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费然有耐心,方适却不想浪费时间,比起这些无意义的闲聊,他更想回实验室干活。
“刘总,很不好意思,我们学校的研讨会在下午两点半开始,我必须过去做准备了。”方适起身说,“今天不能多陪,等五月份我们团队会准时把第一阶段的成果交给您,请您放心。”
刘费然看了眼手表:“现在不才一点半吗,这么早就走?”
方适:“我需要提前到场准备。”
刘费然:“你们在哪儿开会,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方适推辞道:“多谢,但不必,会议室就在附近几分钟的路程。”
刘费然纠缠不休:“那我陪你过去,路上我们还可以聊聊项目的事情。”
方适继续婉拒:“实在抱歉,这次研讨会的内容涉及学校机密项目,不太方便。”
刘费然又说了几句,才终于放弃。
方适忍着不耐把人送走,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尾,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位大爷走了?”方适刚一回办公室,学生刘宁南就凑过来,“这次稀奇啊,那么快就肯走。”
方适打开电脑,瞥了他一眼:“手上的研究有进展了?”
刘宁南嘿嘿笑。
方适疲惫地揉揉眉心:“少说废话,多做实事。”
刘宁南低声吐槽:“老师你这样好像打官腔的老头啊,明明才三十岁。”
方适叹气:“是我给你的活太少了吗?”
刘宁南看见方适皱起的眉头,心道方适是真的不耐烦了,他不再油嘴滑舌,转而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墨蓝色的小方盒,放到方适面前:“老师,生日快乐,这是我们师门一起给你买的,他们怕你不肯收,就委托我把东西带给你。”
方适:“……”
方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除了对家人朋友能温声和气,在校园职场不论对谁,都不算好脾气。
很多同僚私底下还会说他高智低情,除了搞研究,什么都不会。
但是每年,他的这群学生都还能记得他的生日。
方适有些期待,想看看这群倒霉孩子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东西。
他抬手就打算把盒子上的蝴蝶结解开,刘宁南却阻拦道:“诶等等!老师,您还是等我走了再打开盒子吧。”
刘宁南是个很爱炫的人,居然会让他走后再开盒子,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没听刘宁南的话,直接三两下将盒子打开。
果然。
里面是31包不同款式,不同品牌,不同味道的——避.孕.套。
刘宁南看方适脸色变黑,急忙挽回道:“老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啊,我们是学什么的,我们是学传染病学的,我们主攻方向是什么,我们主攻方向是研究HIV,是研究AIDS,所以避.孕.套难道不重要吗?”
方适没说话。
刘宁南看他没骂人,继续说道:“而且啊老师,您都三十一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我们作为学生很担心您,就怕您为了医学事业奉献终身的同时,忘记了满足个人需求。”
方适平静地将盒子盖上,抬起头看向刘宁南:“你说得对,避.孕.套很重要。”
刘宁南傻呵呵地笑:“还行还行。”
方适金丝眼镜后的细长双眼微微眯起:“既然那么重要,这周你们每人交一篇关于它的论文上来,方向不限。”
刘宁南:!!!
方适把自己需要的文件打印好,放进文件袋,起身略过还在目瞪口呆的刘宁南,溜走了。
之后便是一个下午的研讨会。
他们学校经常开研讨会,交流近期科研项目进展。
方适是院内传染病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艾滋病病原学,说细点就是艾滋病的预防和治疗。
一年前他申请到了杰青基金*,这是他目前手头最紧要也是最大的项目。
方适对研讨会是既喜欢又不喜欢。
喜欢在于研讨会本身能在学术上得到很大收益,不喜欢在于每每研讨会结束后,就是一场充满了烟酒的应酬。
方适时常感到不解,明明都是学医的人,知道烟酒对身体不好,却还是那么多人喜欢。
饭前方适接到李阿姨的电话,问他回不回家吃饭,方适说自己晚上有应酬,得很晚才能到家,让他们别等。
李阿姨听后非常不满,但也没法,只让他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方适自是满口答应,可真的到吃饭时,他却没办法拒绝。
方适是几年前才来的S省,到这里算是个空降兵,原本受聘医科大的研究院当研究员,但是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最后却转成了有教书任务的副教授。
他们学校每科教授有固定名额限度,方适运气好,来这里没两年,就遇到老教授退休,破格升为了教授,之后又申请到杰青基金。
职称提得太快,工作环境就不会太好,很多人都以为他背后有后台,平时抓不到他空子,就爱在酒桌上“折腾”他。
等这顿饭吃完,方适已经醉了。
不光他醉醺醺,其他人也喝得快找不着北。
众人嘻嘻哈哈地走出饭店,有人接的告别上车,没人接的也都联系到了车子,到最后只留下方适和几个稍微清醒些的同事。
同事不知道方适家住在那里,正头疼该怎么处理方适。
杨羽凡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原本是在这附近吃饭,谁知却看到了让他心心念念的方适。
杨羽凡偷摸着凑近,想离近些看对方,哪晓得恰好听见一只手扛着他的人,正吐槽不知道方适住哪儿,也没有亲人来接他。
杨羽凡第一反应是原来他叫方适,第二秒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知道方适住哪里,他可以送方适回家啊!
“你好。”杨羽凡直接就走了过去,“我是方教授的弟弟,来接他回家,你是他的同事吗?”
杨羽凡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两个梨涡,总会让他的笑容看起来特别甜,加上他本就浓眉大眼,气质阳光,以至于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不差,对他说的话也大多信任。
这几个已经半醉的同事也不例外。
虽说方适没和他们提过有人会来接他回家,但平时方适就是一个不爱提这些的人,加上多数同僚在聚餐后都会让人来接,他们也习惯性地就以为方适喊了家人来。
“对,你是他弟弟吗,我以前还没见过你呢。”同事说着,就要把方适推到杨羽凡怀中,“快带他回去吧,今晚上他喝多了。”
杨羽凡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顺利到他忍不住问了句:“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就这样把他交给我。”
同事问:“你不是知道他叫方适吗?”
杨羽凡有些无语也有点说不清的生气,难道知道他叫方适的就是好人吗?
同事又问:“那你是好人吗?”
杨羽凡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人估计也醉傻了:“我是,今天谢谢你,我先带……哥哥回家。”
说到“哥哥”二字,杨羽凡不免耳朵有些发热,明明方适连他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自己却恬不知耻地说是他弟弟,还叫人家哥哥。
杨羽凡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同事手中,接过半阖着眼的方适。
他担心方适这时候突然清醒,抗拒自己的靠近,着急想把方适带到自己车子那边,但是真当他拥住方适的那一刻,方适却浑身僵硬起来。
和想象中的冷硬不同,怀中的方适出乎想象的柔软。
就像他小时候最想吃的棉花糖,手指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温软的小坑。
杨羽凡搭在方适肩上的手抽动了下,他回想起自己在404别墅门前见到的纤细腰肢,这时候如果他把手放到方适的腰上,方适一定不会知道……
杨羽凡猛地摇了下头。
不行,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杨羽凡咬紧牙关,一手扶肩一手拉腕,慢慢地把还能走路的方适带到自己停发电瓶车的地方。
走到停车位时,杨羽凡才清醒过来。
像方适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有坐过电瓶车吧,自己让他坐这种车,会不会糟蹋他?
就在这时,被杨羽凡扶着的方适忽然发出一声轻哼,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杨羽凡顿时僵起身子,朝他看去。
这一看,脸上顿时如发烧般涨红。
下午见到的方适,冷漠禁欲,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天上的神祗,让杨羽凡触不可及。
可此时的方适,双脸坨红,眼含秋水,那张总爱抿起的嘴巴微微张合着,露出里面殷红的舌尖。
这样的方适……这样的方适,让谁见了能不心动?
杨羽凡屏住呼吸,脚趾忍不住用力扣紧。
幸好今天是他捡到了方适,也幸好这一刻方适的身边只有他。
杨羽凡很清楚,哪怕现在方适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份本能的劣.性.占.有.欲,也让他不愿意有除他外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时方适的模样。
临近深夜的街道,路上鲜有行人,四周寂静无声。
杨羽凡搂着方适站在昏暗的街边停车场,耳边是如擂鼓般的心跳。
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他在大声地叫喊着怀中人的名字。
方适,方适,方适……
他喜欢的方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