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兄:
不等你回信,我先讲下去。上封信讲到,由于汉密尔顿的努力,美国终于建立了第一个全国性银行。可是,今天看来或许是很常识性的一个决定,在当时,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的。这是联邦政府第一项投入运作的举措,它的一举一动,都在预示着美国的走向,给出它能不能成功的征兆。尤其是美国的建国者们,正非常紧张地注视着它的运行。他们的忧虑,一点没有减轻。
联邦政府行政分支要有效地执政,就要有权做一些具体的决定。宪法不可能面面俱到地提供细致的指示。可是,权力的界限究竟在哪里?大家都知道,汉密尔顿一向持有“国王”、“强行政”的过激观点。现在,这个观点激进的人,真的就站在行政分支中的重要位置上了。他的实践,他所表达的观点,使得本来就对联邦政府权力不放心的弗吉尼亚政治家,大为震惊。虽然华盛顿将军可怜的内阁只有区区四个部长,他们仍然觉得,一个会让政府过于强大的趋势在悄悄形成,这必然会威胁到个人自由。他们反对扩张政府权力。以杰弗逊和麦迪逊为首,反联邦党人在形成,成为汉密尔顿的主要对手。
你一定记得麦迪逊原来也是持联邦党人的观点。可是,费城制宪会议以后,托马斯·杰弗逊结束了五年来出使巴黎的生活,回到美国。他和麦迪逊本来就友情很深,都是弗吉尼亚人,气质也相似。麦迪逊受较年长的杰弗逊影响,一点点疏离了联邦党人的观点,偏向于杰弗逊的看法,认为新生美国最重要的是保持美国革命的原始精神,强调民众的自然权利。
与此同时,汉密尔顿在临时首都费城,忙于准备另一个报告。1791年底,他提出了著名的《关于制造业的报告》。
这个时候,美国经济落后,只能为欧洲制造业提供原料和市场,自身几乎没有工业。汉密尔顿的这个报告,第一次预言了美国经济的前途,把美国放到了世界经济体系之中。他敦促国会发展美国制造业,指出,有了强大的制造业,国家才能真正独立,在全球商贸中才能得到平等的地位和条件。他预言了未来美国将出现的大规模移民,指出移民的多样化劳动力是制造业的有利条件。他认为,这将使美国出现新的人口中心,形成国内市场,这也将有利于农庄,为农业产品找到新的销路。
汉密尔顿和其他政治家的不同在于,他不是从道德角度来判断经济措施的好坏,而是从事物互动的关系中用动态的发展的眼光来看待。他要求国会通过法令鼓励制造业,包括保护性的进口关税,免除国内制成品的关税,鼓励新发明,特别是和机器有关的发明。为此,他和财政部的助手一起建立了称为“有用制造业学会”的民间组织,在新泽西州建立工业园作为制造业的示范。
华盛顿总统是弗吉尼亚人,他的内阁也以弗吉尼亚人为主。汉密尔顿工作得非常艰难,他的联邦党人观点遭到杰弗逊的反联邦党人派的反对,两派在内政外交上的政策几乎全都针锋相对。
美国处于初建阶段,相对而言,汉密尔顿负责的财政和经济是实的,而杰弗逊负责的外交是虚的;汉密尔顿鼓吹的工业制造业和商贸是动态的、有前瞻性的,而杰弗逊坚持的农业社会政治伦理观是静态的、保守的。但在外交上,倒是汉密尔顿推崇稳步推进的英国模式,主张和英国建立友好关系,对正处于大革命时期的法国持怀疑和否定态度;而杰弗逊恰恰相反,他的浪漫气质和激进的法国革命相投,又在法国生活了五年刚刚回来,因此,他同情法国而反对与英国结盟。
现在我们回头去看,美国当时是一个明显落后于先进欧洲的、经济落后的乡村。而汉密尔顿的高明,并不在于他对金融、经济发展和工业社会的创造性构想,因为西欧早期的工业化已经发生,在工业化之前,英国的金融和财政体制变革的一整套经验,已经活生生地摆在那里。汉密尔顿的智慧在于,他知道最开始需要的,并不是发明创造,而是在其他国家现有的经济模式样板中,选择一条路跟上去。
民主社会制度是多数决定的制度,所以,仍然存在由于多数人的错误选择,走上错误道路的可能。虽然,相比专制制度,它更有纠正错误的机会,不会在一两个人的执迷不悟之下一条道走到黑,可是,在国际经济形势面临质变的时刻,对一个国家来说,一个错误选择也可能就贻误了一个难以弥补的关键契机。更何况,美国一开始就面临经济崩溃,危机重重。这就是汉密尔顿的功绩所在:他的选择,使得新生的美国一点没耽误地抄着捷径,在经济上向先进的欧洲追去。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我说的汉密尔顿建立的美国第一银行,是第一个“全国性”银行,而不是属于政府的“国家银行”,因为这并不是全部国家资产和国营。汉密尔顿以英格兰银行为蓝本,私有公管。总共一千万美元的股份,联邦政府的股份仅占五分之一,其中四分之三还是政府债券。财政部有监督权,私人有大部资产和独立经营权。汉密尔顿依据他对人性的理解,认为,“私人利益是银行最好的指导原则”。
站在汉密尔顿对面的反对派,以托马斯·杰弗逊为代表。他们认为,独立战争时期发行债券的行为,和今天发行股票建立国家银行,有道德上的本质差异,“前者有着神圣目的,它是为了一场神圣的战争,这场战争拯救了我们的自由,并且使我们独立。而后者,其目的只是为了让一伙骗子发财,使得那些诚实和勤劳的人蒙受损失”。
可是,在汉密尔顿眼里,经济就是经济,是一门独立的学问。他不把那些不属于经济的道德问题,合在经济问题中考虑。
美国的经济范本是欧洲,而欧洲有过成功的经验,也有过泡沫经济引发崩溃、金融从此一蹶不振的危机。而事实上,现代经济刚刚开始,它以迅猛的力度在冲击和改变社会,一副洪水猛兽的样子。可以明显看到,它远比农业经济的社会更难预料和控制。这两派观点,在某种意义上,是信心的差别。汉密尔顿充满自信心,也具备迎接挑战的性格,他更理性化,也更相信强大集中权力对经济的掌控能力。而以杰弗逊为代表的、习惯和喜爱传统南方农业社会的人们,他们对迅速释放无法控制的能量的变革感到忧虑,变革后的局面是未知的,他们完全没有信心。
现代经济在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事实上是还没有完全了解它。它多次在人们喜出望外的时候,突然呈现可怕的面貌,出现类似大萧条这样无可驾驭的灾难。人们虽然有幸能够渡过这些难关,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此,对它是否具有信心,在那个时候,两种态度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可是,美国显然还是要感谢汉密尔顿的这种信心,因为,现在看来至少有一点是清楚的,就是杰弗逊他们希望美国躲避在一个浪漫田园里,维持世外桃源式的农业社会,事实上最终是不可能做到的。
经济就像是一驾独立的马车,它驶向一条新的道路,就带出一片新的风景,有鲜花原野,也有狂风暴雨。汉密尔顿显然为美国带来转机,让美国以惊人的速度,在欧洲恢复信用。国内经济开始繁荣,美国开始生气勃勃地转动起来了。可是,这条道路也必然带来另一片风景。
证券买卖的投机风潮很快出现。1791年独立日,美国第一银行股票上市,投机风潮达到顶点。一些独立战争的老兵们傻在一旁,看着疯狂抢购股票的人潮。股票价格猛涨。汉密尔顿试图通过他一贯的方式,匿名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告诫大家股市可能崩盘的危险前景。可是在周围众多发财故事的刺激下,这种警告当然没人要听。结果,第二年二月,暴涨五个月的股市突然大跌。美国面临经济危机。此后,美国还有过几次类似的金融大风潮,幸而汉密尔顿并不只沉溺在成功的一面,也在同时研究欧洲的经验教训,有备而来,他动用国家储备干预,股市逐渐回稳。虽然没有导致崩溃,可是,仍然带来了很大的社会冲击。
从此,美国在经济结构上,完全现代化了,类似欧洲的证券市场、交易所和股份公司大量出现,并且以股份公司的形式集资,修建公路、运河、桥梁,兴办制造业。美国开始呈现与建国前完全不同的面貌,像今天说的,经济起飞了。许多人的生活,被新的社会风潮带动,向不同的方向改变,美国社会本身也被改变了。
美国财政部前的汉密尔顿像
假如回顾以汉密尔顿和杰弗逊分别为代表的两派观点,还可以看到其中一系列不同的观念。例如在对待战争债券的问题上。汉密尔顿把它看做是政府与个人之间的契约,政府不如约偿债,契约权和财产权就得不到保障。同时,他把收购债券的所谓“投机者”和出售债券者之间的关系,也看做是合法的契约关系。债券在流通,只要是合法的交易,其中一些人的吃亏和得利是客观存在,只要是自愿、合法,就必须尊重契约为先,而必须忽略它的深究一层的道德探讨。股市也一样,只要是公平的,各人也必须承担风险,不能因赔本的个人陷于悲惨境地,就对制度做道德探讨,甚至否定制度。
现代经济制度显然在引出新的社会问题。在汉密尔顿看来,振兴国家经济,使它变得强大最为重要,而引出的问题只能再进一步寻求解决。他拒绝把目光投向那些被历史的列车甩出去的人们。
对于杰弗逊他们来说,新的经济制度引出的社会问题,直接牵涉到最基本的道德观念,从而引出他们对这样的经济改革本身的质疑和否定。再说,原来就有的忧虑,更因政府权力的扩大而加深。政府是否因此无可避免地腐败,民众的自由是否已经被严重侵犯?在他们看来,费城会议过去只有短短的四年,宪法批准只有短短两年,联邦政府已经呈现出了改天换地的权力。
其实,双方提出的问题,都不是没有意义的。美国从第一天开始,就是不断处于这矛盾两极的抗衡和平衡之中。
当然,是人在发展着经济,是人的欲望在推动着经济的发展,而欲望与生俱来。只要这样的动力存在,经济就会隆隆地向前冲。到了一定的地步,与其说是人在主导形势,还不如说,形势本身迟早会挑选出如汉密尔顿这样素质的人,在这块土地上,完成这样一个过程。
汉密尔顿的天才,在于他看到了这个趋势,顺应了这样的趋势。可是,对立的观点的存在,使得许多在快速发展中被忽略的问题,永远有人关注和提出来,这其中包括政府的权限、政府的腐败、弱势群体的权利和社会公平等等。因此在建国初期,相互反对着的两种观念,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这不是简单的对错关系。
建国初期,经济改革也在初创阶段,监督制度并不完善。支持汉密尔顿的联邦党人,即使是国会议员,也不少拥有国债、股票,还有在私人银行或公司任职。是否有内线交易?是否以权谋私?加上汉密尔顿的助理也在积极参与投机买卖,于是导致更大的疑问。
反联邦党人在杰弗逊带领下,质疑汉密尔顿处理外国贷款和他的个人财务问题,在1793年春突然在国会提出弹劾汉密尔顿。汉密尔顿在一个月之内就准备好了有关个人财务的二百页记录,以表明他的清白无辜。这一弹劾提议没有在众议院通过,投了赞成票的只有五个众议员,其中之一是他以前的合作伙伴詹姆斯·麦迪逊。
当年十二月,弗吉尼亚的约翰·泰勒又指控财政部与美国银行相互勾结,造成政府腐败。经国会调查委员会严密调查,没有发现账目上有什么问题。一直到杰弗逊当总统,一直到此后的历史学家们的研究,都没有发现汉密尔顿有“经济问题”。这些指控和调查部分起于政治对立和斗争,可是,在美国政府的新生时期,在经济变革的时代,这样的调查还是锻炼了立法、行政两大分支的监督和互动关系,也确立了美国政府公开的对权力监督和制约的模式。
当时,联邦党人和反联邦党人在治国方略上的分歧,在政治观念上的对抗,甚至发展到人身攻击。这一切,让双方感到疲倦。尽管有华盛顿总统居中调解,联邦党人和反联邦党人在治国理念上的根本分歧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公开。汉密尔顿和杰弗逊几乎是水火不相容,到了难以共处的地步。
1793年,托马斯·杰弗逊辞职。但是两种观点的对立却由于第二年的税收暴动事件,变得更为尖锐。
事情的起因是,既然联邦政府决定偿还债券,就需要增加税金来支付。国会随之通过一系列税法,其中的“威士忌酒税法案”,伤害了种粮食酿威士忌酒的农夫。宾夕法尼亚州西部的农夫,由于高山阻隔,交通不便,大规模运粮食出来卖,几乎不可能,只能酿酒,运酒则大大减少运输量。而这个法案一出来就像是断了他们的生路。1794年,他们组织起来暴动,反对该税法。结果,华盛顿总统招募了一万多名国民兵,由汉密尔顿亲自率领,驱散了暴动的民众。虽然无人伤亡,但是逮捕了一批人,包括农夫选出的代表们。
这个税是国会强制征收的,所以很容易让刚刚独立不久的美国人,想起当初他们要求独立的原因之一,就是反抗英国宗主国不合理的税收。“威士忌事件”虽然没有酿成血腥的暴力镇压,第二年华盛顿总统也签了大赦令,所有在“威士忌事件”中被逮捕的人,都没有被定罪。可是,在杰弗逊的一派看来,武装的国民兵都被汉密尔顿领着出去了,没有流血仅仅是出于侥幸。这简直就是华盛顿可能变成国王、联邦政府可能变成人民敌人的信号。
这一事件确实非常危险。一方面,有了国会代表,并不表示每个地区、阶层的利益都能得到照顾,他们之间的利益还可能完全是冲突的。另一方面,也许根本没有万全之策。当一个经济措施出来,必然有得益和受伤害的两部分人。即使从长远来看,或者说从大局来看,可能政策是必要的。可是,站在那些被牺牲了利益的民众面前,华盛顿总统也不知所措。直到很多年后,也是在联邦政府有了能力之后,才开始对一些经济政策中的受害者,由政府出面做出补偿。
如何畅通民众的申诉渠道,如何不走向恶性事件,在美国这个大规模移民的国家,是比其他国家更为困难的事情。美国也是在实践中经历许多惨痛的教训,才逐渐取得尽量避免恶性事件发生的经验的。建国初期,杰弗逊站在民众立场上的呼吁,是对政府管理非常重要的提醒。
就在这个时候,1795年1月31日,汉密尔顿辞职了。在辞职前,他向国会提出了最后一份报告,再一次阐述了他的重建国家信用政策的重要性。他的政策在起作用,美国在欧洲经济体系中的信用正在恢复。他指出,对还是一个年轻国家的美国来说,信用尤其重要。只有建立了良好的信用,国家才能在世界范围内获得平等的地位。同时,建立国内的私人信用也非常重要。只有在一个良好信用系统的基础上,经济才会平稳地发展。
当时的官员薪水不高,历史学家普遍认为,汉密尔顿辞职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他当部长的薪水难以养家。他回到原来的律师旧业,有了将近四倍的收入。他经常工作到深夜,成功地打赢了几个大官司。
可是,汉密尔顿在政治上仍然是个雄心勃勃的人,他是联邦党人的领袖,也始终得到华盛顿总统的信任。1796年9月,华盛顿总统发表著名的《告别演说》,宣布不再竞选下一任总统。总统要求汉密尔顿帮助他起草这封给美国人民的公开信。在这封信里,华盛顿总统嘱咐后人,要维护美国的中立,尽量和欧洲所有国家都发展商贸,但是不要和任何国家搞政治结盟。
1795年4月,就在汉密尔顿辞职后不久,约翰·杰伊在伦敦和英国政府签订了和平协议,消息传来却遭到公开舆论的谴责,人们认为他出卖了国家的利益和尊严,是“卖国贼”。人们在街头焚烧杰伊的纸像。汉密尔顿为自己的这位老朋友辩护,他在公众集会上演讲的时候,却遭到人们的石块攻击。按照宪法,外交条约必须参议院通过。这次虽然参议院通过了条约,华盛顿总统却犹豫着,没有马上签署。他征求汉密尔顿对条约的意见。汉密尔顿一如既往,写了一篇文章,一条一条地为条约辩护。他指出,条约为年轻的美国争得了宝贵的和平,符合美国的利益,不会损害美国的荣誉。华盛顿总统考虑了几个星期才签署了《杰伊条约》,而这个条约的思想和最终实现,汉密尔顿起了很大作用。
汉密尔顿的家
1799年底,华盛顿去世。这对汉密尔顿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在第一代的政治家中,华盛顿也许是唯一一个始终对他非常信任的人。汉密尔顿在联邦党人中虽然有很大的影响,可是后来逐渐变得孤立,他的声誉在下降。主要原因,是他运用影响力,在政治派性争权中非常活跃。他文笔犀利,下笔伤人。尤其是在竞选的关键时刻,对同为联邦党人的亚当斯总统,进行了长篇人身攻击,而亚当斯是个为人行事很有原则的老派绅士。这一事件造成了对汉密尔顿的声望和政治前程的最大伤害。
1804年7月11日,汉密尔顿在一场决斗中受了致命的重伤。
2003年秋天,我们去纽约市,特地去看了汉密尔顿在纽约的家。这栋小楼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来说,并不算大,现在逼仄地处在拥挤的街道上。当年,这栋小小的房子周围,是三十二英亩舒展的野地。我站在那里想,搬家到此的那天,一家人望着窗外的树林和草坡,也一定有过许多憧憬。汉密尔顿特地给这栋小房子命名,叫它“格朗”,就是农庄的意思。据说,那是他遥远的祖先在苏格兰的老家的名字。可是,他只住了两年。就是在这栋房子里,1804年7月12日,汉密尔顿去世了,时年四十九岁。去世的时候,他的身边除了一个朋友,纽约市的一名主教,还有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和他的七个孩子,最小的孩子只有两岁。
在他临终前最后的时刻,他要求纽约的圣三一教堂为他举行圣餐礼。可是,一开始却被教堂拒绝了。原因是他虽然已经皈依上帝,可是他决斗的行为却有违基督的教义。汉密尔顿最终说服了教会。他说,他虽然答应了决斗,却因为基督教的信仰,才将子弹故意打偏。他还说,他为自己所有的罪过忏悔,并愿意与所有的人和解,包括在决斗中给他致命一击的对手。汉密尔顿最终说服了教堂为他举行了仪式。
他渐渐被遗忘了。汉密尔顿死去之后,政治圈内派系运作留下的伤害,还久久留在那里。而人们还不到回顾和思考的时候。
如今,二百年后,当美国人终于开始认真回顾自己走过的道路,重新审视当时有关国家经济发展的讨论时,他们发现,对美利坚合众国的制度建设来说,费城制宪会议以后的十年是最关键的十年。在这十年里,对美国的制度建设贡献最大的,除了华盛顿总统以外,他们国家的今天有赖于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因为,在政治制度确立之后,经济的道路还始终面临种种困难选择。而在那个时候,假如走上的是托马斯·杰弗逊和麦迪逊选择的经济发展方向,美国完全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的。
美国终于看到了这个从西印度群岛来的人为美国所做出的贡献:他主张一个强有力的国家级政府,他以出色的才华鼓吹通过合众国宪法,在美国建国后的短短的几年里,他使美国恢复了国际信用,建立了美国的经济制度,为美国搭起了经济发展的舞台,打下了一百年后世界一流经济强国的制度基础。
汉密尔顿的墓地
在华尔街和百老汇的路口,我们找到了圣三一教堂。古朴的教堂,坐落在世界上最拥挤的金融摩天大楼之中,非常醒目。这儿离当年的联邦议会,后来的临时国会所在地,现在的联邦大楼,只隔着一个街区。当年,华盛顿将军和汉密尔顿星期天都常来这个教堂。旁边就是墓地。墓地的边缘与车水马龙的大街只隔着矮矮的铁栏杆。马路上,行人匆匆来往,他们也许就在近旁的大楼里,操作着世界上最庞大的金融机器。大概不会有人注意,这个国家庞大的财政金融大厦的第一个奠基者: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就长眠在这儿。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
祝好!
林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