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津是黄河三角洲的一个县,有800年历史。我到东营市的时候,散文作家赵建英专门推荐我去吃利津水煎包。赵建英出生于利津县,曾就读西安与北京,是吃过八方宴席的人了,如是推荐,便感觉到不吃利津水煎包,是为在生命中错过了一次深刻品尝的美意。就去吃。
去利津吃水煎包的路上,沿途是黄河三角洲平原广大的麦子,它们齐整地列队平原之上,初夏时节,在阳光照临下呈浅黄的色泽。我惊叹麦子笔立地平整一致,像北京街头功夫甚高的发师拿推子剃出的板寸,设若地球也是一个脑壳的话。
考察黄河,不考察美食自然是会犯错误的。到得利津,就要准备开吃,几位也是县城的作家,写散文和小小说居多。于是移师到吃的地点,上菜之际就一起上了水煎包。水煎包是用的一个初夏的满月大的盘子盛装的,水煎包皆是圆柱形的,齐齐地立着,像一顶顶小型的厨师帽,皮表呈麦黄色。包子散发出一股子质朴的面味,浑厚的猪肉和辛辣的葱味。我以为有关面食,其美好与否,首先要有面味。面味是麦子的本质的信息,它内面有阳光的芬芳。猪肉和葱,则有两种不同形式的芳香属性。
我估计利津水煎包有1.5市两重一个,用筷子拦腰将其夹起,咬下水煎包的上端,口中感觉面是为发面,泡松柔软,亦具弹性,当然这才是揭开了序幕,或曰揭开了解读利津水煎包的盖子。接下来是用视觉与嗅觉深刻考察水煎包的内部,是为肉馅、葱、韭菜、胡椒粉、姜末,也略约有些粉条。继续往下吃,中部是馅与面的混合体,味道深入了一层。再继续往下吃,馅中就有了一些汤汁,浓厚得多的味道开始绕舌回环,悠然绵长。吃到底部便抵达吃利津水煎包的高潮。水煎包的底部一半是绵软,一半是焦脆,透了油的焦底焦香,它在满足食者的品味之后,再度提供焦脆柔甜及素常喜欢的爽心的咀嚼齿感。到这个时候,品味一个利津水煎包的历程已经完成大部,余下的是持续一定的时间细细回味了。
利津水煎包的做法不太繁琐,先发其面,再剁其馅,捏成圆柱状的包子,置平锅一口,燃猛火一炉,水煎包口朝下搁置,灌入面糊水淹至水煎包顶端,盖上锅盖,此乃为水煎是也。翻个。至水渐干,锅底始有炸响,便改文火细烤,汤汁收尽之后,揭起锅盖,以细嘴油壶绕水煎包根底注入豆油、麻油,以油煎至起焦壳止。全程制作约十五分钟,起锅,搁置于圆盘之内。
据考,利津水煎包的制作始于清光绪年间,是百年老包。如是在家自制,其馅可相应按主宾喜爱而定,我以为用乳猪肉配韭黄做馅为佳,倘若是条件允许,也是可以采用麂肉的。现在黄河三角洲的食民,皆喜利津水煎包,即便我在河口,东道主曰之:上盘利津水煎包来。这一客包子,我是想拿去推广的,惜之我对面食的制作工艺怀有技术恐惧症,至今也没有学会包饺子。我只会做两种面食,一俗称蛤蟆跳锅,就是将面搅糊,以勺舀之,投锅中沸水,佐白菜芯,搁猪油和盐。另一是面饼,以鸡蛋搅稀面糊,烧热油锅,将面糊倒入锅中,执锅一摇,面糊匀称一圈,起层掀起翻面,两面呈田黄玉色,起锅,揣于兜中,执猎枪去大山。吃利津水煎包时,我已经放下屠枪,立地成美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