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05/10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施武
出于一个教训,对任何有诱惑力的东西,尤其是有人已为此而身陷其中,我都有一种本能的警惕。我的教训是,很多年前,我受抽烟者那种姿势诱惑也开始抽烟,到了我非常反感烟的时候,停止抽烟已经意味着戒烟。戒烟,在逻辑上和人的一般能力上都是可能的,但是,一个“戒”字已经说明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无数次戒烟运动的失败都没有太多的借口,理由只是一个: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不能做自己做起来太为难自己的事。其实,这理由也不过是个借口。我处在一个两难境地。我由此悟到,不可轻易去尝试做一件事,如果决心去尝试,就必须把惩罚计算在内。总之,我是烟民。在我这个身份确定之后,我几乎滴酒不沾,因为酒真好喝,所以有“戒酒”一说。我猜,酒喝到某种程度上喝酒的人一定很反感,不然为什么要戒?停止喝酒一定也很难,不然为什么说“戒”?尽管喝酒不一定成为酒鬼,但是酒鬼一定是喝酒的。为了不致再次落入戒烟那样的两难境地,我从根本不沾酒做起。
现在,我感到的最大诱惑是上网。在网上游走的人个个显得耳聪目明,见多识广。据说,在网上聊天是真正的聊天,能最大限度地舒展一个人的人格,总之,任何在网外感到的不适在网上都没有。这无疑是一个诱人的境界。但是,有一个名称让我警惕——网虫。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戒网”之说,上网之前我还是不断地请教对网有所感悟的人,看看有没有欲罢不能的倾向。后来被一位研究电脑文化的专家告之:上网就是落网。
一年过去了,患得患失地我也上了几次网,那种永无止境的巨大空间虽然还没有让我堕落为网虫,但是选择生活方式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上网就是落网,落网显然就是被俘,被俘就是失去自由,没有了自由几乎就是停止了生活。不上网呢?专家又告之,这是网络时代。当人们用一个定语放在“时代”二字前面时,意味着在这个时代里的生活以它为基本形式。在网络时代而不上网就等于放弃这个时代的生活,而人又可能生活在别的时代里吗?
尽管历史学家对文化有“后喻文化”和“前喻文化”之分,但无论守旧的人还是憧憬未来的人都天然地只能生活在他 “在”的那个时代里。就算我可以选择瓦尔登湖式的生活,那份生活的全部意义也只能是在某某时代生活的参照下显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