强,那些贼人不是我的对手。”
罗蒹葭虽不知双方如今实力如何,但凭着褚威冷要让她去避难这事儿便能判断出,形势怕是不像褚威冷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好。
想着家里吃的确实挺多,而且褚威冷吃了几年她做的吃食,力量很明显提升了,她便没再提此事。
“纵然如此,你也不要轻敌。”
“谨遵娘子教诲。”
这一晚,两个人躺床上说了许多话,最后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罗蒹葭便带着公婆孩子上了家里的马车,车上什么都没带,简简单单的,邻居问起来时,便说赶着去城外上香。
等到离镇北城越来越远,赵氏和褚老大才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赵氏抱着睡着的孙儿,小声问儿媳:“蒹葭,咱们不是去上香吗,这路不对啊。”
罗蒹葭道:“嗯,大夫说我这胎不稳,镇北城不适合养胎,让我去南陵城住个把月。”
赵氏皱了皱眉,不悦地说:“啊?不稳?那咱们还坐马车,岂不是对身体不好?那大夫也真是的,怎会说这样的话。”
褚老大看了看儿媳,想到了儿子刚刚的神情,问:“冷哥儿同意了?”
罗蒹葭点了点头。
赵氏不明白老伴儿为啥为了这样一个问题,但听到儿子也同意,又道:“冷哥儿也真是的,这般胡闹,咋不为蒹葭想想,她这胎本就不稳,怎能走远路。”
褚老大蹙了蹙眉,又看了看沉默的儿媳。
见儿媳不解释,便思索了许久,跟老伴儿道:“若有人问起来,咱们就这样说就是了。”
见赵氏还要说,褚老大又道:“冷哥儿总不能害了蒹葭。”
褚老大这般一说,赵氏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了,儿子跟儿媳感情这般好,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决定,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
这些年,她也明白了一件事情,有些事情儿子儿媳不说,她也不该多问。
赵氏想了想,把孙子放到了褚老大怀里,道:“你看着玄哥儿,我照看蒹葭。”
听到这话,罗蒹葭摇了摇头,说:“娘,我没事,您放心就是了。咱们到了南陵城,跟旁人就这般说。南陵城也有咱们的铺子,日子还跟从前一样就行。”
“好,都听你的。”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赵氏还是坐到了儿媳身侧。
罗蒹葭毕竟怀了身孕,身体不比从前,原本半日就能到的地方,他们走了三日。
好在她身体素质好,到了之后,找大夫把脉,除了有些疲惫,胎很稳。
很快,他们在南陵城听说北边打起来了。
接着,又听说镇北城有人在城内开了城门,敌军打进了城。
想到远在边关的儿子,褚老大和赵氏脸上没个笑脸,但在儿媳面前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动了胎气。
再后来,他们听说镇北城内大乱,城要守不住了。
南陵城也开始乱了,不少人收拾东西开始往南边去。
罗蒹葭没动。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相信褚威冷。
若这边真的有危险,褚威冷定能送过来消息。
他没有消息,就说明是好消息。
且,他们四个人两个老人,一个孕妇,外加一个幼儿,想跑也跑不了多远,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
又过了几日,朝廷的援军到了。
大乱的南陵城被朝廷派来的官员接手了,镇北城也没再传来不利的消息。
就这般安静了半月有余,破晓时分,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贼人被赶跑了,大历胜了”,传遍了南陵城的大街小巷。
听到这个声音,赵氏终于在罗蒹葭面前哭了起来。
她担忧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憋着,没敢在儿媳面前表露出来,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又过了没几日,敲门声响了起来。
趴在罗蒹葭怀里昏昏欲睡的玄哥儿突然惊醒,兴奋地问:“娘,是不是爹来接我们了?”
罗蒹葭也是这般猜测,期待地看向了门口。
很快,看门的老张打开了门,月余未见的人踏着光出现在了眼前。
玄哥儿立马从罗蒹葭怀里下来了,迈着小短腿朝着那人跑了过去,等到近前时,又犹豫了,脚步也往后退了退。
他虽远远察觉到了这人的身影是他爹,可真的看到了又不敢认了。
这胡子邋遢的人真的是他爹吗?
他爹不是一向最爱干净的么?
日日沐浴不说,还天天抱着他去沐浴,他少洗一日都不成。
玄哥儿扭头看向了朝着他走来的母亲,不确定地问:“娘,这个脏兮兮的人真的是爹爹吗?”
听到儿子的形容,罗蒹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着这个动作,眼泪也不自觉流了出来。
她悄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抬眸看了褚威冷一眼。
心想,脏吗?
她觉得还好。
也没那么脏。
这一幕倒是让她想起了许多年前,她第一次见褚威冷的时候。
那日,褚威冷也是这般狼狈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以为他是哪里来的贼人,差点就要拿起来棍子打他。
可如今,他明明比从前更邋遢了,她却没觉得他哪里不顺眼,她是怎么看都觉得他好极了。
甚至觉得有些看不够,生怕这人眨眼间就消失不见,想要多看一眼。
褚威冷的眼睛本是直勾勾盯着罗蒹葭的,待听到儿子的话,他低头看向了面前的小豆丁。
“敢嫌弃爹爹了,讨打!”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玄哥儿终于确定眼前的人是他爹了:“真的是爹唉,爹爹,你终于来接我们了。”
褚威冷正想摸摸儿子的头,却被儿子躲开了:“爹,你身上太脏了,快去沐浴。”
瞧着儿子羡慕的目光,褚威冷觉得这孩子真跟他娘嫌弃他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爹哪里脏了?男人要那么干净做什么,又不是姑娘家家的!”
玄哥儿捏住了鼻子,绕着褚威冷转了一圈儿,也没能找到能下手的地方,索性也不抱他了,蹭蹭地跑到后院去了。
一边跑一边喊:“爷爷奶奶,爹回来了,爹回来了,他不沐浴,脏兮兮的。”
听到儿子的话,褚威冷看着朝着他走过来的媳妇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很快,罗蒹葭走到了褚威冷面前。
褚威冷看着面前的媳妇儿,想要靠近,却后退了一步。
他怕媳妇儿多想,解释道:“我身上味儿重,别熏到你了。”
罗蒹葭却难得没嫌弃他,而是问道:“你几日没沐浴了?”
褚威冷看了一眼媳妇儿,眼里满是心虚的神情,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自从娘子走后,为夫就没洗过了。”
“你倒是诚实。”
说着话,罗蒹葭却又近前了一步。
对于她的举动,褚威冷有些诧异。
没待他开口,怀里便多了一个软软的略带香气的身子,腰也被人搂住了。
褚威冷吓得抬起来手,一动不敢动。
“你终于回来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怀里传了出来。
听到这话,褚威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将落未落的手也落了下去,抚摸着怀中姑娘的头发。
罗蒹葭使劲儿嗅了嗅褚威冷身上的味道。
她从前最讨厌他不洗澡,讨厌他打呼噜。
她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难闻得很,闻着就睡不着觉。
可这没有他的一个月里,她最怀念的也是他身上的味道。
每一晚,她只有闻着他的旧衣裳才能入睡。
可惜衣裳上面的味道越来越淡,她越来越闻不到他的味道了。
如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她不仅不想吐,还觉得万分安心。
她那颗一直漂浮不定的心也终于安稳下来了。
人回来了,活着回来了,真好。
褚威冷能感觉到媳妇儿的情绪波动,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抬手拥住了她。
他打了多久的仗就想了她多久。
在城快被破了的时候,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想到她的脸,他就觉得胸中充满了力量。
他还有妻儿爹娘,他不能倒下。
他若是倒下了,她心里会很难过,日子也会很难过。
为了她,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