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想清楚这些关节,也不再殷切指使家里仆从去码头等待,婆子仆从们得了闲,照旧在府内攒赌局酒局。
眼下几个哥儿都在外面书院读书去了,院子里的事越发少了,几个正经主子除了老太太王夫人并王熙凤几个那里不敢怠慢,有些在荣国府呆得久了的,连迎春探春惜春几个姑娘那里都敢偷奸耍滑,仗着姑娘们年轻脸皮薄,以为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一日探春迎春惜春几个乳娘偷闲吃了酒,又凑在一处赌了会儿钱,酒劲儿一上来,也顾不得分寸大小,末了一算,探春的乳娘竟然输了五两银子之多。
这婆子一边骂自己手气不好,一边想要赖掉一部分,结果迎春惜春的两个乳娘万万不肯罢休,眼看僵持不下,迎春的乳娘笑着道
“这有什么为难的,五两银子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的月钱虽然少,但生财的法子可是多的是。”
于是凑到探春乳娘耳边,将自己如何投迎春的首饰银钱说给她听。
探春的度娘听得心跳,压低了声音
“这可是大罪,哪里有偷主人东西的道理,这要是被抓了。。。”
迎春的乳娘不以为然
“这些年轻姑娘哪里有这么多算计防备,东西本来就多,难道没个一不留神没收住的时候?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还能查到你身上不成?我做了这么多次,姑娘一次也没怪过我,你呀,胆子也太小了。”
探春的乳娘心动了片刻,仍是不敢将话说死。
她自己也知道,探春和迎春不一样,虽然两个都是庶出的,但心气性格截然不同。
迎春总是唯唯诺诺,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从来不说重话,她也未必不知道乳娘这些行径,只是软弱不想闹大罢了。
探春可不一样,心里清楚着呢,年轻但有手段,从探春这里拿东西,可一点儿也不简单。
探春的乳娘犹豫着,思来想去,觉得姑娘再精明,好歹还年轻,自己是她乳娘,再怎么也有几分面子,何况姑娘的首饰这么多,哪里就缺这么一两件,可自己,却是实打实的缺这几两银子!
这样想着,她对迎春惜春两个的乳娘道
“且让我缓上一缓。”
心里已经是偏向要往探春的东西伸手了。
几个人就此分散,各自回院子去了。
探春才送了贾宝玉几个去上学,让贾宝玉回来别忘了给她带街上的新鲜玩意儿,又交代了贾环几句,才回院子,就和身边大丫鬟道
“我倒是也想和这些兄弟一样,去外面上学,那样广阔的天地,我若是也能去闯一闯,挣一条出路就好了。”
侍书知道她的心气愿望,也没法宽慰她,这时候女子能在家里学上几个字,念上几句诗已经是难得,多亏老太太开明,才让家里几个女孩比别人多读了几年书,只是再往上,却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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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一家到京城那天,是柏维派的人来接,一群仆从井然有序将东西装上马车,将林如海带到了置办好的新宅院。
林如海安顿好下人,把林黛玉小心安置在正房紧挨的小偏院,略在新宅院转了转,就有人来请他去柏府吃酒。
两个年少时的朋友终于再见面,居然一点儿也不生疏,两杯酒下肚,柏维开门见山
“如今你既然来了京里,这里头的形势我要先讲与你听,免得到时候得罪了人或者平白无故叫人当了枪使。”
林如海执掌,发自肺腑
“柏兄请讲,你我是一同长大的,我离京多年,书信也从来没落下,今日看了兄长为我置办的庭院,早明白相交之心从来没变过,如今你肯推心置腹和我讲这些,我自然是肯听的。”
柏维点点头,
“你在江南应该也听说过一两分,如今圣上三个儿子,有两个正斗得难舍难分,外人看起来旗鼓相当,最终也就这两人的事儿了。实际上,圣上正当壮年,事情变数多着呢。父壮而子不安分,前朝旧事历历在目,怕又是一场悲剧。”
柏维压低了声音
“何况早年藩王势力削减后,呈抱团之势,以北静王为首,也是个隐患。”
他总结,
“就一条,千万不必站队挨边,咱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富贵咱们早有了,没必要做这冒险的事,参与这一场豪赌。”
林如海连连点头,感慨柏维真心相待,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如海忽然记起梦里的那只颇有灵性的白色小猫,试探性地问了柏维一句京城有哪家养了白猫,又将那小猫咪的样貌仔细描述了,
柏维已经喝得微醺,想了半晌,
“通体雪白的小猫,蓝色瞳孔,灵气可爱,你说的莫不是锦衣卫陆夜从圣上那里得的那只御宠?”
柏维也曾参加那日的赏猫宴,也曾被那猫儿看得心软,也曾正襟危坐等着那猫儿来挑选。
他仔细回想那小猫咪的样貌神态,心里觉得这么个小萌物跟着陆夜可惜了,还是跟着自己好。
他提醒林如海,
“这陆指挥使可不是好惹的,我虽然也不知他的来历,但看得出圣上对他青睐有加,信任程度无以复加。何况锦衣卫一手遮天,他平日行事嚣张跋扈,手段也狠辣残忍,大家都怕他几分。不过一般来说咱们文官和锦衣卫也搭不上关系,别去招惹他就行了。”
林如海沉默,可他想看看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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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陆指挥使膝盖上长出来的小猫咪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林黛玉张开嘴打个哈欠,将身体团了团,正准备继续睡,陆夜已拿了小毯子给她围住,怕入夜凉气让她感冒了。
林黛玉吸吸鼻子,浑身暖烘烘软绵绵的舒服极了,她甜甜的喵了一声,靠在陆夜身上,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