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界写下酒这个字,都要在后面加上两个字:文化。酒文化,见诸于官员的讲话,新闻报道,学术文化论文这样一些官样文章,而且,日益地变本加厉,到卖酒的人也文化,买酒的人也相跟着日渐一日地文化起来。
一天,和朋友喝了几杯酒,又遇到酒吧老板来滔滔不绝地宣传酒文化。眼下,谈文化越来越多,都要先选个很具体的物事冠在前面。弄得文化像运动员身上的衣服,总有与之不相干的名字冠在上面广而告之。文化前面冠多了东西,本身就看不见了。这番话不便对酒吧老板讲,一来希望人家打个八折,二来,想到文化藏在很多酿造方式,很多不同名头的酒的后面,倒有了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最重要的是,酒与文化挂钩,总比许多别的什么什么文化要确切许多。
况且从最原始的意义上讲,酒与种植相关。而种植可以看成一切文化的根源。
酒做到现代,但凡是成都人,不管喝酒不喝,都耳熟能详着一个酿酒业的专门术语:勾兑。这是化学术语,更成了一个具有更多社会学含义的语词。大家说起来,特别顺口,特别心照不宣。
但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似乎是再没有资格说酒了。
酒与文化被如此牢固地焊接在一起,但传统意义上,真正具有文化意义的诗酒文章,却隔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平常就是抽烟。桌子上有酒时,往往不是为了友情,不是为了那个三张口组和而成的,而为了别的什么,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最后警告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却不大容易实行的规则,就是不在多喝了几口的公众场合,猜拳行令,也不把自己灌到改变了肚子里东西的排泄方向。
当然,酒在今天已经是一个产业,一个高效益的产业。说点最切实的,如果没有这个产业,至少我们要少看好几个电视频道。而且,电视上的酒广告大多都拍得赏心悦目,很文化。我只是感叹,为什么酒的作用越来越大,但我们却越来越不会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