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里,可曾接待过一个姓杜的富商?”微生羽看出相里明月恍惚,将相里明月往身后带了带。
老鸨识人之眼毒辣,自然看出这男子也是个非凡之人,于是老老实实答道:“来芳华楼寻欢作乐的,大多都是富商,姓杜的,也有许多......”
“他腰间系着个玉牌,在城北有个大宅子。”
老鸨恍然大悟:“你说他啊!”
她神色一瞬间变得古怪:“他许久没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不可能......”相里明月想说话,却被微生羽捂住嘴。
微生羽颔首,随后问道:“听闻他与芳华楼中一女子相谈甚欢,我们想问问那女子,现在是否能与我们相见,我们有些事想问问她。”
老鸨脸色很差,低声又迅速地说了一句:“晦气晦气。”
随后面色稍霁地对着微生羽道:“她是个疯子,你们恐怕问不出什么。”
“疯子?”微生羽眉心浅浅一道褶皱。
“是啊,前些日子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就疯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老鸨说起她,眼带嫌恶之色,“本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芳华楼收留了她,不想着报恩,整天都想着有人给她赎身,疯了还跑了,白眼狼。”
老鸨犹不解恨,狠狠啐一口:“呸。”
“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亲人或者朋友吗?”微生羽探究问道。
老鸨翻了个白眼:“亲人?她就是被她老娘老爹卖了的,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清高得很,说是她家只是被流放了,等她爹找到了法子回到以前的位置,就会来接她回家。”
“谁不知道她全家都是被流放到游虹边的罪人,微生少爷当年降生,祥云漫天,游虹边的罪人都得了世家大赦恩典,她全家才能回来,回来之后穷的揭不开锅,一家子还做着官复原职的春秋大梦——结果一个被废了修为的修士什么也不做,整日整夜等着什么翻案,等到家里的小儿子重病没钱治,吃不起饭,就把女儿卖给人牙子,说是卖去做城主府当侍女,可她身上有疤,城主府哪里收这种残缺侍女,只有我们这里肯给她一条活路。”
城主府不收的小姑娘,就被卖进了芳华楼吗?微生羽身后的相里明月眼睫颤了颤。
明明只是一道疤而已......
而且为何进了芳华楼,被这老鸨说得如同恩典?
“她叫什么名字?”微生羽问道。
“寻窈。”老鸨回答。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微生羽却想不起,一双温润眸子带着疑虑向老鸨道谢。
二人没能找到想找的人,只能就此离去。
微生羽走到门口,脚步停下,衣袖中落下一枚小纸人,转瞬变大,成了个龟奴模样。
他并未相信这老鸨的言辞,还是留下了一个眼线在此处。
与此同时,相里明月眼看着他捏诀,衣袖中飘出数十只小纸人,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这些小纸人,将会四处寻找寻窈的下落。
而塔顶上的微生瑶眯起眼睛目送着二人的背影,忽的一笑:“这老鸨,胆子倒是很大。”
竟然对着相里明月和微生羽撒谎。
她分明很清楚,真正的杜逢春,就是死在这芳华楼的。
借着杜逢春死后的鬼童之乱,她掩盖了杜逢春的死。
离不念却琢磨着:“寻窈,寻窈,这不是方才那个书生要找的人吗?”
微生瑶抬眸看她:“倒也不笨。”
离不念托着两腮,费解道:“那个书生又和寻窈是什么关系?”她隐约觉得,这个寻窈,似乎是事情破局的关键。
“那可不是个书生。”微生瑶伸手,懒洋洋捏一把她的脸,疼得她脸又皱起,他又伸手去戳她眉心朱砂记,戳得她歪头想躲,却又不得不任他戳。
见她忍耐,他笑得乐不可支:“寿桃,那是个大妖。”
“大妖?”离不念恍然大悟,随后不解道,“那刚才微生羽和相里明月没发现吗?”
“微生羽发现了他是妖,但是按照这群修士眼高于顶的高傲,只怕不会想得通其中关窍。”微生瑶慢条斯理梳顺她的头发,她的发丝缠在他指链上,被他取下时已经断了一小把,见她眼中压抑的悲痛,微生瑶噗嗤一声笑出声,“他比你还蠢啊。”
离不念正在思索之中,身子一轻,已然被微生瑶扶起来,裹进了他的披风之中。
“走吧,微生羽太蠢,今天没什么好戏看。”他垂眸望她,“现在去送你那些讨债鬼回家。”
离不念点点头,掌心的青莲迫不及待化作一枚小小的蝴蝶,向着夜色飞去。
光芒映照着她认真的侧脸:“走吧,蝴蝶会带路的。”
微生瑶看着她的脸,想起前夜,她坠落在那些鬼童伸开的手臂之间,面对穹宇伸出的无数邪魔手指,那样义无反顾地坠落下去......
就像是她会拯救任何人一样。
耳畔又是那晚她那自以为是的声音:“微生瑶,就像你一开始不是堕魔一样,你是为人所害,它们是为人所害,你们一开始,都不是错的!”
太可笑了。
不是错的。
他和那些鬼童可不一样。
他从来都是错。
彻彻底底,无可救药,无法回头的错。
他心情忽的显然变差,唇角嘲讽一勾:“你倒是个大善人。”
离不念不知道自己戳到了他哪一片逆鳞,在心底轻轻叹口气,正要说话,就对上他笑得十分甜的的面容:“嗯?”
“大善人应渡众生苦厄,为何你未曾想过渡我这个恶人?”
离不念不知道他又要套什么话。
看她惶惑模样,他露出个笑,似乎觉得无聊:“算了,连神佛都未曾想渡我,只想杀我,你又能做什么。”
离不念:“渡你?如何渡你?”
她亲眼见过,佛修森严法音,偌大法相,尽数碎裂在他一剑之间。
若是渡,也只能渡愿意回头之人。
“如何渡我?”他扬眉,随后,冰冷指腹落在她眉心的朱砂记上,状似无意道,“与我生,与我死,无论世间黄泉,让我都不是孑然一身。”
离不念咕哝:“这叫什么渡你?”
她眼看着蝴蝶振翅:“若是渡人只能让人死,那才不叫渡呢。真正渡人,应当让人想要活下去。”那些佛修想让他以死谢罪,死了才不叫赎罪呢。
微生瑶顿了顿,随后声音轻快地答:“那还是算了吧。”
他揶揄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便不会让你和我一起死了。”
“那我也还是孑然一身。”
看她忍气吞声像个桃子,他又笑了,像是喟叹:“走吧,寿桃。”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的瑶瑶真的做到了,从一个生死无畏只想报仇的瑶瑶,变成了无论境遇多糟,都想要和她一起活下去的瑶瑶。碎裂的瑶瑶被仇恨黏起来,摇摇欲坠,又在再度碎裂之后,被念念一片片捡起来了——既然没有办法拼好瑶瑶,那就将碎裂的瑶瑶也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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