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掉下来一个和尚 解剖伪善大墨鱼

骂伪善者,每年骂,每月骂,却没把这种东西的具体形象骂出来,不免有憾。二零零一年七月二十一日,刊了篇《伪善杀人》,引来“周先生”在网页上“回应”,我读了很感动,也很感激;感激周先生以身作则,提供讲材。

为了把道理说明白,我会唠唠叨叨,仔细推论,像个老媪。周先生以退为进,自认“伪善”;未打先“招”,太委屈了。不妨先假设你是“真正道德的周先生”;简称“真周生”。

真周生劈头说:“我平日最爱看你的专栏!”

这是真话,很多真周生和假道学,都“最爱”看我的专栏;不过,未必全因为“爱”,有些,是因为“恨”,是因为有被虐狂;而我,运笔如鞭,鞭鞭有力。

夸完我,真周生忽然翻脸,发难了:“我不是教师,我只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将那男孩的死完全归咎于老师及那告密的女孩,并对其他教育工作者及‘非同道者’加以咒骂,不能接受别人能持守更高的道德水平,只反映了你自己的无知和狭隘。”

真周生不是“教师”,只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的话,噢,就客观了。我说“伪善杀人”,前年,去年,今年,以至明年,都会有老师怒责小孩看裸女影碟,都有小孩跳楼。

伪善者,当然包括老师;可并不是说,所有老师,都是伪善者。“两个孩子的父亲”,也可以是伪善者。老师,大部分是很好的。真周生把“伪善者”等同“老师”,不是我的原意;他刻意混淆,目的,是挑拨,是借势;为什么要借势?因为理亏。

真周生,一般都粗通文墨;可惜,拙于思考;而且,把歪曲的思考结果,变成行为的规范。

当然,不是对自己行为的规范;他们规范人,他们要兼“善”天下!

真周生说我:“不能接受别人能持守更高的道德水平。”我尊敬有道德的人;然而,什么叫“更高的道德水平”?什么人正“持守更高的道德水平”?真周生暴露了自己的嚣恶,带出了问题的关键:“高”。

伪善者,或者假道学,共通点,就是自觉比人高;他们既是人,又高于人;因为高高在上,喃喃自语,都变成神的声音;他们永远不肯把“地位”调低,调到等同妓女,通渠佬,或者码头苦力的高度;他们爱你,是站在你头顶上“爱”你;恨你,也是站在你头顶上恨你。

我的确“无知和狭隘”;然而,真周生,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自视比其他人高?是什么东西,让你们觉得,比其他人高?

真正有道德的人,绝不会自视高于人,自觉高于人。

伪善者,或者假道学,凝聚力大,组织力强,他们互相催眠,坚信自己“持守”的,正是“更高”,甚或“最高”的“道德水平”;只要持守这种“水平”,就可以打压,禁制,驱逐不顺眼的异己;他们发动正义大联盟,组成光明神圣会,把他们的“善”,砸向凡尘俗世。他们从不包容,永不体谅;他们宣扬的,只是:我比你高,你必须按我的旨意生存。

我说“伪善杀人”,不是“老师杀人”。我从没撰文提过什么“告密的女孩”,更不会归咎什么“告密的女孩”;所谓的告密者,甚至老师、家长,都可以是受害人,在伪善者阴影笼罩下的受害人,在“道德集团”压力下的受害人。当“持守更高道德水平”的东西横行无忌,人人顺“道德”者昌,逆“道德”者亡;小孩胆怯,焉能不死?

“……事后,那父母,校方,老师及那告发的女生都承受着重大的压力,你怎忍心向别人的伤口撒盐,向他们发第二支箭?若他们承受不了压力又自杀了,你的口诛笔伐就是帮凶,到头来,你也成了伪善者!”真周生这么说;真会栽赃嫁祸!这种人当捕头,死得人多。

害人跳楼,承受压力,是应该的;但那些人,如果只是在伪善的巨影下挣扎,怯懦,盲目,身受其害,我骂害人的假道学,那把盐,分明是用来腌道学咸鱼的,怎么会给其他人什么“压力”?

“你若是那位老师,你会怎办?称赞那男孩?问他借来看?对那女生说她伪善?因所有男人都看咸片?看得越多道德越高?”真周生追问;问得真好。

如果我是老师,学生看咸片,我会说:“小朋友,有好奇心是好的,但要看,最好等一等,缓一缓,再过几年,等你长高长大了,再慢慢看;如今看了,不会有害,但世上有太多伪善者,太多假道学了,这帮东西,最会作惊愕状,最会借题发挥,为了表现他们‘持守更高的道德水平’,是不惜害死你的;听我说,忍一忍吧。”

会不会借来看?得视乎内容和品牌,我比较爱看欧陆生产的。看得越多,道德越高?我,的确有这种情况;其他人,可能没那么高;不过,再高,也只是正常人的高度,不是假道学畸形的“高度”。

如果有个女孩来“告密”,我当然不会说她伪善;我会跟她解释:“你天真无邪,也是好的,但不必大惊小怪;大惊小怪,是伪善者的特权;你只是一个小女孩,将来,值得惊讶的事,多着呢。”

我骂伪善者,所以就是伪善者?真周生,我骂董建华,难道就是董建华?

真周生说:“我自己也看咸片,我不喜欢看只因它扭曲及贬低女性,看着戏中的女角,想起妻子、女儿、姊妹、母亲,我惊觉女性在咸片中是何等不像人被看待!”

啧啧啧!真周生啊,你怎么像天下假道学一样,像同一个蛋生出来的?怎么你们的“口径”,这样一致?咸片,成亿上兆,五花八门,有扭曲女性的,有不扭曲女性的,甚至,也有扭曲男性的;你专看“扭曲及贬低女性”的,是你的选择,是你的口味;你怎么拿自己的口味责难人?我,就只看“扭曲”假道学的:女角把赤条条的假道学扭成一团,咬他,踢他,用一样假的阳物捅他……我看着就大叫:“值回票价!”

看咸片,正常人脑海空白一片,只有眼前肉;你“看着戏中的女角”,就“想起妻子、女儿、姊妹、母亲”。唉,真叫人震惊,发指!如果你是老师,岂不是还会想起女生?真周生,你真可怕,像天下间所有假道学和伪善者一样:十二万分可怕!

“请不要再肆意侮辱读者,毫不理性地恣意漫(谩)骂。若是持守道德会被人冠以‘伪善’之名,我何不一早就开宗明义说:‘你唔好去死!写埋D垃圾污染人地眼球!呃饭食!’”

真周生又偷换概念了:我侮辱他这种伪善者,他竟然说我“肆意侮辱读者”;这是把“读者”,都诬蔑成“伪善者”了。持守道德,当然不该被冠以“伪善”之名,但你“持守”的,是道德吗?你持守的,是伪善,是典型的伪善;典型伪善者最像墨鱼,最会喷射“道理”的墨汁,以为讲讲“道理”,就足以隐藏嚣恶横蛮的面目;然而,说到底,真周生,你还不是想叫我去死,骂我“呃饭食”?

对,我是“呃饭食”;我费劲把你这条伪善大墨鱼剥皮拆肉贱卖,就为了“呃”一口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