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好些年了,总是见有对上级抗命不遵的事情发生,阳奉阴违者有之,假办真不办者有之,顶着不办的亦有之,大事小事,不请出中央领导的尚方宝剑就推不动。
已经有好些年了,总是见有对上级抗命不遵的事情发生,阳奉阴违者有之,假办真不办者有之,顶着不办的亦有之,大事小事,不请出中央领导的尚方宝剑就推不动。甚至纵然有中央第一、二号人物的批示,到了“有关部门”那里照样可以找各种借口顶着不办,即使在三令五申,甚至中央直接派人干预下办了的,那些违规违法遭到处理的当事人,只要没有丢了脑袋,被抓进监狱,风头一过,还不是官照当,事照做,一样威风八面(即使进了监狱,只要脑袋能保住,几乎无一例外地会得到减刑,减而又减,出来后还是一条好汉)。
有人说,中国的行政是“压力体系”,一级管一级,以行政压力促进任务的完成,动辄以官员的乌纱帽相威胁。应该说,以行政过程而言,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只是所谓的压力不是从水压机那儿来的,而是来源于官场上常说的“风”。风总是一阵一阵地刮,有风头,就有风尾,到了风尾,事情就过去了,提倡好事的时候如此,纠正坏事的时候也如此。在风头上的时候,压力很大,或者说动静很大,但是风过了,自然烟消云散,风平浪静。既然是风,那么就跟时空以及地形地貌有关系。压力的效用不仅在风头风尾的时间上有不同,在空间上也有区别,与地方上利害关系不大的时候,压力容易奏效,反之,如果不继续施压,则会不了了之。压力的效用与当事人的势力大小也有关系,碰上“硬茬”了,压力照样有失效的可能。所以,与其说我们的行政是“压力体系”,不如说是“风头行政”更为确切。在官场上混过的人都知道,凡是上头要“抓”什么了,就意味着风来了,从前叫运动,现在叫当前任务。有的时候,上面特大的领导随机性的批示也等于是风。比较聪明的领导都知道,要办什么不太地道的事情,有风的时候最好暂停,不管事情有多么急迫,也要等风过了再说。事实上,就算赶上了风,事情也未必不可为。风是有弹性的,可以变易的,有暴风和狂风,也有和风和煦风。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为的风是可以由人来操作的,一切权力技术都可以在其中施展,不管它来自《三十六计》还是《孙子兵法》。
动态的行政过程可以说是风头行政,而静态的行政体系则是诸侯行政。建国以来不注意行政回避的结果,是成长起一方一片的权力网络,地方不论大小,有头有脸的人物往往相互联姻,互结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盘根错节,上面有人,下面有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应该说,虽然有诸侯行政的特质,地方官员变成地头蛇和南霸天、北霸天,跟黑恶势力沆瀣一气的,倒未必是普遍现象,但不时地违规甚至违法的行政操作,却是诸侯行政的应有之意。有的时候是因为上头的精神过于离谱,严格执行根本行不通,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出自自家利益的变通。对于我们的行政诸侯来说,真正利益攸关的是自家脚下的一亩三分地,上面来的东西,无论是精神意图还是行政命令,有利则卖力执行,无利或者有害则束之高阁,甚至釜底抽薪,改头换面,使之变得无害甚至对自己有利,只有在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才会做一点“违心”的行政操作。老百姓总是埋怨干部歪嘴和尚念歪了经,其实和尚们的嘴无论歪与不歪,有些经肯定是念不歪的,而有的经则是必然要往歪了念的。
从诸侯行政的意义上讲,我们的行政系统的违规违法已经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也就是说,违规违法已经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常态,是必然的,而因为违规违法(可能程度上比较严重一点)撞上风头被逮住了倒成了某种偶然。既然如此,人们的行为的忌惮也就只剩下了程度的限制和对偶然性的防范。对偶然性的防范除了应付上级的检查,就是信息的控制(防火、防盗、防记者、制止上访),如果实在防不了,还可以拖、抗、顶、磨,甚至像阜阳工商局那样,搞假查办、假撤职。如果到了这一步还扛不过去,那就只好算是天灾,命里该着。有的事情败露了,外面的人们都感到奇怪,怎么会有官员有如此大的胆子?什么事情都敢做。其实,胆大胆小只有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分别。对某些官员来说,凡是被逮着的,除了运气不好之外,关键是信息的控制不到位,只要消息封锁得严,那么就没有什么胆大胆小的问题,也没有什么性质严重不严重的问题。
风头行政和诸侯行政,说到底都是计划经济和行政在转型时期的变种和怪胎,如果改革不再继续前行,那么,这种怪胎也许会将以往的一切成果,连同民族的未来统统吞噬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