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宠辱不惊了。”竟然有人这么说自己。听了不相信,暗想:如果我拿话噎你,用臭水泼你,唾骂你,讥谤你,把你这个自称不动如山的东西高高举起,重重掷下,你真能够不惊得喊救命?
辱不惊,难;宠而不惊,不松毛松翼,更难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鞋油和猪油一样,可以蒙心。
宠辱不惊,像一碌葛,坐看花开花落,是好高的境界;我没有这种境界,也不企望达到这样的境界。我是“宠辱皆惊”。宠来了,会问自己是不是受之无愧,来添花和贴金的人,是不是真会欣赏我的恶我的善,我的狠心和我的慈悲。
宠,从来不是天外飞来的,都有个来处,有个出处;不知道人家宠你什么,以为一朝得志,理应语无伦次,这样的“忽然之宠”,见了光,天气干燥,很快就会蒸发。
辱来了,我更惊了;惊生恨,恨生怨,怨生毒;受到惊动和唬吓,我就会放毒。我放毒,来辱我的东西,就会很难受,会吃不了兜着走;我习惯以辱还辱;辱辱相报何时了?所以我惊宠,更惊辱。
最好还是“宠辱不知”;你赞我,我错过了;你骂我,我听不见。安安静静过日子,眼前一片湖,看不见人兴波,自己也就尽可能不作浪,水光潋滟晴偏好。
“前几天,有个病态教徒作文炮轰你!”猪朋说得夸张。炮轰我?怎么我一点不痛?原来不知者不痛;我知道了,发炮的人剧痛。
“我替你找来文章。”猪朋要生事。“不必了!”我学会了懒得看,偶然逮到王八,还会放生。“从今以后,我决定‘以德服人’!”我是认真的,但每次这么说,猪朋们都大笑。
“人家批评你,有时是好意。”“我知道,但不容易从批评里,找到这些隐藏的‘好意’。”我比较喜欢赞美,宠辱两害,取其轻,还是在鞋油的沼泽里自沉,比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