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浓重,罩灭了大地上的灯火。
窗里窗外,万籁俱寂。
202号房间里,小白乖顺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窝在了角落里。
203号房间里。
张文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原来,那天那张写着“明哲保身”的纸条,是小何塞进201号房间的。
傍晚时分,也是小何故意不锁门,放他进来的。
可是,小何为什么会这么做?
小何又怎么会认识他?
张文斌在现实中的的确确是个短视频up主,可他的人气委实算不上高。
就算小何是他的粉丝。
可都沦落到了这种一不小心就要丢了性命的地方了,就出于那么点儿喜欢,能让她三番两次地帮助他吗?
况且,按照规律,今晚这个房间内会有一个人死去。
小何难道会愿意为了他,不顾生命危险?
刚刚,他问了小何很多问题。
可小何只淡淡地回答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对其他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只说明天,她会告诉他真相。
小何的回答,如同隔靴搔痒,愈发引起了张文斌的好奇心。
张文斌在那边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
可小何却是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连呼吸都是四平八稳。
在她的脖子上,挂了一条白金链子,看起来价值不菲。
而它的链坠,却是一块平平无奇的——
灰色石头。
205号房间。
李航萎了,彻底萎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空调的一点红色光亮。
李航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肚子上搭着一条薄薄的夏凉被。
他两眼鳏鳏。
漆黑的天花板上,仿佛裂开了一张狰狞的大嘴,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的自作聪明。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无法看见阿卷的状态,只能偶尔听见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阿卷翻身时,带动了身上的夏凉被,发出的声音。
这一声声细小的声音,就像一根根尖刺,扎进了李航的自尊里,让他无法入眠。
这刺,折磨着他,却无法被拔出。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己在他们面前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在心里嘲笑着他?
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不是个被剥光了衣服的跳梁小丑?
这样的认识,让自负感膨胀的的李航无法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黑暗里,阿卷远没有李航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她无声无息地松了一口气。
她说的话是大多数都是真的,只有一点是假的。
阿卷是真的害怕李航会坚持对她图谋不轨。
像李航这样的垃圾,哪怕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都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她缩在被窝里,翻着手机。
署名为大姐夫的那封短信,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难道就得在今晚死去吗?
不,她不甘心。
沉沉的睡意,再度袭来。
剩余的几个玩家,几乎是毫无抵抗地进入睡眠。
除了阿卷。
阿卷强撑着眼皮,蹑手蹑脚地将胖乎乎圆滚滚的枕头塞进了被子里。
而她自己,却是轻手轻脚地钻到了床下。
狭窄的空间,勉强给了阿卷一些安全感。
手边原来属于李航的剔骨尖刀,那种金属的丝丝凉意,反而给予了阿卷些许温暖。
算计了这么多,筹谋了这么多。
终于,那些碍眼的人都死了。
她许君欢,绝计不能倒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走廊上,飘着一道苍白的人影。
而那道人影,就这么站在205门前,一动不动。
时间静静流淌。
指针咔嚓作响。
危险的三点十五分,再次降临。
众人再次醒来。
毫无意外,他们都趴着,宛若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而今晚,谁又是那只羔羊呢?
张文斌趴在床上,心跳如擂鼓。
他死死地抓着枕头,活像是一只鸵鸟,急于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
手心,分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却丝毫影响不了他抓着枕头的力度。
肺里的氧气,渐渐被红细胞一点一点地运走。
而可以通过枕头的空气,却少得可怜。
张文斌心中的愧疚愈演愈烈。
假如,他不知道小何是故意帮他的,那该有多好。
可现在,如果因为他,让好心帮了他的小何白白断送了性命。
那么,他将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小何醒来后,却是熟练地翻转了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空调电源的一点红光。
她轻轻一捏白金项链上的那块石头。
一时间,淡淡的金色光芒在石头上流转。
一层极为浅淡的金色光膜,扩散到了整个房间,将房内的两个人覆盖。
一直站在205号房门前的苍白人影,不甘不愿地挪向203号房间。
他轻轻伸出手。
还没有触碰到房门,一道淡金色的光膜灼伤了他的手指,散出丝丝烟气。
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反应,嘴唇反而越裂越开,越裂越开。
最后,他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转向205。
李航醒来后,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阿卷。
阿卷似乎是蜷着身子睡的,就这么圆鼓鼓的在被子里拱起了一团。
这种姿势,代表着不安与抵抗。
李航不由地自我安慰。
这是不是意味着,阿卷的潜意识里,也是有点怕他的。
这样的认知,似乎挽回了一点他的男子气概。
李航的心里仍然沮丧着,但却没有一丝一毫对于鬼怪的恐慌。
他的大脑,经过了几小时的休眠充能,也算转过了点弯来。
对于阿卷,他大可以徐徐图之,不急于一时。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他和阿卷能够成功从游戏中逃脱。
他在心里盘算着。
今晚,是他们留在这个旅馆的第五个晚上。
今晚死的,不是张文斌,就是那个没什么用的小何。
接下来,还有两个晚上。
既然要保证他和阿卷能够成功脱身,那么其他人包括小白都得死。
这下子,李航倒是有点不舍起来。
要不,冒个险,在最后一天晚上杀了旅馆老板,看看能不能保住小白,有没有什么特殊奖励?
可万一……
就在他算计得起劲的时候,“吱啊”一声,205的门,开了。
惨白的灯光驱散了黑暗,而危险,却渗入了安全内部。
他们的安全堡垒,他们的避风港,就此沦陷。
李航开始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牙齿随着身体的打颤,碰撞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他从一开始就推测错误?
怎么可能?
苍白的灯光,就这样直直的穿过了一道淡淡的身影,却照不亮他的面容。
似乎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天花板上,蔓延出一层一层的黑色细线。
它们在四处挥舞,它们在寻找着。
终于,它们找到了。
它们,似乎在兴奋地起舞。
无数的黑色细线,汇聚过来,拧成一股,直直地扎了下去。
扎穿了薄薄的被子,扎穿了圆滚滚的枕头,扎穿了被单,扎穿了床褥,扎穿了床板……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自床底传来。
是阿卷的声音。
李航整颗心,重重一颤,下意识的想要去救阿卷。
可随即,他整个人却像乌龟一般,缩进了被窝里。
与钱比起来,当然还是命更重要。
阿卷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她能够感受到那种痛苦,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她的皮肉抵在了她的肋骨上,并还在坚定地往里钻。
这样的感知,让她心脏骤缩,几欲停跳。
滔天的痛楚以及极度的恐惧,让她面白如纸,神色扭曲。
就……就要死了吗?
这叫她……怎能甘心?
不,她绝不甘心!
阿卷一张小小的脸埋在了毛茸茸的卷发里。
她摸过放在身边的剔骨尖刀,反手就在背后胡乱地割着。
尖锐的刀刃,在瞬间切断了无数黑色细线,也割开了她自己那柔软的皮肉,在她的背上割出一道道伤口。
现在,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只想要逃开,只想要活下去。
失血,痛苦与恐惧,让阿卷的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晕。
她死死咬住唇,强撑着理智,一边拿着刀往后背割着,一边往床外爬。
猩红发臭的血水与肉块,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她也无从去思考它们从何而来?
她只想要祸水东引,想要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糊住了她的头发。
她也终于爬出了床底。
那些黑色的细线,居然被床板牢牢地卡住,只能扭曲着挣扎着,一时间却无能为力。
阿卷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居然升起一股子庆幸。
她,这算是逃出生天了吗?
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侧脸贴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腥臭的血水肉块,渗入她的口中,她也无暇顾及。
然而,就在下一秒,在阿卷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锃光瓦亮的男士皮鞋。
皮鞋上,似乎能反射出她自己的那张狼狈的脸。
阿卷的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窖,没有一丝温度。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头往上看。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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