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砸落,钢铁无情地锤烂了臭烘烘的毛皮和血肉,骨骼不甘落后、在钢铁的重压下彻底崩碎。那只恶魔低吼一声,就此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一阵青烟从它的尸体上冒出,佩图拉博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冷冷地践踏而过,双手高高举起,一只生有牛头的怪物在下一刻正面迎上了他。
赤红色的皮肤上铭刻着堕落的纹路,正随着呼吸明灭,不知从何而来的头骨饰物缠绕着它的脖颈。它很强壮,也很危险,此事一看便知,能和原体在体型上一较高下的东西可不多。
但钢铁之主仍然没对它投以过多的关注,他只是简单地将战锤挥下,右手握住尾部,左手自然而然地顺着握柄滑落他的力量毫无保留地顺着这一记攻袭喷涌而出,如火山爆发般使空气震颤。
牛头恶魔低吼一声,试着躲避,却被一阵火雨打中了眼睛。爆弹残忍地在它的脸上炸开,血肉被火光吞噬,就此一瞬,它的生死便已经被决定。
一颗破破烂烂的头颅横飞而出,还带着半截脊柱。佩图拉博平静地收回他的武器,却没停止动作。战锤顺着手腕的旋转而开始呼啸,带着破碎的血肉狠狠地砸在了另一只试图偷袭的猎犬身上。
它当即抽搐着陷进了地面,整个身体以战锤为边界被一分为二。
“向我靠拢。”佩图拉博说。
他的声音平静无比,显得他好似对这血腥且充满了快意的杀戮毫不在乎——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正在尝试,原体。”丹提欧克沙哑的声音从通讯频道内传来,战争铁匠听上去有如患了一场大病。
有更多声音紧随其后,从频道内传来。有极限战士,有火蜥蜴,也有死亡守卫。他们的声音要么虚弱至极,要么就狂热到字字泣血。
而这恐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影响。钢铁之主无情地想。
如果现实的帷幕继续被动荡,如果这仇恨的螺旋持续蔓延,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当复仇的对象被屠杀一空,或消失之后,疯狂的复仇者们又要将刀刃对准谁?
“你的尝试只能称之为徒劳无功,丹提欧克。”佩图拉博说。“你仍在受那种情绪影响,还有你们,极限战士、火蜥蜴、死亡守卫.”
“伱们所有人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真是可笑。这么多身负盛名的战士却都表现得像是初出茅庐的新兵,如此轻易地就抛下了纪律与战术。”
“我很抱歉,原体。”战争铁匠艰难地说。“我正在向您靠近。”
其他人则无可辩驳地保持了沉默,羞愧在频道内蔓延,他们都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佩图拉博的指责完全正确,而且远算不上侮辱。
实际上,若是让他们自己来评价这种事,他们所使用的语言恐怕会比钢铁之主激烈一千倍。
“试着将情绪剔除出去。”佩图拉博一面继续朝死亡守卫们前进,一面给出了他的帮助。
他保持着专注,无比的专注。他甚至能一面趟过齐膝盖深的血腥河流,一面通过战甲内部的神经连结查看当前的战场局势。
“试着将这一切当成必要的工作,拯救世界的一环之一,而非充斥快意的复仇之旅。那些死者不需要你们来帮他们复仇。”
他撞碎迷雾,踏过恶魔们和阿斯塔特们破碎的尸首,终于抵达了死亡守卫们面前。他们人数还不少,正和他们的连长伽罗一起并肩作战。
对于寻常指挥官来说,这是个好消息,而对于佩图拉博来说,这件事只能让他的表情变得愈发冰冷。
他们正共同面对着一只巨大的恶魔,它的身躯无比庞大,整体看上去仿佛一只巨大的虫子,但组成关节与长肢部分的却是堪称无穷无尽的人手。
它就是依靠着这些手移动、进攻。黑雾在它身后徘徊、蔓延。超脱于凡尘俗事的可怕涟漪在其中缓慢地散开,也为这恶魔的存在添加了更多令人牙齿打颤的证据。
比如它那堪比坦克的巨大身躯,又比如它畸形身体上被后天缝合上去的人类面庞.
他们的尖叫真是吵闹。
佩图拉博平静地举起左手,下挂的爆弹枪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比不上他原本的双排并联精工爆弹枪,但也足够了。
他扣死扳机,打光子弹,二十四发爆弹一发接一发地从枪膛中旋转着飞出,命中了死亡守卫们正在面对的那只恶魔。却没造成半点实质性的伤害,眼见这一幕,钢铁之主立即转变了他原本的想法。
他开始大步向前,终于,死亡守卫们中有人注意到了他——而那人的表情看上去惊讶至极,仿佛他此前从未收到过来自钢铁之主的通讯广播。
伽罗也很快发现了他,战斗连长咬紧牙关,却毫无开口的机会。他顶在战斗的
它们被神经状的鲜红经络牵引着,可以固守原地,也可突然弹射袭出,令人难以判断出它们的意图,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它们根本就无穷无尽。
好比此刻,伽罗明明用他的巨剑一剑斩落了数十只苍白之手,战果斐然,却在下一秒就被更多袭来的人手逼迫地不得不横剑防守。
那些手在人脸的尖叫声中兴奋地抓住了他的巨剑,手指在钢铁上不断地敲击,分解力场将它们的血肉化作虚无,却毫无用处,它们的数量多到已经能够完全无视寻常武器。
佩图拉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眯起眼睛,转而从侧面接近了这只巨大的恶魔。那上千张人脸有一部分看见了他,被割走眼皮的眼睛死死地瞪视着钢铁之主,口中尖啸。
佩图拉博用一连串剧烈的爆炸昭示了自己的到来,也给了这些吵闹的人脸一个警告。
他那充满威胁的示威让恶魔笨重的躯体竟然短暂地颤抖了一下,显然,哪怕它已经骇人到这种程度,也不可能从十二颗串联在一起的热熔手雷爆炸下无动于衷。
佩图拉博冷笑一下,大步奔袭在此刻变作了急速的奔跑。死亡守卫们立即察觉到了他的战术意图,不知为何,在佩图拉博到来以后,他们竟然能短暂地进行思考了。
于是,在伽罗的带领下,他们开始以加倍的努力吸引这只恶魔的注意力。战术上的目的或许达成的很轻易,但要赢下战斗却绝非易事。
钢铁之主冲向那只恶魔,战锤却连抬也懒得抬起。他心里明白,寻常攻击对这种体型的东西来说只能称得上是挠痒痒,若不出动重型武器或拥有足够的火力,便只能找寻一些冒险的方法来获胜.
在人面的尖叫声中,佩图拉博冲进了那恶魔身后的黑雾之中。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总之,在一连串如闪电般炸响的剧烈爆炸声中,伽罗发现,那恶魔的身躯竟然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开始迅速缩小。
没过多久,它就从坦克大小变为了摩托艇的尺寸。
仍然不算小,但是
死亡守卫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武器。
在上千张人面的尖啸声中,他们将它肢解。鲜血飞溅,佩图拉博则终于从黑雾中走出。
伽罗提着武器迎上他,低着头,开口的
“不要再使他蒙羞了。”佩图拉博冷冷地回答,话语相当直白,却也令死亡守卫们无从反驳。
“失去理智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我不希望再听见你们失控的消息。我的兄弟莫塔里安一直奋战到死,且始终保持着明确的目标。”
“他没有丢掉人类赖以生存的理性,你们就更不应该。屈从于死亡很简单,一了百了,不必再忍受任何折磨。但你们是死亡之主的子嗣,明白吗?莫说我对你们期望过高.”
他迈步经过他们。
“现在跟我来。”佩图拉博不容置疑地说。“火蜥蜴们还在战斗,他们需要支援。”
——
“跪在诸神面前并乞求祂们的怜悯吧!”一个怀言者咆哮着,将仍然沾染有血迹的屠刀对准了一队平民。
他们的保护者已经倒下,身体破烂,动力甲千疮百孔,被他鲜血浇灌的土地中却开始生出颤动的阴影。
天空晦暗,唯有怀言者们点燃的火光在城内各处明亮无比,鬼祟的东西在迷雾中蠢蠢欲动。那怀言者手中的链锯剑看上去已经超脱了武器的范畴,它已经和他的身体连结在了一起。
黑暗的力量在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涌动着,他怀揣着复仇之火前来,根基却是由虚假铸就。他举起剑刃,身后的黑暗中却迸射出了数道猩红的激光。
它们打在他那已经开始产生形变的盔甲上,没有产生半点作用,这根本无法阻止怀言者面带狞笑地展开屠杀。
等到马库拉格防卫军
博诺中士对此只能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咒骂或发誓都已经显得多余,他的脸孔好似一个漩涡,无穷无尽的仇怨吞噬了他的思绪。
怀言者转过身来,剑刃挥动,一次斩击便让十来个忠诚的士兵身首异处。他注意到中士脸上的情绪,于是笑容更显旺盛。
“别谢我,凡人,这是你应得的。”
他愉快地笑着,如虎入羊群般冲入防卫军们中开始大肆杀戮,甚至放慢了速度,只为了让鲜血飞洒的更久一些。
杀戮和复仇的渴望被满足了,使他欢喜不已。所有马库拉格人皆应死去,而怀言者们会在此处重建一座新的完美之城,一座真正的完美之城。
它不再供奉伪神,它为一名真正的神祇而建
杀戮继续,而他特意将中士留到了最后一个,对他来说,杀死军官总是令人愉快的。更何况,此处所流的鲜血已经足够了。
极限战士、平民、防卫军保护者,无辜者,勇敢者,鲜血的灌溉已经足够,而他将把这些一齐献祭给黑暗。诸神会给他更多力量,更多赐福,他也将把这份力量拿去制造更多谋杀。
如此美妙的循环。怀言者忍不住放声大笑。
中士双目赤红地看着他,手中来自韦瑞迪安铸造厂的新型光枪连连开火,怀言者却躲也不躲,大步朝他走去。他那异变的盔甲已经能够无视这种等级的攻击了。
中士所剩不多的理智也看清了这一点。他扔下枪,从腰间拔出了战斗短刀,怒嚎着朝怀言者冲了过去,并如愿以偿地在半路上被一脚踹碎了膝盖。
怀言者将他拎起,中士却将疼痛抛之于脑后,他癫狂地挥舞着短刀,在怀言者的脸上制造出了许多伤痕。
他的敌人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评估着他仇恨的程度。数秒后,他一把将中士扔到了地上。
“还不够,凡人。”他遗憾地摇摇头。“和我们比起来,你现在的恨还远远——”
“——砰!”
如雷击,或火炮发射,一把战锤撕碎迷雾,呼啸而来,狠狠地将怀言者击飞了出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怀揣着无边怒火沉默地走来,身后有钢铁的洪流正在一同行进。
极限战士和火蜥蜴们并肩作战,迷雾因他们的到来而破碎,也让他们身后的杀戮机器完全显露了出来——坦克的火炮开始轰鸣,速攻艇疾驰而过,碾过废墟,朝前方直冲而去。
怀言者再度大笑起来,有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还夹杂有内脏的碎块。伏尔甘沉默地走过去,单手按在战锤尾部的配重球上,开始下压。
陡然增强的力量让怀言者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急促的闷哼,也让他的身躯猛然下陷。被摧毁的城市废墟在他身下散出烟尘,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就此出现。
“洛珈在哪?”火龙之主问。
“你”
怀言者喘息着吐出破碎的声音,但也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个词。伏尔甘在下一刻就抬脚碾碎了他的头颅,他能看出来,这个人不会给他答案。
提起战锤,他转身离去。怀言者的尸体开始流出血液,他那变得扁平的盔甲和身体中本不该再流出这么多的血才对。紧接着,迷雾从地下突兀地出现,包裹住了他的尸体
有轻微的咀嚼声从黑暗中传来,伏尔甘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双手抬起,一步踏出,纯粹的暴力在他的身躯中舒展——如雷霆降世,如狂怒的神祇,他的巨力让地面都为之颤抖了一瞬。
烟尘四散,而这不是结束,因为怀言者的尸体还在产生形变。伏尔甘提起锤子,开始继续下砸。
这早已不是他
他会一直杀到他们完全死去为止,在此以前他决不罢休。但黑暗里的怪物总是成群结队的,迷雾中传来涟漪,数头巨大的野兽狂吠着从中冲出,身后影影绰绰。
爆弹之雨立刻降临,阿斯塔特们调转枪口,开始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他们已经习惯了,开战至今不过短短半小时,他们就什么都见过了。
马库拉格如今正被战争包裹,炮艇在天空中和鸟类的恶魔互相撕咬,泰坦在城外南部与怀言者们的黑暗泰坦互相厮杀。坦克对坦克,军队对军队
地面武器平台则在不断地开火,每响彻一次,就让群山震颤一次。炮火有的袭向轨道,有的坠落地面。曾经美好的景象如今只剩尘埃、鲜血和尸体。
意识到这件事让极限战士们痛苦不已,却也让他们潜藏在基因深处的原始本能被激活了。那是一种磅礴的怒火,非人、冰冷、且源自他们的基因之父。
这种怒火过去曾经在无数人身上显露过,没有人能够掌握它,因为它足以摧毁一切.
而你需要知道一件事。
在极限战士们在成为‘极限战士’以前,他们被称作战争之子。
是罗伯特·基里曼用他的人格魅力与精神力量改变了他们,而马库拉格在这其中居功至伟.而现在呢?
他们因短暂的和平与美好而改变,为希望与理想成为正义的化身。
现在,这些都消失了。现在,马库拉格唯余战争。
于是战争之子卷土重来。
伏尔甘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他无法做出任何改变与阻止。战争就是这样,你要么在其中获得淬炼,要么就在其中磨灭人性.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火龙之主沉默地提起他的战锤,投身进入另一场杀戮,他不知道的是,在马库拉格的轨道之上,有一艘本不该出现的船正在从曼德维尔点内跃出。
它不是什么巨型战舰,其上甚至没有一个怀言者,乘员皆是堕落的凡人。当马库拉格的轨道武器平台瞄准这艘船,并即将喷吐出致命的死光时,他们还在虔诚地跪拜。
他们是祭品,其目的唯有一个。
召唤。
在亚空间中,洛珈·奥瑞利安愉快地笑了,他如今的模样已和从前大不相同。
透过亚空间的汪洋,他凝视着他的兄弟们.数秒钟后,他那过度庞大的身躯表面开始明亮起绚丽的光。
借由数万虔诚信徒的献祭,他抵达了马库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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