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Rosin

吊灯强烈的灯光使苏寂眩晕,背着光的归言在苏寂眼中仿佛镶了一层金边。

想到方才那些嚼舌根的言语,女孩有些窘迫,但还是挺直了身板,强装镇定,同时伸出右手:“苏小姐苏寂。”

归言的眼神定格在她指甲艳红的右手上,出了神。

女孩轻嗅他周身若有若无的清香木气,见男人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垂在一侧,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片刻后女孩转身离去。

看来要从长计议才行。

等归言回过神来,只看到女孩的背影,镂空的蝴蝶图案、若隐若现的蝴蝶骨都尤为捉人眼球。

想着刚才那几人说的,她要嫁人了?还是个人渣。

深不见底的眸子浮起一丝情绪,又极快地敛去。

苏寂回到好友身边,语气轻快坚定:“我知道要找谁了。”

乔玥立马反应过来,问她:“谁?”

“归言。”

一听这名字,乔玥心下一惊,这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苏寂察觉好友愣神,随即询问:“怎么了?”

“他虽然年龄不大,也看起来和善,但做事可老道,是个老狐狸!”乔玥有些着急,若真的把归言定为目标,哪还会有苏寂,怕是被那男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吧!

听到‘老狐狸’三个字,苏寂眉头微微皱起:“他?老狐狸?不能吧……”更何况,他不一样,她知道的,许多年前就知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乔玥忧心忡忡地开口,同时腹诽:他真的不仅是一只老狐狸啊,还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狼。

女孩信心在握地点头。

“那……”乔玥停顿片刻,充满担忧的地叮嘱:“你要小心!”

“会的。”苏寂向她眨眼睛。

慈善晚宴一半时间都在竞拍,各种画作、稀有物品源源不断。

苏寂从始至终都在观望,并且默默记下举牌参与竞拍的世家公子。

若归言真的久攻不下,也不能一棵树上吊着不是?总得找出路。

拍卖会结束之后的晚宴可谓精彩,苑城最近的大合作都在这里,谁人都想试试,毕竟出了门还得自己约,对方还不一定答应。

女孩扫视四周,终于在酒品区看到归言,乔玥也在,两人对视一眼后,苏寂摇曳走去。

“苏寂!”乔玥朝她挥手。

心有灵犀的苏寂当然不会浪费好友提供的机会,片刻间,踱步到好友身边。

“苏寂。”乔玥为她介绍。

还没等苏寂开口,站在归言旁边的女人抢先问:“北城舒家的未婚妻吗?”

苏寂侧身,未着急回话,反问道:“你是?”

“邹露。”

苏寂下颌微抬,内心了然,外界传的归言未婚妻,就是她了。但看此刻两人的姿势,却不像是未婚夫妻:“你好,邹小姐。”

“苏小姐怎么不去陪未婚夫?”邹露眼神看向远处的舒哲彦。

“舒哲彦?他不配。”

邹露低头讪笑:“配不配我可不知道。”

“邹小姐确实不用知道。”苏寂挪开视线,转向归言:“归先生,你好。”这次她没有伸手,只是打招呼。

“苏小姐好。”声线一如既往,与许多年前相比不一样的是褪去了稚嫩,一样的是同样砸进女孩心底,仿佛一颗石子扔进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见男人眼睑微瞌,又很快绽开,苏寂漫不经心地眨了下眼,垂着眼睫,等他开口。

“老城区几个点被征为旅游博物景点,苏家老宅也在备选中,不知苏小姐对此有什么看法?是否愿意将老宅作为景点之一?”归言轻描淡写,说出的却是苑城未来的文化命运。

老城区的几个点是难题,没有一个愿意把宅子盘出去,宅子放出去快,再想找一个与之匹配的却不容易。

正因为还没有进展,导致苑城各个世家都想争一争,毕竟这几所宅子是苑城传统文化的标杆,对推广传统文化景点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事若能成,苏宅将会是最特殊的一个文化博物景点,它内部的结构足以媲美苑城绝大多数的园林。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园林永远无法企及的文物,从古至今的胡琴及演变史壁画都在苏宅。

这事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不错,可说到底,这宅子现在属于老爷子,怎么也要问过老人再谈。

“这事……得回去问问爷爷,宅子现在属于爷爷,我做不了主。”苏寂委婉回绝,顷刻间又不想让对方失去希冀:“回去问过爷爷后,可以给归先生答复。”

男人犹豫着颔首,孰不知,心底已经雀跃,庆幸又能和她有关系了。

“归先生的联——”

“归言,伯母让我们过去那边呢!”邹露及时打断苏寂,临走时不忘瞟她一眼。

“归先生!”

归言顿住,视线停在拽住他外套的手,在场的另外两人都不敢说话。

“抱歉!”女孩带有歉意的声音入耳,随后那双白皙的手似触及电流,猛地缩回,秀丽的眉头懊恼地皱着。

男人似乎对她的动作不在意,他更想知道的是,面前的这个人儿是否和从前一样,对胡琴那样上心。

“等会助理会给你联系方式。”纵然有再多的庆幸,也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待二人走远后,乔玥挽在苏寂胳膊上,心有余悸:“苏宝,你真是……直接……”

“他可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你看邹露虽然站他旁边,但是还卡着安全距离呢!”乔玥另一只手抓了几下空气,怎么就上手了呢?

“我也很后悔……”女孩抓住好友的小臂,一脸诚恳。

“算了,本来就……”苏寂开始自暴自弃,神色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乔玥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有联系方式了,不是吗?舒哲彦也在,他没找你吧!”

“还没。”

“我去趟厕所。”乔玥安心地点了一下头,把手里的红酒交给她。

苏寂一人站在甜品台旁边,看见了江家老二携本月女友而来,那一撮撮深蓝色的头发在灯光底下更显桀骜,注意到她的视线,对视后与她隔空一笑。

这种二世祖,别说帮助她,恐怕连和家里说与她结婚的勇气都没有,既不反抗家族,行走在花丛中也片叶不沾身,日后家里再安排一个差不多的联姻,各玩各的,这辈子起码不愁吃穿玩乐。

“苏小姐,我是归总助理,简特助。这是名片。”

苏寂接过,随意扫一眼,上面有他的号码,但是没有归言的。

简特助待在归言身边多年,怎会看不出苏寂的动作,可想到归总叮嘱的样子,解释道:“苏小姐,上面的电话可以联系到归总的。”

对方既然这样说,女孩便不做纠结。

“简助理,邹……没事。”苏寂熙笑着摇头,视线转向归言:“归先生一直看着你。”

简特助点头示意后离开,女孩的视线随简特助移动,直至他到归言身边。

“归总,名片给她了。”

“嗯,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

没事就是没有事情要说,没说完的事就是不重要的事,没毛病。

苏寂一直向那处瞥,思绪渐渐飘远,爷爷会同意腾出宅子吗?还有,舒哲彦和苏宏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在舒家来人前要弄清楚。

时间在苏寂沉思中溜走,等苏寂回神,发现乔玥正被乔母拉去见世家公子。

从乔玥动作来看,她在反对,但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丢乔家面子,隔着老远苏寂都能。感受到她反抗的气息。

“苏小姐。”

苏寂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酒红色西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手举着两杯红酒。

男人看苏寂似猎物般,慢悠悠地摇晃手里的红酒杯,红酒在杯子里晃晃荡荡,一缕缕香气钻进苏寂的鼻尖。

“苏小姐,借一步说话?”说着伸手示意方向。

苏寂扬起下颚,颔首同意。

两人来到大厅外的平台,男人先自我介绍:“舒哲彦。苏小姐应当知道我。”

“知道。舒先生怎会来我们苑城市办的慈善晚会?”苏寂耐着性子问话,一手将散落在脸庞的黑发挽在耳后,露出挂在耳垂上的流苏。

舒哲彦被这一幕刺激到,微微弯腰,附在女孩耳边,还没开口,女孩灵敏躲开。

“呵呵……”舒哲彦并不在意苏寂的动作,囊中之物有些脾气罢了。“既要与苏宅联姻,我当然要来苑城看一看,今晚不就是最好的机会?苏小姐,您说呢?”

女孩握住杯子的手在颤抖,眼底全是不甘的情绪,可到底还是语气平稳:“舒先生说笑了,苏宅与舒家联姻,我怎不知?”

“苏小姐才是在开玩笑,苑城人人皆知苏小姐即将与在下喜结连理,苏小姐怎会不知?”

舒哲彦举起酒杯,与她手里的酒杯相碰,嘴边是笑:“苏小姐?”

“抱歉,今日不宜饮酒。”苏寂拒绝,转身离去。

光洁背脊上的蝴蝶镂空刺痛了舒哲彦的眼,她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从他身边飞走,飞到聚光灯下,只为那抹光。

男性的劣根在隐隐做怪,疯狂地叫嚣着:他想要她。

这一幕不少人都看在眼里,自然包括归言。

灯火辉煌灿烂,照耀在场内每个人的身上,压不住满室的轻轻细语。

苏寂对情况心下了然,准备离去,哪知舒哲彦又缠了上来,跟在她旁边,不离半步。

苏寂躲不开,礼貌询问:“有事吗?”

“看你没车,送你回家。”

真是大言不惭。

“你怎么知道我没车?怎么知道没人送我?”女孩反问。

“来的时候乔家小姐载你来的。”

苏寂:“可以打车。”

舒哲彦将她从头到脚看一遍:“苏小姐这身装扮,不适合打车吧。司机马上到,等会我送苏小姐回家,还能顺便见爷爷。”

“请注意用词,那是我的爷爷,和舒先生没有任何关系。”她忍耐到极限,只盼有人能出现打破局势。

恰巧,舒哲彦手机在响,有电话找他,这才走远些,眼神却片刻没离。

一辆白色路虎越野缓慢地停在苏寂面前。

苏寂记得这辆车,归言的。

车窗下降,女孩见着了男人的脸,棕色眸子随意一瞥,碰上女孩不期然而然的目光。

“回家?”

苏寂手刚碰到门把手便感受到一股阻拦的力量,刚去接电话的人回来了。

她还未开口,便听见归言疏离却不可抗的声音:“舒先生,我和苏小姐还有公事要商量,不劳烦您了。”

“舒先生,请自重。”苏寂拉开车门,不再理会舒哲彦有什么反应,立马上了归言的车,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反悔似的。

车里的气氛很是压抑,苏寂没见到邹露,战战兢兢开口:“归先生,邹小姐呢?”

女孩明显感受到问完这句话,氛围更是冷下十分,下意识加深呼吸。

她可以嗅到男人身上的气味,那股幽幽的清香木气息钻进她的鼻尖。

见男人的眉心微皱,一手拨弄着手腕上的玛瑙珠子,连忙赶在归言说话前询问:“归先生,为什么要送我回家?”

苏寂搭在双腿上的手不安地躁动,手心直冒汗,不只是紧张的还是紧张的。

男人看似随意的扭头,眼底浮现的却是锐利的神情:“苏寂,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