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岚王走了三日。

第一日下午,徐子真来了。

岚王让他来的,因为怕皇帝一个人寂寞让他陪皇帝说说话,顺便汇报一下吏部的工作。

第二日下午,奚行检来了。

岚王让他来的,因为怕皇帝一个人寂寞让他陪皇帝说说话,顺便汇报一下刑部的工作。

第三日下午,奚行检又来了。

岚王让他陪皇帝说说话,反正他经常去帮别的部门干活,顺便汇报汇报别的部门的工作。

宴语凉:“咦?又是奚卿,朕还以为今日会换个人。”

奚行检素来实话实说:“岚王有言,陛下愿意见臣与徐卿还有钦天监荀卿。荀卿倒是十分想来,可惜岚王明令不许,说臣与徐卿为人正直,说荀卿妖邪。”

宴语凉:“哈哈哈。”

鹦鹉:“嘎——阿昭不准笑!岚王千岁,岚王英明神武,阿昭笨蛋,笨蛋不准笑!”

宴语凉:“……”

奚行检:“……”

“陛下。臣来都来了,请陛下恕臣直谏。陛下与岚王如今君臣和睦,自是众望所归群臣喜悦,那日陛下还朝,岚王侍立左右又身着大夏白色官服,亦是十分谦恭得体,群臣亦交口称赞。”

“可此人虽面上已学会恭谨,私底下行径依旧为所欲为!不仅随意触摸龙手,更敢与陛下平起平坐,还睡在龙床养病……此等一切都十分不和礼制。”

宴语凉“噗。”

奚行检见他笑,更加眉头严肃皱成川字:“陛下,此乃大夏礼制,不是小事!这鹦鹉就更是犯上作乱……”

就连旁边奋笔疾书的史官周亦安都默默替奚卿鞠一把泪了。

怎奈会有人明明看到了所有的真相,却至今没搞清楚陛下跟岚王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宴语凉近来也是服气,他本以为他二十八岁不肯娶妻生子,而岚王风流倜傥没老婆。他与岚王之事就算不是人尽皆知,也该有不少人心知肚明。

直到那日小花园群臣排排坐,中间樱儿上茶点,他一句“啊,有青卿最爱吃的芙蓉樱草糕”,直接满座死寂。

徐子真:“陛、陛下,亲亲是哪一位……?”

宴语凉:“岚王。”

众:“???”

“庄青瞿啊,青卿不是么?”

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呀,那也应该是叫庄卿啊?还以为是陛下终于找到了心上人。”气氛终于才又活络起来。

宴语凉直到那时才彻底明白。

哪怕是锦裕一二年就早早在他左右的臣子,哪怕是深受信任的奚卿徐卿,竟对他与岚王的事都一无所知。

……

当然,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岚王谋逆、功高震主的说法深入人心,民间连私底下画他俩小话本的都没有。

而岚王小花园那日虽明摆着宣誓主权,群臣也成功做到了视而不见。

毕竟大夏历代对臣子拉拉扯扯又言辞肉麻的皇帝又特别多,皇帝私底下跟臣子牵个手屡见不鲜。

唉,群臣是彻底靠不住了。果然只有贴身服侍过的内臣才最有可能知道一切的事实真相。

据宴语凉所知,曾经能算是他贴身内臣的人,可能就只有荀长一个。

宴语凉:好,一不做二不休,去问他!

荀长这两天正被岚王明令在钦天监的小黑屋里画星象图、画完之前禁止随意乱跑。

但他不能跑宴语凉能跑。

宴语凉:朕亲自去呗!

问一下又不代表全盘相信,问一下又不会死。偷偷去,岚岚不会生气的……吧。

钦天监的官服是宝蓝色的,美狐男穿上别有一番风情。

“阿凉来了。”荀长微微笑,朱唇和狐狸眼都弯弯的,“吾今早占卜,就知道阿凉会来。”

奚行检紧随皇帝身后。

他虽与荀长交好,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是头疼:“荀卿!见着陛下理应行跪拜礼!还有怎可直呼天子‘阿凉’?”

荀长磨磨蹭蹭地弹了弹他红色的指甲,一脸无辜:“可大夏有先例,钦天监荀氏见宴氏也可以不跪的呀~”

奚行检:“你带的好头,庄青瞿也成日里学你‘阿昭阿昭’的乱叫!”

荀长:“啊这???庄青瞿从小古怪目中无人,与吾无关吧!”

一锅粥。

海量野史素材,史官埋头记记记。

……

钦天监里几盏香茶,荀长狐狸叹气。

“可惜啊~可惜,阿凉虽来了,还是来迟一步!”

“几日前庄青瞿早比阿凉先来过,跟吾交换了一件吾一直很想要的东西,交换条件是……让吾闭嘴,不许与阿凉嘴碎多说。”

他说罢笑嘻嘻做了一个鸭住子捏嘴的动作。

“钦天监通鬼神,答应了就绝不可失言。阿凉如今后悔没在托梦时好好问过我了吧?”

他笑容明媚,锦裕帝亦同样保持围笑。

他就知道!那日岚王出城走得潇洒,没锁他的门、没禁他的足,还肯找奚卿徐卿来陪他,他还奇怪呢岚岚近来心胸变得如此宽广了?

原来严防死守的功夫都花在这了!!!

不过宴语凉又是谁,狗皇帝诡计多端:“既然如此,朕也不好让荀卿失约开口。荀卿不用说话,朕只来问荀卿几个朕早已心中有数的问题,荀卿点个头摇个头就行!”

荀长:“……”

奚行检:“……”这样也行。

宴语凉:“朕乃真龙天子,有何不可?朕说行就是行!”

说罢,一脸亲热地执起荀长之袖:“荀卿当年长伴朕左右,最清楚前尘往事。朕也就开门见山了,当年之事是否其实是……”

“朕与岚王青梅竹马,因小时爱闹爱笑常逗岚王,引得岚王先对朕有了意。可朕却又铁石心肠不解风情,撩完就跑伤透岚王的心,假以时日才逐渐开窍终是与岚王两情相悦?”

他一口气说完,荀长一开始是频频点头的。

却在最后两句时挑眉摇头。

宴语凉:这,啥情况?前面的都是对的,但最后没有两情相悦?

可这样一条故事线,已是宴语凉搭配这段时日的种种迹象以及岚王和拂陵的多方言辞,再综合考虑岚王那死鸭子嘴硬的傲骨,连天想破头想出来最合理的一种解释了。

他捋了很多遍,各方面都合理,各方面都有所应证。应该不会错才对。

荀长却还是摇头。

宴语凉:“荀卿你确定?你再好好想一想,不可能没有两情相悦!”

“纵是朕不解风情的时候长了些,又或是对岚王有过误会嫌隙、有过不假辞色,但朕最后肯定是动了心的!不然,若非喜欢得紧,又怎么会北疆舍身替岚王挡箭?”

狐狸美男闻言歪了歪头。

思索了片刻,双手一拍,露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佩服佩服”的表情。

宴语凉:这。

非常的……不妙啊。

荀长当年可是他最信任的贴身内臣,一个最信任的内臣都时至今日才将将相信他与岚王“两情相悦”。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当年很可能就是对岚王很不好!不止“我把你当弟弟”,多半还干了别的破事!

所以才是“没有心”,所以拂陵才叹气说渐行渐远,所以岚岚才总是那么容易生气那么没有安全感!

宴语凉:“所以,朕到底都干了啥?”

这个问题没答案。

荀长有言在先不可细说,一旁奚行检则猝不及防突然经历如此巨大的信息量,正在一发入魂怀疑人生中。

史官小周则没忍住,偷偷画了两笔简笔画。画的正是被抽掉灵魂只剩线条的可怜奚卿。

……

晚上回宫,宴语凉辗转反侧睡不着。

一方面是因为身边突然没有人,衾冷孤独,只有兔子灯孤零零地亮着。一方面也是他始终想着离开钦天监的时候荀长最后拽住他,微笑着用指尖戳着他心口的那些话。

“阿凉,但是,你也不可全信吾之所见所闻。”

“吾虽常年侍奉于君上左右,却也未必窥得全貌。真相究竟如何,只有阿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毕竟阿凉惯常的行事莫测。”

“吾当年就算在阿凉身边,也曾被阿凉骗过许多次。”

荀长虽不能细说前尘,却说了段小故事让宴语凉自己悟。

荀长说,他当年在宴语凉身边尽心辅佐时,曾有四次坚决地劝宴语凉杀人。

此四人与他无冤无仇,甚至一人还是他挚交好友宇文长风之父。可就在锦裕一年百废待兴时,这宇文化吉老丞却宁选独善其身也坚决不肯辅佐新君,荀长恨他怀才而不忠,奏请宴语凉杀之后快。

同样是锦裕一年,太子与三皇子一死一废,年纪幼小但身份尊贵的四皇子宴落英却还活着。

荀长认为小孩子很快就会长大,势必威胁皇权。恰逢贵妃薨逝四皇子失怙,他便劝宴语凉趁乱神不知鬼不觉早点解决老四。

第三次,是劝宴语凉杀澹台泓。

第四次则是奏请杀庄青瞿。

锦裕七年以后的庄青瞿凭着战功显赫,飞扬跋扈如疯狗一般成日与皇帝叫板,不除不行。

而他们荀氏一族誓言世世代代辅佐宴氏守大夏江山,国家大事当前,他是一只么得感情的狐狸。

绝对奉行当断则断、永绝后患。

他想宴语凉同样素来以大夏江山为重,一定会听他的。

结果却是,宴语凉没杀宇文化吉,十年后宇文化吉成了西北情报官。

小小年纪就两次“被毒杀”的四皇子宴落英,在锦裕三年宴语凉拿回朝政大权后“起死回生”,还被封了皇太弟。如今正在洛京封地上勤恳地治理一方土地并生儿育女,为大夏开枝散叶。

同样没有被杀的澹台泓,很多年后从北漠递送了重要情报。

至于岚王……

锦裕七年奏请杀岚王时,荀长已经彻底看清了宴语凉“朕全都要”的本质。这个人,居然仗着头脑聪明,想要尽全力保护每一寸江山每一户子民、保护身边珍视的每一个人。

但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荀长很反对他这一套。他信帝王铁血、不留后患,而上位者一念之仁就容易万劫不复。

可无论他怎么劝,宴语凉都说庄青瞿于国有功,诛杀于理不合。后来宴语凉北漠重伤,荀长真是气到差点连续命灯都不想给他点——让你不听劝!让你自以为玩得过,被反噬了吧?

可宴语凉毕竟是宴语凉。

永远能把聪明狐狸也耍得团团转宴语凉。

重伤四个月后,也不知什么本事,跟岚王手牵手开开心心还朝了。

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不服不行。

明明他面对的局一直都是最难的。却还是一直努力在寻找办法。没有办法他就折衷,无法折中他就骗。

可能正因为骗过很多人,他后来也没办法全然将信任交给任何人。

二皇子或许比任何人都孤独。

但即使如此,依旧温和坚定、眼中有光。没有颓废没有犹疑,把所有人认定的“绝对不行”一次又一次的变成事实上的“行”。

……当然,谁又知道呢。也许又不是,荀长毕竟被这人屡屡狗怕了,也活该狗皇帝要自己参悟。

但还是没忍住,附赠了一个小事实——

“阿凉以前,一直都叫庄青瞿做‘小庄’,从未叫过他‘青卿’。”

“别的吾不清楚,这一点可以确定。”

“说实在,庄青瞿那性子按说,也做不出来没脸没皮诓人这种事。”

“可见他是多饥渴,多想赶紧哄你喊他一声好听的?”

宴语凉听得甚是好笑又心疼。

……

第四日午后,宴语凉批完折子闲来无事,不仅跑钦天监把荀长放出来了还带着他和奚行检一起微服出城。

算是视察吧。

听了那么多的歌功颂德,毕竟兼听才明。总得亲眼看看。

宴语凉年少时不知溜出宫去多少次,因而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在最为轻车熟路的胡同口迷了路。

记忆中,当年这路明明很好认的——就那一个胡同口,西市最有钱的“杏花楼”大而招摇的木质酒馆招牌无比显眼。

可记忆中的老地方如今却是数个胡同口面向八方琳琅满目,各种店铺的招牌到处都是,一眼根本找不到熟悉的牌子。

奚行检:“陛……公子想去哪?西市容易迷途,不如臣来带路。”

宴语凉:“那,去杏花楼?”

西市以前不大,不容易迷路。而最中心、最繁华的一处就是蜿蜒小秦湖边的酒家杏花楼。

没想到奚行检又问:“公子,旧杏花楼老店址早已改成了贡院,新杏花楼如今在西市有共五家分店,公子是想去哪家?”

宴语凉:“离小秦湖近的,或者最大的。”

奚行检:“单小秦湖旁边就有三家,方位不同,都非常大,日日生意火爆。”

宴语凉:“……”

荀长:“哈哈哈,阿凉还是随我们随便逛吧。如今西市早与曾经不同,宇文长风刚回来那几日也完全懵着不认识路呢。”

宴语凉被拽进了熙熙攘攘的西市。

好多游人,无数店铺生意红火。胭脂水粉摊挑着雨露膏的几个姑娘个个身着彩色云锦。

宴语凉看着她们,回忆起锦裕一年,那时彩色云锦还是落云国的稀罕货,使者带来,开箱后覆屡珠光闪闪动人,比一般蚕丝更滑更好摸。

皇帝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听闻落云国是想大量船运来港贩这新布料,不禁苦笑。大夏除了庄氏澹台氏,只怕任谁都穿不起这么奢侈的东西。

后来听说,瀛洲跟落云买了不少云锦,直至十年后的今日,瀛洲大户人家的姑娘依旧时兴个个穿着云锦。

而大夏有钱人家的姑娘,却早已经腻味了色泽明艳的云锦。

宴语凉这阵子也算见过不少公主郡主,没一个是穿云锦的。反倒是民间姑娘十分喜欢,整个西市看过来十个里面得有七八个是一身花花绿绿的华贵珠光。

又路过公塾、路过孤幼园,里面书声琅琅,处处窗明几净。

公塾外面等孩子的妇女在大声聊天:“你说咱们小时候若有何种学堂该多好,有吃有喝又有朝廷给钱。哎,就该晚生二十年,生在锦裕朝多舒服?”

“你知足吧,你不也在东市朝廷的女学学女红?学会了替人刺绣不是一样有银子拿!”

“对了,听我家那死鬼说,工部在江夏修什么小水渠修好了。之后照模照样在洛水上游修一个,水患就一劳永逸了!”

“啊,但是,修水坝得劳民伤财吧?”

“你傻啊!大禹治水听过没有?也不想想那些淹掉的田地粮食又得值多少钱了!”

“也是啊。”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宴语凉死性未改,一进卖话本的铺子就两眼放光走不动路。

荀长陪着他挑。老板则低头看看《文蠹笑传》的插画,又抬头看看冷着脸僵硬无措的奚行检。

这,这位公子长得好像画中人啊!可惜远不如画中人媚眼如丝。

好容易从话本铺子满载而归,宴语凉又扑向隔壁摊子的糖渍瀛洲梅。大夏的梅子多青梅,瀛洲产的却是红梅,糖渍以后能放很久不会坏。只不过以前都是一颗颗包好单卖的,如今却都散着卖。

奚行检:“要吃吗?”

以前一枚铜钱一颗梅子。十年后,三个铜钱买了一大包。

宴语凉:“这么便宜了啊。”

奚行检:“如今都很少有人买这个了,太过甜腻。”

宴语凉不信,咬了一口却也觉得太甜腻。可是好奇怪,犹记少年时第一次吃到这糖渍梅子惊为天人,后来每每来西市必买,觉得比宫里的点心都吃。

当年记忆中的好东西,如今再比樱儿的梅子炖肉、比奚卿的手制梅干……已经完全比不了了。

……

夜色渐浓。

宴语凉:“好像一路走来,一个乞丐都没见着。”

“人虽多、摊贩也多,地面却很干净,没有人乱扔的杂物。”

一切和记忆中都不一样了。十年来,大夏该收容的收容,该整治的整治,一转眼已经是真正的几近盛世繁华的井井有条。

路边小孩子在吃着糖葫芦玩着小烟花,老头子笑着看他们。在往前走,是十余座高楼联袂、灯火通明,宴语凉一时都以为是什么新修的佛堂寺庙。

荀长:“是翰林院。湖对面那个大的,是京城贡院。”

宴语凉:“啊?搬到这么繁华的地段了啊?”

荀长:“阿凉让搬的,这十年来许多事,减税、减役、安置孤苦、帮扶畜牧,修路、修桥、造船。但朝廷一直最重公学私学,为给百姓一个好榜样,是以把太学和贡院迁来了京城最繁华之处。”

“阿凉瞧,那边还有游学生。”

几个异族少年擦身而过,穿着太学的学生服,流利地说着大夏语。

“这些年来大夏游学之人越来越多了,有不少落了户便不愿走的。”

宴语凉觉得眼前一切都好,却忍不住嗓子有点发涩,问身边人:“那,咱们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奚行检严肃认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刑部亟待修订法典使得断案更加公正细致严肃。户部最好赶快收回盐权、冶铁等充盈国库。工部更是重中之重,养马、兵器、屯粮,修战船……不应穷兵黩武,但泱泱大国治军必须最强。”

荀长倒不似奚行俭一般板正,则只微微笑:“阿凉不急,一切不是正在循序渐进?”

是,是在循序渐进。

治大国如烹小鲜,要等,要耐心,不急一时。

但能亲眼见到这十年的功绩,还是觉得真好。走到西市的最西头宴语凉遥望小秦湖对面——绿柳军的军营就驻扎在那边暗暗沉山处。

岚王就在那。

他这遗忘的十年,做到了不负天下不负百姓,却不知……到底有否负过那一个人。

想他了,想见他。

说好的早点回来呢!?

大晚上皇帝策马往军营跑,奚行检自是不同意:“成何体统!”

宴语凉:“哈哈哈朕反正出来都出来了,顺道阅个兵?”

荀长与皇帝沆瀣一气:“哈哈哈奚卿,只准你日日在家有美人相陪,却不准天子深宫寂寞去找岚王?你这叫什么,只准百姓点灯不给州官放火?”

奚行检:忍,我忍!

肯定有哪里搞错了,皇帝又怎会与岚王……肯定是陛下君臣之情一时糊涂!

到了绿柳营,苏栩正在门口喝水:“噗——!咳,陛下,咳咳咳。”

大半夜这狗皇帝又搞什么,简直鬼见愁,便服偷溜就罢了,干什么非偏要穿一身他媳妇最喜欢的黄栌色?还是他媳妇最喜欢的铜钱纹!

他这以后还怎么好好给媳妇买布料?

荀长:“吾与奚卿就不进去了,省得有些人……酸唧唧。”

岚王练了一天的兵,明日还要晨起,睡得早。

苏栩不情不愿把皇帝带过去。

军营环境比不上宫中,岚王又搞特殊。只和寻常士兵一样睡狭小的房间、躺狭窄的硬床。

宴语凉蹑手蹑脚蹭到他床边。月光下,孤零零一个人睡着的庄青瞿是皱着眉的,一脸与少年时相似的别扭寒霜。

这还是军营。不知行军打仗时,他这么爱干净的人,日日又是睡在什么样又冷又硬又脏的地方。

“岚……”

一阵天旋地转,冰冷的利器贴着颈侧,手脚被死死摁住。宴语凉甚至都来不及把一声岚岚给喊完。

眼前岚王眼中全是戒备与戾气,咬牙匕首抵着他的颈子。

“阿昭?”

宴语凉的心砰砰狂跳,都没反应过来又被抱住了:“阿昭,你怎么跑来了?怎么不出声?伤到没有?”

宴语凉摇头,那匕首掉在旁边寒光闪闪。好家伙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枕戈待旦!

岚岚平常抱着他睡时那么粘,没想到一个人睡时那么警觉那么凶。

好帅好霸道。

可也好心疼的。这得受过什么折磨才这样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