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江户时代,有个叫良宽的禅师,住在波罗寺。
某天,寺院来了访客;访客没在典籍上留名,为方便叙述,且称为“吴知定”。吴知定还没坐定,良宽就热情招待,先来一锅热腾腾洗脚水让他濯足,再准备斋鱼斋肉一锅斋盆菜供他解馋;翌日,吴知定起床盥洗,一锅洗脸水已搁在他面前。
招呼这么周到,本该感激流涕,但这吴知定就是要找碴,提出一个大问题:“怎么濯足,盛菜,洗脸,用的都是同一个锅?”
典籍没记载良宽怎么回答,可能他回一句:“我就是要整蛊你,谁叫你吴知定,戆层居闯进来?”然后,这两个萝卜兄弟就拳来脚往,自相残杀,不在话下。
宾主互砍之后,故事,留下让人思考的空间:良宽禅师不算贫寒,他用来濯足、盛菜和洗脸的锅,每次用完,可能都彻底消毒,洗刷一新;然而,他为什么只用一个锅?没来由的让人觉得“肮脏”?
原来我们一向拘泥于“清洁”和“肮脏”这些虚无的概念。
上高档饭馆,白瓷茶杯洁无纤尘,精致美丽,心中不禁喝一声彩:“干净,好干净!”
其实,这是自欺欺人。这只白瓷杯,中午可能有个恶男用猪唇舔过,早上可能有个老伯在杯里吐痰;昨天,饭馆生意好,两轮晚膳,有一个生唇疮的丑婆,一个口腔溃烂的花柳病人啜过这只杯,下午茶时间,有一个负资产在杯里咯血……
继续往前追溯,追上一年半载,简直不堪设想;因为细心一想,再不怕核突的人,也要吐得眼球激凸。
饭馆里一只杯子,“干净”和“肮脏”,说穿了,只是存乎一念;“道德”和“不道德”,有时候,更只是存乎一念;因为拘泥,所以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