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小的时候也有玩具,山里孩子的玩具很简单,是一个木雕的小人,那是戒嗔小的时候父亲做的。戒嗔的父亲并不是木匠,所以做出的玩具其实很拙劣,如果不告诉别人这个是什么,估计他们要猜上很久。
孩子的眼里没有贵贱之分,当然也不会在意玩具质量的好坏。戒嗔很喜欢这个不像小人的小人,整天拿在手中。
那时候戒嗔最大的快乐就是跑到父亲面前,举着小人问:这是什么?
父亲照例要假装猜上很久,最后还是猜不出。
戒嗔会大笑着说:这是个小人呀!
戒嗔是个小小的戏迷,从小就会把自己置身在假得不能再假的场景中,一次次演绎,一次次骗自己,一次次哈哈大笑。
戒嗔五岁时,或许是六岁时,可能是长大了的缘故,忽然不再喜欢它了。
有时候喜欢一件事物,静下心来想想,为什么会喜欢,思来想去,才发现喜欢是没道理的。
不喜欢仿佛也是没有道理的。小木人被丢在屋子的拐角,久久无人问津。
那年进寺里,戒嗔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带上了它,但是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独独选中了它。
很多人走进寺门的那一刹那,都以为自己从此和尘世隔绝了,然而即便是莲藕内心的真空之所,也有根根柔丝穿过。
戒嗔进寺时已经十二岁,不再处在喜欢玩玩具的年龄,算是一个大孩子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戒嗔又重新喜欢上了这个小木人。
是因为这是唯一的尘缘吗?戒嗔也不知道。
戒嗔还记得自己把那个小木人放在枕边的情景,只是不记得,是哪一刻它掉到了床下。
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寻,或许是这份尘缘对戒嗔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过了很久,有次扫除,夹杂在戒嗔床下书堆里的小木人忽然掉了出来。洗去沉积在小木人上厚厚的一层灰尘,这个小木人依然不像个小木人,一切仿佛不曾变过。只是对戒嗔来说,对它的感觉,已经不再是一种喜爱了,变成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种追忆,有种思念,脑中不再是儿时终日不离手把玩的情景,记忆仿佛更远,有幅画面从心里闪过,是父亲把它交给戒嗔的那个瞬间。
戒嗔曾经以为自己离开过,却不知自己一直在这尘世间。
它没有变过,可是戒嗔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