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相(五十二)

我鼻子有些酸楚,揉了揉鼻头,将那股辛辣憋了回去,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笑道:“其实这件事情里,究竟谁对谁错,谁又能说得准呢?严龙只是一个医生,错的是不应该告诉一个有高风险的老人家真相,可是那样也算错吗?如若老人家没有事情,自然不算,可是老人家出了事儿,那便算了。但是,他选择了逃避,是不是就是真的错了?逃避如果可以解决问题,那么大家都躲起来好了,可是我呢?我又错在哪里?错在认识他吗?错在与他订婚吗?”

我望了望紧闭的门,像是对他,也是在对我自己说:“我并没有错,可是我却要承担这个错误。但凡严龙有一丝勇气可以站出来勇敢面对,兴许他身边唯一的人,也不至于后来的日子活得那般不堪吧……”

我重新靠回去,天上的孤月还在,朗朗的星辰还在,夜风吹得远处的树叶儿沙沙作响。

许久后,我才喃喃道,“宫琛,你比严龙的幸运,你的身边有很多关心你的人,可他不是,他曾经只有我……”

——我知道,你不会成为第二个他……

缓了缓心情,我从椅子上站起,又上手敲了门,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宫琛,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我便转身,刚准备离去,却听书房的门开了。

回头时,便见一袭黑衫的男人屹立在门内,曾不可一世、孤傲凌人的气质如今一概拉下帷幕。他脸色煞白,无神的瞳眸闪着浅光,带着刺鼻的酒意与颓废,随着一个转身消失在眼前。

我赶紧快步跨了进去,刚一入内,更加浓郁的酒味便席卷而来,而门也在他的一挥袖间重新合上了。

围帘后的书案上,全是酒坛,他重新归位席地而坐,颠起酒坛继续往嘴里灌,奈何灌了好几坛,都是空空如也。

他喊:“琛日,拿酒。”

话音刚落,琛日便从我身后走过,手上拿着两坛酒,又放上了案几,而后又隐匿于空气中……

我瞠目结舌,怪不得一日未出摆了这么多酒坛,原来是这从不违逆主子之命的守影干的?

我上前夺过他刚欲打开的酒坛子,怒目相对:“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眸中血丝密布,颇为无神,轻道:“给本王子拿来。”

我心中一阵愤怒,一激动便将酒坛子一甩手朝一旁墙上砸去,谁知一番猛如虎的操作在酒坛与墙体接触炸裂的瞬间,一块碎片朝我袭来,昨夜刚经历过生死瞬间的我依旧好不到哪里去,愣神的片刻被他一把扯入了怀里,很是惊险地躲过了那片朝我袭来的坛片儿。

我惊恐地对上他的眼,此时那眸中满是愤怒。

我有些后怕,脑袋还是嗡嗡嗡炸响,这简直就是祸不单行,一想起那枚酒坛子碎片,虽说不至于把我杀死,可那么锋利的东西,轻易划破哪里绝对不在话下。

他闷声道:“你究竟想让本王子如何?”

我不敢再抬头看他,只得将头低的更下,与他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有什么东西似乎掉到了我脸上,我惊恐地抬起头,便见他夺眶而出的泪珠一颗颗滑下脸庞。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漏了,我不敢大声呼吸,似乎一点点动作,都会将他好不容易展露在我面前的脆弱顷刻击退。我重新低下头,却将双手从他的两侧腰际插过,紧紧地抱住了这个一向坚强的男人。

他的泪水滑入我的脖颈,低沉的哭泣声、轻微颤抖的身子,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男人的另一面。

一场夜醉哭了不知多久后,我便倚在他怀里睡了。

清晨时醒来,便见他支手倚在桌上,我正枕在他腿上,仰视着那张白皙的俊脸,在我的食指忍不住探上他的下巴后,便见他缓缓睁开了眼。

我并未来得及缩回手指,便被他的大掌握住了,他轻声细语:“醒了?”

然后便是久违的笑颜,如盛开的骄阳,烈火红岩。

见我点头,他又是一笑,将我横抱在怀里,而后起身,那书房的门便在他行至快近时自行打开了。

他就这么一路抱着我,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将我抱入寝殿。

那一刻,我就这么自然地享受着他给的温暖,心中清楚地知道,春天来了,是我们的春天……

碧红紧跟着入内,依照他的吩咐,为我更衣梳洗。

当日正午,皇上旨传长王子府。

两日后,让宫琛作为和使,带上迟子衣的遗体,还有刺杀之人謦公主,前往北池国负荆请罪。

宫琛与珄二在书房议事时,珺四登门拜访,我在送茶入室时故意墨迹了片刻,想要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结果这些人在我入内后,皆不言语,我又不得不惭惭地退了出去……接着竖耳附门听了半天,却被珄二从内一把拉开门,问道:“长王嫂还有事吗?”

我这才厚着脸皮笑道:“没事没事。”

然后,就这么落荒而逃了。

当夜宫琛回房后,我从床上一跃而起,问他:“你们到底在商量什么?”

他的气色恢复了好多,此时双目微耀,道:“王妃是指什么?”

我暗附,装模作样。

见我如此,他叹声一笑,将我搂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头上,道:“有三事。其一,安氏因謦公主之事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入狱的入狱,处决的处决,如今还有很多控告安氏其他旁系的折子源源不断往皇伯那处送,往后一个月估计都得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而安国舅也在其中,但他于我二人成亲当日便出远门了,如今在何处不得而知,皇上今日已下旨全国缉拿此人。其二,如今朝野局势空荡,安氏大批落网,很多重位浮空。而此时栖华兄之事如若不解,便会与北池兵刃相见,又得防野心勃勃的萧旱随时兴风作浪,如今天朝这番局势,正值用人之际,故而,不管是为了栖华兄,还是天朝,为夫都当亲自走一趟北池。其三,今日四弟来,是为了珏三弟之事,珏三弟想要为夫求皇伯让他前往北池,此事为夫无法应允,自然是回绝了的。”

我从他怀里出来,问道:“就这些吗?”

他又是一声笑,“娘子这是不相信为夫吗?”

我撇嘴,相不相信又如何?还不是你说是就是咯,我又无从考证。

他叹息,“为夫竟不知道在娘子心中,为夫竟然是这种不可信之人?”

我冷笑,不知道吗?我信你个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