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佐夫街和波罗夫街交叉路口,有一幢房子。前几天,在我们那个公共套间里打开了架。这可不是一般的打架,是场大殴斗。
打架当然也是出于一片好意罗。有个残废叫加夫里洛夫,他那剩下的一条腿差点儿也给打断了,伤势可不轻哪。
要说原因,就是因为人们肝火太旺。为芝麻大的事儿就怄气、火冒三丈。火气一上来,就大打出手,直打得天晕地转。
有人说,国内战争以后,人人都变成了火暴性子。就算是这样吧。可加夫里洛夫脑壳上的伤口,不会因为这么条理由而早点结疤呀!
事情是这么来的。有一个住户叫玛丽娅·瓦西里耶夫娜·希普佐娃。她晚上九点的时候上厨房去了,点着了煤油炉。她平常总在这时候点炉子煮茶,还热敷一下关节。
她到了厨房,就搬出煤油炉点火。可炉子不灵,老点不着。
她想:“真见鬼,怎么老点不着?是不是烟炱太厚了?真糟糕!”
她左手抓起一把小刷子就清烟炱。
她拿着刷子正要动手,邻居达丽娅·彼得罗夫娜·科佩利娜一看,玛丽娅手里拿的是自己的刷子,就说:“尊敬的玛丽娅·瓦西里耶夫娜,请您别用这刷子,这是我的。”
玛丽娅一听自然火了,说:“拿去!叫刷子噎死你,达丽娅·彼得罗夫娜,你的刷子我碰都不想碰,别说拿来使唤了。”
达丽娅一听自然也火了。
她俩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来,厨房里又是连珠炮,又是大响雷,吵得不亦乐乎。
达丽娅的丈夫伊万·斯捷潘内奇·科贝林听见厨房里吵得厉害,就出来了。他身强体壮,腆着个大肚子,可也是个易动肝火的人。
这个伊万·斯捷潘内奇到了厨房就说:“我每月拼着命干,才挣三十二个卢布挂点零。给顾客称香肠,还得赔笑脸。这是我用劳动挣来的钱买的刷子,说啥也不能叫不相干的人使。”
于是,又是一阵嚷嚷和吵闹。别的住户当然都拥进了厨房来凑热闹。加夫里洛夫这残废也到场了:“怎么光斗嘴不动手呢?”
他这么一说,打架就在所难免,于是就干上了仗。
可厨房挺小,打架施展不开,上下左右尽是锅碗瓢盆。再说一下子又涌进十二个人,挤都挤不开。往哪儿迈步都要撞到东西,站不住就摔跤。甭说缺条腿的残废,就是长三条腿的在那儿都站不住。
这残废可有股泼辣劲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偏往最热闹的地方钻。那刷子的主人伊万·斯捷潘内奇朝他喊道:“加夫里洛夫,你躲远点,小心别把你这条腿再打断了。”
加夫里洛夫说:“没关系,断就断它的去吧!这会儿我可不能走。要不我这一肚子委曲往哪儿出啊!”他正说着,有个人真给了他一耳光。这他还能走?使劲往上冲哪!又有个人抄起一把平底锅,正好砸在他的秃瓢儿上。
加夫里洛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现在他没法儿了,只好躺着吧。
有人赶紧去喊民警。
民警来了,大声吼道:“你们这些不要命的家伙,准备棺材吧,我要开枪了!”
这句话把大家吓住了,脑子也就清醒了些,于是拔腿就朝自己屋里躲,心想:“真可笑,尊敬的公民们,咱们到底为了啥要这么大打出手?”
人们都逃回屋里去了,只有残废加夫里洛夫跑不了。他躺在地板上,一筹莫展,四周都是血。
肇事两个星期以后,开庭审判了。
那位人民法官又是个易动肝火的家伙,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顿。
(1924)②
顾亚铃 白春仁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