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正愁着怎么潜入廷尉府呢,冷不防就被观止扯出门塞上了马车。
“哎哎哎?”手扒拉着车辕,风月瞪眼:“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胡子还没贴呢!”
“来不及了!”观止坐上车辕,甩着缰绳道:“宫里主子和封将军打起来了,打得甚为激烈,您再去晚点,说不定就出人命了!”
又打起来了?风月皱眉,从袖子里扯出常备的面巾将半边脸都裹了,然后道:“以前是我跟封明打个不停,现在我不打了,他俩怎么打起劲来了?”
这也得问您啊!观止闭眼,他家主子真不是个喜欢打架的人,以前甚至还说,在战场之外打架斗殴的都是莽夫。
然而现在,殷莽夫和封莽夫见面就掐,掐得令人叹为观止。
“观止大人!”干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跟着马车狂奔,一边跑一边道:“新一月的消息,您顺路带去给主子吧。”
顺手拿过他递的信,观止也没在意,毕竟每个月来的信都是音信全无,主子不抱希望了,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只对干将这跑得飞快的双腿投去了赞叹的目光。
“这是啥?”风月好奇地问了一句。
“主子找人的消息。”观止觉得风月已经不算是外人了,干脆直言:“以前东宫有个管事的人,叫言清,主子不知为何一直在找他,三年多了都没有结果,但每月,百晓生那边还是会送信来汇报情况。”
言清?
一听这名字,风月心里就“咯噔”一声。
言清曾任职东宫,在太子开东宫后门,随官宦家欲献身之女进出之时,很是炙手可热,因为名单是由他审核,各家闺秀也是由他核实身份之后,才可入东宫。
由于跟她交情不错,言清曾经抹了她的名字,省了核实的步骤,偷放她入过东宫。此事,天知地知她知他知,再无旁人知晓。
殷戈止找他做什么?该不会是跟她有关系吧?应该不会啊,毕竟她与他那半个月,虽说和谐吧,但殷戈止也没表现出多余的兴趣啊,就喜欢调侃她那青涩的反应,喜欢没事跟她说说话,从没说过想她留在东宫,亦或是喜欢她的话。
这样看来,她在他心里,也不过就是个陪得久些的伴,怎么可能还惦记着?
摇摇头,风月止住了胡思乱想,还是打算进宫看看情况再说。
一个时辰过去了,封明和殷戈止还是没停下来,不过殷戈止毕竟久经沙场,体力方面比封明还是强不少的,所以打到后头,封明的劣势就太明显了。
“皇兄!”南平都看不下去了:“你冷静一下啊,这都多久了,你们没打累,我们都看累了!”
一众围观的禁军看得正高兴呢,纷纷摇头:“不累!”
南平:“……”
殷戈止嗤笑,看着对面气喘吁吁的封明道:“下盘是稳了,招式陈旧,实战看来还不够啊,封将军。”
封明黑了脸,往旁边啐了一口,一甩袍子就又冲上来!
“公主!”
南平正着急呢,扭头就见观止
已经把人带来了,双手将她给的令牌还了回来。
接过令牌,抬头看向他身后,南平还以为他会请来个绝世高手,没想到……竟然是个女人?
目瞪口呆地看着风月,南平都忘记要劝架的事儿了,好奇地问:“这位是?”
“民女拜见公主。”风月垂着眼睛跪下行礼,一本正经地道:“民女是民间有名的劝架师傅,专门劝架。”
对于这样的说辞,观止抹了把汗,心想你当公主没见过世面吗?什么谎都信?
南平沉默,目光里满是严肃,盯着风月瞧了好一会儿,然后松开眉头道:“怪不得他们总说高手在民间,本宫这回算是见识了,还有专门劝架的?那你快去劝劝吧!”
观止:“……”
这算不算欺瞒公主?
风月点头应了,上前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打雷啦——”
殷戈止身子一僵,封明也是一愣,两人纷纷回头,就看见了蒙着面的风月,正站在南平公主的旁边。
竟然敢来宫里?!两人震惊了,纷纷停手,背后冷汗直冒。
南平愕然地看着他们,小声道:“嘿,还真的不打了?”
观止干笑:“公主……其实这人……”
他想说,其实这人是大皇子和封将军的朋友,这么一来至少能少个罪名啊。谁知道不等他话说完,那头的封将军就冲了过来,瞪着风月问:“你怎么进宫了?”
殷戈止也大步过来,虽然没问,脸色也是很难看。
南平眨眨眼,道:“你们认识啊?这人说她是民间劝架师傅,观止请来让你们别打了的,不然你们不得打个整夜?”
于是,旁边累死累活还被踩了一脚的观止身上就落了两道炙热的视线。
哭笑不得,观止垮着脸跪下去,小声道:“属下……奉命办事而已……”
苍天呐,为什么他要这么里外不是人呐?南平公主在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认识风月姑娘啊,他们紧张个啥!再说了,马上送出去,不比瞪着他有用吗!
“我……也是在民间认识她的。”强行找补,封明摸着鼻尖道:“上次跟人打起来,也是她来劝的架。”
“这么厉害啊!”南平公主看风月的眼神立马多了点敬佩。
风月干笑,心想撒谎可真是件万劫不复的事儿啊,一个小谎得多少个大谎来圆?
“时候也不早了。”整理了衣袍,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不打了,那我就先带这民间的人出宫吧,她不该在这儿的。”
“不劳王爷费心,卑职带出去就可以了。”封明眯眼。
冷笑一声,殷戈止侧头看他,额前的一缕头发随风扬起,杀气又聚。
眼瞧着又要打起来,风月笑着举手:“民女自己可以离开的!”
南平挑眉,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一瞧男人的眼神儿,就知道有鬼。尤其是一向怕麻烦的皇兄,竟然主动要送个民女出宫?
不对劲,不对劲!
“都别争了。”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南平笑道:“本宫瞧这姑娘很有趣,想留她下来问问民间的趣事儿,今日,就不忙着出宫吧。”
殷戈止当即摇头:“不行。”
“为何?”
“……民间之人随意逗留宫中,父皇知道了会不高兴,还是送走为好。”
有道理,可是他越拦,南平就越好奇,笑眯眯地道:“没关系,父皇不会知道的。”
说完,又扭头拉着风月的手问:“敢问姑娘芳名?”
“民女风月。”
“啊,风月姑娘,咱们去宫殿里头坐坐吧,喝点茶。匆忙把你接来,也是有些失礼。”南平笑得坏坏的,拉着她就往招舞宫里走。
封明愕然,连忙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殷戈止,低声问:“这怎么办啊?万一……”
“你问我?”殷戈止咬牙:“要不是你说话气人,你我至于打起来?南平又至于让观止接她进宫?”
“还怪我?”封明皱眉:“要不是你计较什么私定终身不私定终身的,何至于此?”
“……”
“不过今日这一场架,打得也算痛快。”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封明痞笑一声:“至少能知道一件事。”
殷戈止斜眼看他。
下巴微扬,封明勾着嘴角,盯着前头风月的背影道:“我比你悦她更甚,你在乎的东西,我不在乎,无论什么时候,她想来我身边,我都会张开双臂接着她。”
微微一愣,殷戈止黑了脸,看着他追上前去,皱眉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
他在意的是风月是否完璧?压根不是,他在意的是她曾经喜欢过谁,喜欢到可以私定终身!真找到那个人,他便想看看,他可比得上自己?
“主子。”观止在旁边,看他好像冷静了,便递了信封过来:“这个月的消息。”
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信封,殷戈止才想起,百晓生好像已经几个月没来信了,他也快忘了要找言清的事情。
如今,还要找吗?他沉默,垂着眼眸接了信封,心想要是这回依旧是没有消息,那就不找了吧。
然而,世事往往就是这么难料,以前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的消息,如今不想找了,却是终于来了。
“人在魏国澧都,新起梦回楼。”
瞳孔微缩,殷戈止抿唇,捏着信眼里神色复杂。
在澧都,就在澧都?新起梦回楼是什么意思?梦回楼不是在吴国吗?
心里池水皱乱,殷戈止茫然失措,低低地喊了一声:“观止?”
“属下在。”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情绪,观止连忙问:“有消息了?”
“有,可是……”抿了抿唇,他皱眉问:“我还要找吗?”
曾经心心念念三年不忘的人,如今好像影子突然淡了,他依旧爱她的傲骨,爱她身子的青涩,爱她与众不同的气质。但……找回来似乎有些多余了。
她那样的人,就算终于与他相聚,怕也是容不得他倾心别人,还想留她在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