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到处找自己的侄子谢廖卡·弗拉索夫,已经有两天了。到了第三天,他眼看就要坐火车离开这儿,却找着了。这是在电车上碰巧遇上的。
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上了电车,掏出十戈比,想递给售票员,抬头一瞧——呆住了。真是怪事,这个售票员好面熟。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又瞧了一眼。没错:正是他——谢廖卡·弗拉索夫,原来在电车上当了售票员。
“哎呀,”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喊叫起来,“谢廖卡!这是你呀,我的好小子?”
售票员一下子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毫无必要地整理了半天票夹子,然后说:“叔叔,您等等……等我把票卖完。”
“好好!行啊。”叔叔喜出望外地说,“我等着。”
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露出一脸笑容,对乘客们解释说:“他是我的亲戚,谢廖卡·弗拉索夫,是我哥哥彼得的儿子……我七年没见着……这小崽子……”
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兴冲冲地望望侄子,高声对他说道:“谢廖卡,我的好小子,我找你两天了。全城都走遍了,你原来在这儿,当上售票员了。我按地址找过,去了拉兹诺钦街。人家说没这么个人,不住这儿了。我说,你们告诉我,他上哪去了,我是他的亲戚。他们说不知道……原来你在这儿呢,是售票员吧?”
“是售票员。”侄子低声回答。
乘客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亲戚。叔叔高兴得合不上嘴,满心欢喜地看着侄儿。可侄子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正在班上,不知该怎么对待叔叔,对他说些啥。
“这么说,”叔叔又开口了,“你是当了售票员了。是电车上的?”
“是售票员……”
“你看多巧呀!谢廖卡,我的好小子,我上了电车一看,这是怎么回事?这售票员好眼熟,原来是你。你说巧不巧,我真高兴呀……多好啊……”
售票员踌躇了一会儿,突然说;“叔叔,您得付钱。要打票……您坐几站?”
叔叔得意地笑了,拍了拍售票员的皮包。
“我原来是要买票的,真的!要是我坐另一路电车,坐别人的车,没说的,我一定掏钱,那有啥舍不得的。这回可算巧啦。谢廖卡,我的好小子,我这是上火车站去。”
“两站。”售票员把脸扭到一边,无可奈何地说道。
“什么,你这是怎么了?”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觉得好奇怪,“你是什么意思,是当真吗?”
“叔叔,您得付车钱。”售票员低声说,“两站路……不能白坐,不能不打票……”
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气得咬紧了嘴唇,狠狠地瞪了侄子一眼。
“你怎么,朝你叔叔要钱?想讹你叔叔的钱?”
售票员愁眉苦脸地望了望窗外。
“你倒讹起人来了。”叔叔气鼓鼓地说,“你这狗崽子,我七年没见你,你这是干什么?问你亲叔叔要起车钱来了?你少冲着我耍威凤。别看你是近亲,我可不怕你的拳头。你甭指手画脚的,甭在乘客面前逞强。”
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拿出十戈比,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又揣回口袋里。
“你们看,这象话吗?”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对乘客说,“朝亲叔叔要钱,还说什么两站路……你们听听!”
“是得付钱嘛。”侄子差点哭了出来,“您别生气,叔叔同志,因为这不是我自己的电车。这车是国家的,是人民的。”
“是不是人民的车,”叔叔说,“这碍不着我的事。你这浑小子,都不懂得对亲叔叔要有礼貌。你应该说:叔叔,您的钱是劳动挣来的,甭给了,这车您尽管坐好了,电车不会因为这个就挤破了。前几天我坐火车……那售票员还不是我亲戚,可人家说:您坐吧,什么钱不钱的。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您上车吧……我就这么坐来了……人家还不是我亲戚呢……不过是个认识的同乡罢了!你倒好,向亲叔叔伸手要钱……不会给你钱的。”
售票员用袖子擦擦额头,突然按响了铃。
“请下车吧,叔叔,”侄子一本正经地说。
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一看事情严重了,两只手一拍,重新掏出那十戈比,可接着又揣进口袋。
“不行,”他说,“不能给,我不能把钱给你这浑小子。倒不如我下车好了。”
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雄赳赳、气冲冲地站起来,走到车门口又转过头来。
“撵你叔叔下车……赶你亲叔叔,”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忿忿地说,“你这个窝囊废……你这个浑小子……冲这个我就能毙了你。斯莫尔尼宫我有的是熟人……”
季莫费伊·瓦西里耶维奇狠狠瞪了侄子一眼,恨不得要吃了他,就下了电轧车。
(1923)①
顾亚铃 白春仁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